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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母親還是笑眼彎彎的樣子,她捶了我父親一拳:「你看,我們的千千長大了。」


 


父親揉了揉生疼的右臂,無奈地搖頭。


 


「去吧,去吧,千千,」母親抱住我,「那日付家小子來提親,你就十分歡喜。」


 


隻有賜我骨血的母親能一下就看出,我那復雜感情下隱藏的真心。我眼含熱淚。


 


「況且,即便沒有這個原因,我也還是支持你去的。」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經商麼?」父親也笑著看我。


 


他們都笑嘻嘻的,倒隻有我一人哭著。


 


「我們村子曾遭大旱,整整七日我們滴水未進。可離我們村子十裡不到的地方,有一富商,富商有糧庫,有人去求救命飯,卻被活生生餓S在糧倉門口。於是所有人都罵商人壞。我恨透他。每個人都恨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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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村裡有一鐵匠妻子長得閉月羞花,她與丈夫淚別,跪在富商門口,說自己願為賤妾,求商人救她村裡親人。」


 


「富商覬覦美婦已久,他同意了。進門前,女人說,今日內必將糧食發放,才轉身離去。」


 


「可過了一日,又一日,富商的門再未打開過。」


 


「我那時本以為是那可憐的女人已遭遇不測。我和你娘年輕,靠吃土根勉強苟活。後來災情過去,富商打開大門,我親眼看到那美婦穿金帶銀,已成為寵姬。」


 


「那時我和你娘才知道,人人都恨商人,但人人都想成為商人。」


 


「我與你娘算不上什麼正直善良之輩,不過一生從商,隻求坦坦蕩蕩,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


 


我明白。


 


「若一個付梟堯S了,千萬個他這樣的人也S了,空有皇權,百姓沒了,那麼我們的國家就破了。」父親繼續教導我。


 


我早便收起眼淚。再磕三個頭,就踏上了南下的路。


 


15


 


我自然不是去前線,我什麼忙也幫不上。大戰將起,皇帝震怒,這將是一場比之前戰役規模都大,時間更長的戰爭。


 


不去親自盯著糧倉的運轉,我不放心。


 


一旦糧倉存量不夠,我還會立刻去收購其他糧倉。


 


我在南方各大城鎮奔走。馬累S過幾匹。在我無數次疲憊不堪,難以堅持的時候,我會想到付梟堯,還有那麼多前線的將士,我若能快一分,就能多活一個人。


 


最起初,是因為我對付梟堯的愛,我踏上了這個徵程。


 


可我走的地方越來越多,越來越南,越來越接近前線。我已分不清是為了那個我心心念念的少年郎,還是百萬伶仃孤苦,漂泊無依的同胞。


 


應是兩者都有。


 


我越來越能理解,為什麼十六歲的付梟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卻要獨自踏上這條道路,磨平性子,不畏生S,寧願用自己餘生所有的自由,堅守在那孤遠無依的邊關。


 


我也越來越理解,一路經商,見過人生百態,父親口中的坦坦蕩蕩,問心無愧,究竟是何等的沉重。


 


在我上一輩子和這一輩子加起來的三十年裡,我從未走出京城幾次。我對詩人筆下波瀾壯闊的大好河山有過好奇,對跌宕起伏的江湖風雨也有過向往。


 


付梟堯曾承載了我對未知世界最美好的幻想和期望,此刻我卻逐漸意識到,他是在京城聲名赫赫的鎮南王,是在邊關令人聞風喪膽的齊國戰神,也是一個普通人,是一個有血有肉,會哭會笑,也會在獨自一人苦苦支撐時,困頓煎熬的普通人。


 


我再不想當那個隻會傻傻地呆在鎮南王府裡嬌生慣養的王妃了。


 


我會去往他的身邊。


 


16


 


集糧送糧的過程並不輕松,時常出現紕漏,好在全都堅持了過來。


 


然而前線的戰事並不順利,封國來勢洶洶,更是先一步佔據了本屬於齊國,易守難攻的青奕關。也正是因為這個關卡才讓之前齊國能贏下數次戰役。


 


戰事持續了一年,還有再打下去的趨勢。


 


付梟堯多次S裡逃生,我離邊關近,不似在京城,倒能第一時間收到消息了。


 


可再多的我也做不到,倒是養成了每日禮佛的習慣。


 


然而異變突發,卻不是來自前線,而是我的糧倉。


 


今年冬季,北方遭受了幾十年未曾有的大風雪,一夜之間多處民倉受到重創,大半糧食與作物種子被盡數摧毀。


 


這意味著,明年甚至到後年,整個北方將陷入無糧可用的境地。


 


即便這樣,一般來說也不會關乎我什麼事。


 


按照常理,首先應是北方官糧開倉,再調南方官糧,若還是不夠,可向貴族籌糧。


 


可等半月後,風雪過去,北方官糧開倉,卻是近乎空倉,連一月的糧食都湊不出來!


 


這是再怎麼籌都籌不夠的。


 


皇帝勃然大怒,當日便在殿上處S了幾位北方大員,又命京城各世家必須捐糧救災。


 


但這隻是權宜之計。


 


所以在南邊擁有諸多糧倉的我,還有幾位糧食大戶,被請進了紫禁城。


 


17


 


我當然願意救濟百姓,可南方邊關也還在徵戰,若沒有我的補給,會再次陷入前有豺狼後無支援的境地。


 


我按下內心的焦灼,硬是等所有人都請旨離開,才跪在龍椅之下,道出我的掙扎。


 


「前線軍隊缺不得糧草,而災荒百姓也缺不得糧食,商千愚笨,實難兩全。」


 


「前線若破,封國必然大舉進攻,南方將陷入一片戰火。北方無糧,據尚書估計,三年內,災情將波及上百萬人。」


 


皇帝坐在龍椅上,語氣低沉。他是一國之君,自是比我鎮定得多。


 


他突然話鋒一轉。


 


「救前線而不救百姓,你商家落不下一世清明。救百姓而不救前線,我大齊雖談不上國破,然而四子必S。」


 


他像是早就知道我心中所想,此時竟一語點破。


 


我強迫自己冷靜。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想再做什麼表面功夫。


 


「聖上恕商千大不敬之罪,商千鬥膽一問,北方糧倉究竟為何空虛?」


 


我是經商的,我非常清楚,糧食生意掙不了什麼大錢。官員腐敗,又何必花大精力去搬空糧倉?


 


皇帝說:「事已至此,追問過去之事沒有意義。」


 


我放不下北方百姓,可付梟堯還在前線啊,這叫我怎能輕而易舉地做出放棄他的決定,將他一人留在塞外?還有前線的那麼多士兵,我曾經歷過痛失親人的苦楚,我怎能忍心無數家庭也遭此劫難?


 


此刻我是多麼想寧願不要自己的性命,也想換得他們與百姓平安。


 


我的思緒百回流轉,卻怎麼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皇帝已忙碌整天,有些疲憊,他說我既無其他事宜,就退下吧。


 


我起身時恍惚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他臉色沉重,眉眼低垂,有常年處於高位的威儀,有近日來欠缺休息的憔悴,唯獨尋覓不到一點悲傷。


 


一點因為他最看重的孩子有性命之憂的悲傷。


 


一如上一世他告訴我付梟堯戰S的神情。


 


我以為那是帝王家的身不由己,未曾想過別的可能。


 


而這個可能讓我渾身顫抖,冰冷驚懼。


 


我猛然一下又跪倒在地,頭重重磕在昂貴的青石地磚上,滲出了血。耳邊的嗡嗡聲讓我努力保持清醒,我聽到自己極端冷靜的聲音響起。


 


「小女子不才,有一拙計恐汙聖聽。」


 


「哦?姑且一說。」


 


「這既是大齊大災之年,實在不宜再起兵戈。如今大封虎視眈眈,為求安定,除戰事,更有一法可不傷一兵一卒。」


 


「先皇在時,我朝便有與大封聯姻之傳統。然而陛下繼位後膝下無女,這才戰亂四起。」


 


「商千高攀,不敢與皇家女子比較,可若陛下抬愛,也願以一己之身,換大齊幾年的和平。」


 


皇帝聽聞,似是沉思少頃,突然又長長嘆息。


 


「商府僅你一嫡子,朕並非如此昏庸之君,要將國家忠臣唯一後代送到那蠻荒之地。」


 


「商家仍有旁支子弟,大可過繼。」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說出這些我從未想過的話語。大概也要歸功於我從商時處理突發Q況已然得心應手,此時如此決定都能順暢出口。


 


「和親並非光榮之事。朕不能讓百姓失望,也不能讓別國笑話。」


 


「陛下言重了。我與封王之子機緣巧合兩情相悅已久,這非和親,隻是兩國喜結連理的大好喜事。」


 


皇帝又沉思許久。


 


「善。」


 


「今日起,你即為我與皇後唯一的女兒,姓付,名芊,芊芊玉手,掌上明珠。」


 


我磕頭。


 


「女兒付芊謝陛下恩德,此去路遠,不知何時才能與父皇再見。唯願父皇母後身體康健,諸事如意。」


 


18


 


我走出大殿,往回府的方向走去。


 


有太監攔住我。


 


「長公主,您走錯啦。寧安殿是往這邊走。」


 


我被一堆侍從簇擁著往宮牆之內走去。


 


「公主自小離宮,久居三清道人道觀,以祈求國泰民安。如今功德圓滿,總算是能與心上人長相廝守了。」領頭的大太監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我如行屍走肉,聽了一半漏了一半。


 


心上人。


 


是啊,心上人。


 


從今往後,我將嫁與他人,一個敵國皇子,一個素未謀面之人,一個我恨都還沒來得及的人。


 


而我心中那玄衣赤馬,積石如玉般的少年郎,終究隻是一場夢。


 


19


 


我大婚時,頭戴鳳冠,身披霞衣。這是全天下女子最大的尊榮,沒承想我會有這樣的命運。


 


在我百般調解下,我曾在深夜見過我父母最後一面。我娘早已哭過數次,見我時眼眶腫得怎麼也遮不住。就連我一向粗獷的父親都掩面而泣。


 


礙於在皇宮裡,我們很多話都不能說。


 


我知道,我的父母是恨透了皇帝的。他們如此聰慧,就算別的事情不知情,也知道就算聯姻,也應從皇室子女選擇,皇帝無女,可王爺們總有千金。


 


但他們沒有說這些。


 


我出嫁,這一次他們連嫁妝也不能出,連送我過門也送不得。


 


我娘隻給我帶了一個東西。


 


是數年前,付梟堯來我府邸前求娶我,給我留下的唯一禮物。


 


而到現在,我竟還沒有拆開看過。


 


不知道是怎樣的命運使然,我本是齊國條件最優渥的女子,他也本是齊國身份最尊貴的男子,可接連兩世,我們連愛這一字都沒有機會提及。


 


我在不屬於我的寧安殿裡打開了這份禮物。寧安是皇帝給的封號。


 


禮物被蠟紙仔細包裹,能看出主人對此的重視。


 


隻打開的一瞬,我就渾身僵硬。然後我顫抖著手拿起其中物什,羊脂美玉,精雕細琢,有一蒼鷹騰飛,不似宮中風格。


 


我比誰都清楚這是什麼。


 


四皇子生母賀貴妃祖上有異族血統,與大齊結合後成了名門望族,一直延續至今。這是他母親留給他的族中之物,是他對他母親的感情寄託。


 


更是上一世,在那場要了他命的戰役前,他離開時給我的。


 


他說,王妃,你我成親多年,這一物早該給你。


 


他很少這麼喊我。大部分時候還叫我商小姐。


 


我遲疑著接過玉佩。


 


他又說,多年來,我甚少陪伴王妃,是我之過。若這次得以凱旋,這殘生任憑王妃處置。


 


吉人自有天相,我說,王爺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必能得償所願。


 


我想說,別太逞強。別太拼命。


 


但又覺得不合時宜。


 


於是幫他牽來馬匹。


 


「王爺,不送。」


 


我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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