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看著他腳底下那塊已經發黑的洗不幹淨的汙漬，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了起來。

宋益和我說那是湉湉不小心踩髒的，湉湉也乖乖和我道歉，說是自己頑皮。

 

結果其實是秦優的兒子踩髒的，而這兩父女串通好了來騙我。

 

我又看向茶幾上吃剩的半盆草莓，和秦優手裡剛洗好的，紅得發紫的車釐子。

 

那是合作商送來的年貨，我一口都沒吃。

 

「老婆，你別生氣——」

 

宋益討好似的來拉我的手，我轉身拔掉電源，拿起電視櫃上的玻璃花瓶就砸在了秦優腳下。

 

「帶著你兒子滾出我家！」

 

玻璃四濺，秦優驚叫一聲，宋益急了：「霍蔓！你跟孩子較個什麼勁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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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巴掌就扇了過去：「你閉嘴！」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著什麼算盤，宋益，我在外頭拼S拼活地工作，不是讓你串通外人讓我們母女離心的！」

 

宋益捂著臉，又驚又怒，而湉湉飛快地溜下沙發，衝過來就要打我。

 

「不許打我爸爸，不許打我爸爸！」

 

「是我要和琪琪哥哥玩的，你不許說他！」

 

秦優淚眼汪汪：「霍小姐，我知道我不該將孩子帶到這裡來，可家裡老人生病了，我實在沒辦法，」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解下圍裙，拉著沙發上不情不願的男孩就要走，「我們這就走，這就走，您別因為我們和宋益吵架。」

 

「秦姨！我不要你走！」

 

湉湉跑過去拉住她的手，急哭了：「爸爸！爸爸你說話呀，我不要秦姨走！」

 

宋益鐵青著臉沒說話，目光譏诮又有恃無恐，似乎是覺得有湉湉在，我不會將他們怎麼樣。

 

果不其然，湉湉見爸爸不說話，竟然上前來推我：「都是你！都是你！」

 

「你為什麼要回來呀媽媽？你在外面工作不好嗎？為什麼要回我家裡來呀？」

 

「我隻要爸爸和秦姨，還有琪琪哥哥就夠了，我不要你！」

 

「你走！你走！」

 

「這是我家，我的房子！」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看著她充滿仇恨的目光，心如刀割：「宋子琳，你搞清楚，我才是你親媽！」

 

眼角餘光裡秦優扯了扯她兒子的袖子，那個男孩便衝上來推我：「不許欺負湉湉！」

 

我一時不察，被他推了個趔趄，整個人往後一坐，手就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劃傷了。

 

鮮血頓時湧了出來，那個男孩和湉湉都有些嚇到了，就連宋益和秦優也有點慌。

 

「霍小姐——」

 

「老婆，你沒事吧？」

 

我咬著牙，站起身，看著面前的一對母子：「給我滾，滾出我家！」

 

4.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秦姨和琪琪哥哥！」

 

湉湉扯著秦優和那個男孩的袖子，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哭叫聲。

 

然而我此刻心裡卻沒有一絲心疼，隻有滿滿的惱恨和憤怒。

 

秦優漲紅了臉，眼眶含淚，盈盈目光看看宋益又看看我，無措又柔弱，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霍小姐……」

 

「你很得意嗎？我的親生女兒，寧肯要你也不願意要我這個媽媽。」

 

秦優被說中心思，面色一僵，我隻覺得這麼多年的好心和信任全喂了狗。

 

「秦姐，我信任你，放心將我女兒交給你，不是讓你帶著你兒子來我家作威作福的。」

 

「還不走？」

 

我掏出手機，「我不介意叫保安和全小區的人都來看看，你這個保姆是怎麼帶著兒子在僱主家挑撥離間的。」

 

「別！霍小姐，我這就走！」

 

秦優帶著兒子往門外走，湉湉急得直跳腳。

 

「爸爸！爸爸！不讓秦姨走！讓媽媽走，讓媽媽走！」

 

我一腳將她踹出了門：「房子是我的，該走的人是你才對。」

 

宋益驚呼：「霍蔓！你瘋了！」

 

他急忙抱起湉湉，怒斥：「你一個大人，和這麼小的孩子計較什麼？」

 

湉湉縮在他懷裡哭到聲音嘶啞：「爸爸，媽媽打我……」

 

我冷冷地看著她：「既然你這麼不喜歡我，那就不要住我的房子，跟著你最愛的爸爸和秦姨去吧。」

 

聽見這話宋益這時才真切地慌張了起來：「老婆，你說什麼呢？」

 

「這事兒完全就是個誤會，你沒必要這麼大的反應，是，秦優是有錯，可她也是有苦衷的……」

 

「宋益，我看起來很蠢很好欺負嗎？」

 

他瞬間啞了聲。

 

我面無表情：「既然你女兒這麼想和她的秦姨在一塊兒，那我滿足你們。」

 

我關上門，去書房拿醫藥箱給自己包扎傷口。

 

手機和門鈴不停響動，我理也不理，包扎完傷口又打電話叫了保潔，將秦優的東西全部清理出去。

 

保潔來的時候門口的四個人已經不見了。

 

我打開可視門鈴的回放，就見宋益見打不通電話、叫不開門後，明顯急躁起來。

 

湉湉已經不哭了，她倒是會審時度勢，見宋益不理她，秦優也滿目惶然，自己就慢慢不哭了。

 

「就這麼一點小事，你至於這樣嗎？」

 

宋益對著鏡頭叫嚷：「霍蔓，難道不是你整天忙著工作不回家，連女兒的生日都趕不回來，才導致她和你疏遠了嗎？」

 

「秦姐日日夜夜地照顧她，她和秦姐親近不是應該的嗎？真不知道你在發什麼脾氣。」

 

「湉湉，我們走！」

 

他抱起湉湉，對著鏡頭一臉怒氣，「有本事你就一輩子不開門！」

 

從頭到尾，他沒有問一句我手上的傷如何了。

 

口口聲聲說是因為我工作太忙才會和女兒疏遠，可若不是他和秦優挑撥離間，一個六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會說出不要媽媽這種話？

 

這半年來，我不是沒有察覺到湉湉對我的疏遠和排斥的。

 

我偶爾準時下班到家，想單獨和她待一會兒培養感情，說不了幾句話她就趕我去工作。

 

剛開始一兩次我還以為她是懂事了聽話了，可一連幾次之後我就發現她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媽媽，你去工作吧，給湉湉賺多多的錢！」

 

「有爸爸和秦姨陪著湉湉就好啦！」

 

那時她說得認真，我還當她是童言無忌，誰知道她竟然是真的這麼想的？

 

她兩歲半時，宋益被公司裁員，而我正好接到了心儀公司的 offer。

 

家裡還有存款，我和他就商量著，我在外工作，而他在家和阿姨一起帶孩子，等孩子上幼兒園了，他再出去找工作。

 

結果湉湉從幼兒園的小班上到大班，明年就能上小學了，他也沒說要出去找工作的事。

 

這樣也沒什麼，左右我職位越升越高，年薪也成倍地長，我主外，他主內，也不失為一種好的生活方式。

 

我在外拼搏，想給他和孩子更好的生活，結果一轉頭，他帶著我生下的女兒和我離了心，和保姆成了一家人。

 

何其荒唐。

 

「真是想不到，宋益居然是這種人！」

 

電話那頭，閨蜜將宋益罵了個狗血淋頭，說到最後氣勢漸弱，「蔓蔓，我其實有件事想告訴你來著，但我又怕是我自己多心……」

 

我心裡一咯噔：「什麼事？」

 

她發了個視頻過來，視頻場景非常熟悉，赫然是今天我們剛去過的遊樂園。

 

宋益帶著湉湉，秦優帶著她兒子，宛若一家四口，氣氛極其和睦。

 

隻見人群洶湧，忽然有個人撞了秦優一下，宋益瞪了那人一眼，極其自然地將秦優護在懷裡。

 

那個叫琪琪的男孩見怪不怪，湉湉捂著嘴笑得眼睛彎彎。

 

「遊樂園開業第一天我就帶我侄兒侄女去了，撞見宋益和湉湉我還想和他們打招呼來著，結果。」

 

她嘆氣，又小心翼翼地道：「蔓蔓，你沒事吧？」

 

「有事，」我深吸一口氣，「你能不能來趟我家？」

 

「我已經在下樓了！」

 

閨蜜有點慌，我聽見那邊關門開門的聲音，「等我，我馬上來！」

 

一個是我十月懷胎，親力親為帶到兩歲多的女兒，一個是我相戀兩年結婚六年的丈夫。

 

不難受是不可能的，可更讓我扎心的始終都是湉湉的態度。

 

那是我親生的女兒啊。

 

「都是宋益和那個秦優的錯！」

 

閨蜜急得抓耳撓腮：「湉湉那麼小的孩子，肯定都是被那對奸夫淫婦給蠱惑了！」

 

「孩子還小，你多和她說說，就能將她的性子掰過來了。」

 

我點點頭。

 

5.

 

我和宋益提了離婚。

 

在查了他手裡副卡的流水，找人恢復了被刪掉的監控視頻之後。

 

「就因為這一件小事，你要和我離婚？」

 

宋益又驚又怒，他氣笑了，「不是，霍蔓，你不是二十幾歲的年輕姑娘了，做事怎麼就這麼衝動啊？」

 

「不就是秦優將琪琪帶到家裡來了嗎，我知道這事兒她不對，我也有錯，可你沒必要——」

 

「我還挺好奇的，」

 

我打斷他，「宋益，我記得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沒這麼厚臉皮啊。」

 

宋益臉色一僵：「你什麼意思？」

 

我將打印出來的銀行流水和監控視頻給他看，視頻裡兩個人甚至來不及走到保姆房就開始纏綿，發出的淫靡聲響令人作嘔。

 

宋益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蔓蔓，這、這是意外，真的，我喝醉了，是秦優、是秦優她勾引我！」

 

視頻仍在繼續，場景換到了廚房，宋益將秦優抱放到灶臺上，和她深情擁吻。

 

宋益唇瓣顫抖，說不出話來了。

 

但視頻仍在繼續，玄關處、客廳的沙發上、落地窗前，甚至連我們的臥房都沒有幸免。

 

「……夠了，可以了，別放了！」

 

宋益白著臉低吼。

 

「我還挺佩服你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的，」

 

我面無表情：「你現在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錯了，我對不起你，但是蔓蔓，你相信我，我就是一時糊塗，」

 

宋益演技精湛，眼裡愧疚和委屈糅雜，甚至還浮出了淚花，「秦優她就是為了錢才這麼做的，她家裡還有老人，還有個半大的孩子，咱們給她開的那點工資根本就不夠，」

 

「第一次是意外，她威脅我，給錢就不告訴你，我不想你知道，就給了，誰知道她居然變本加厲！」

 

說到最後他自己都信了，「也不能怪我，蔓蔓，你工作太忙了，十天半個月都不著家，我是個正常男人，我也有需求……」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僅要賺錢養家，還要晚上回家滿足你的需求是嗎？」

 

宋益急忙否認：「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反問：「你說她是為了錢財對你下手的，那她為什麼不來勾引我呢？難道我不比你有錢嗎？」

 

「第一次是意外，什麼樣的意外能讓你正好和她滾上一張床？」

 

宋益剛要開口說話，我就笑出了聲：「你不會要和我說她把你灌醉了吧？」

 

「宋益，你是個三十二歲的成年人了，人喝醉後是沒有性能力的你知道吧？」

 

宋益唇瓣蠕動兩下，頹然地塌下雙肩。

 

「……對不起。」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他還是不同意離婚。

 

不僅不同意，還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著求原諒，不停地扇自己巴掌，說自己大錯特錯，對不起我，願意用下半輩子來彌補我。

 

我看著他涕泗橫流的醜陋模樣，心底最後一絲不甘瞬間煙消雲散。

 

「我真的知道錯了，蔓蔓，咱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我回去就將送給秦優的那些禮物和紅包要回來，咱們再請一個新保姆來照顧湉湉，行嗎？」

 

他賭咒發誓：「我向你保證，真的不會再有下次了。」

 

我惦記著他轉賬給秦優的紅包和送出去的禮物，加起來也有十來萬了，這筆錢我必須要拿回來。

 

「我們結婚時你也發過誓不會背叛我，結果現在，」

 

我眼裡滑下一滴淚，嗤笑一聲，「你還要讓我怎麼相信你？」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可能都不會信，但是沒關系，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宋益眼裡迸發出希望的光，他站起身，急匆匆下樓去。

 

他一走，我便恢復成面無表情，擦掉了眼淚。

 

宋益確實不想和我離婚，和我離婚了他上哪兒找這麼一個冤大頭去養著他供著他？

 

副卡每月五萬的額度，他這張卡裡隻用出水電費和平時買菜的錢，大額支出和保姆的工資我另給。

 

湉湉三歲半上了幼兒園，他找不到工作就成了自由撰稿人。

 

也就剛開始那半年往家裡拿過幾千塊錢，之後三年多所謂的稿費就杳無音訊。

 

他每天生活得滋潤又瀟灑，還能和年近四十風韻猶存的小保姆在妻子眼皮子底下偷情，多刺激啊。

 

他哪裡舍得？

 

沒過幾天，我便收到了來自宋益的轉賬。

 

一共十三萬七千五，分文不少。

 

不僅如此，他還將在爺爺奶奶家的湉湉送了回來。

 

「媽媽，對不起，我不該那麼對你的……」

 

見面第一句話就是道歉，她低著頭，小聲抽泣：「我知道錯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宋益一臉殷勤：「孩子是真心知道錯了，都怪那個秦優，挑撥你們母女之間的關系。」

 

「我已經說過她了，以後你多陪陪她，她就知道誰才是真正對她好的人了。」

 

「蔓蔓，我今天，能留下嗎？」

 

他腳都快伸進我家大門了，我扶住門框，神色黯淡：「你再讓我好好想想吧。」

 

「哎，好，好，那你好好想，我不打擾你，這馬上快年三十了，我爸媽催我們回去吃飯呢。」

 

宋益一邊朝外走一邊戀戀不舍地回頭：「你想好了記得聯系我！」

 

關上大門，湉湉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媽媽，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