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情復雜，轉身進了廚房：「等一會兒就能吃飯了，你先去洗手。」

就兩個人，我沒心情做飯，煮了兩碗面條，湉湉吃得很幹淨。

 

我心裡仍舊很膈應她那天護著那對母子要趕我走，因此實在擠不出笑容。

 

她大概也有些畏懼我，始終低著頭怯怯地，我不說話她也就不說話。

 

我給她洗了澡，看她上了床閉上了眼睛就離開了。

 

半夜還是不放心，想去看看她有沒有踢被子，結果剛小心翼翼地擰開門，就聽到裡面隔著被褥傳來哭聲。

 

「爸爸，我想你和秦姨，你來接我回爺爺奶奶家吧，我不要留在這裡了。」

 

「媽媽好兇，對我一點也不好，我討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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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對她的母愛不剩多少了。

 

但我仍舊抱有一絲希望。

 

我將我要和她爸爸離婚的事告訴了她。

 

我同她說這些年來都是我在養家，媽媽辛辛苦苦在外拼搏，是為了給你更好的生活。

 

可你的爸爸卻和你的秦姨搞在了一起，這是背叛，是犯錯，是不正確的，是他們對不起我。

 

說到激動處我眼眶通紅，可她眼裡全是懼怕和戒備。

 

「可是爸爸和秦姨在一起時更開心，我也是，」

 

她有些生氣，「媽媽，你不能這麼說爸爸和秦姨，明明是因為你總是不在家，秦姨才好心陪著我和爸爸的，她沒錯！爸爸也沒錯……」

 

我苦笑一聲，沒再辯解，隻是擦掉眼淚，平靜道：「如果我和你爸爸離婚，你要跟誰？」?

 

「跟爸爸！」她答得毫不猶豫。

 

我站起身：「我知道了，起來吧，我把你送回爺爺奶奶家。」

 

她茫然地抬頭看我，似乎在疑惑為什麼我的態度能瞬間變換。

 

她不知道的是，那是因為我對她已經徹底失望了。

 

我本以為要讓宋益同意離婚還要些時間，但我沒想到的是，我剛將湉湉送回她爺奶家，宋益就一改之前的殷勤姿態，故作傷心地同意了離婚。

 

「也許我們的緣分就到這裡了，蔓蔓，我不耽誤你。」

 

我回去找了私家偵探，才知道秦優懷孕了。

 

宋益他爸媽重男輕女，早前很希望我再生個二胎，好讓他們抱孫子。

 

但我嘗過生育的苦，不想再經歷一次，也因為這件事，我和二老的關系鬧得很僵。

 

秦優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她帶著兒子搬進了宋家，宋家二老恨不能將她供起來。

 

所以宋益才會這麼快同意離婚。

 

他故作大方：「這事兒畢竟是我對不住你，我也不多要，就給六十萬，外加一輛車，湉湉的撫養權歸你，咱們這就去辦離婚手續。」

 

我冷笑：「痴人說夢。」

 

宋益臉上的笑意僵了下：「霍蔓，咱們沒必要將事情鬧得這麼僵，畢竟這麼多年感情……」

 

「車是我的婚前財產，和你沒有一毛錢關系，這六十萬也全是我個人收入，我養了你四年，到頭來你出軌給我戴綠帽子，還要敲詐我六十萬，宋益，你就不怕走在大街上遭雷劈嗎？」

 

「是，我是混賬，可這四年湉湉都是我在帶，你不能否認我的付出啊。」宋益理不直氣也壯。

 

我懶得再和他廢話，站起身：「我隻會給你二十萬，車你想都不要想，」

 

他還要說話，我接著道：「你要是不同意的話也可以，反正我孤家寡人一個無所畏懼，而你拖家帶口，小三肚子裡還揣著你未出世的兒子，」

 

「你想清楚，是你出軌背叛了我，在法律上你是過錯方，我會請最精英的律師來幫我打這場官司，到時候你不僅二十萬拿不到，還要賠償我這些年的精神損失。」

 

宋益臉色一白，我衝他微微一笑：「我拖得起，你行嗎？」

 

就算他行，秦優肚子裡的孩子也拖不起。

 

年後的第一個工作日，我和宋益將離婚證領了。

 

然後便開始託中介賣房賣車，準備出國事宜。

 

年前的項目成果出眾，公司有意將我調去國外總部，我本來不打算去的，但現在婚一離，正好能去國外換個環境。

 

臨走前我去見了湉湉，將裝著撫養費的銀行卡塞進她手裡。

 

「媽媽給你留了二十萬，那錢現在由爸爸暫時保管，還有這張卡，每個月媽媽都會往裡打五千塊錢，這是你的生活費。」

 

短短半個月，她小臉消瘦了不少，似懂非懂地攥緊銀行卡。

 

我還是沒忍住：「爸爸和秦姨對你好嗎？要不要跟媽媽一塊走？」

 

她面上浮現出一絲戒備，往後退了一步。

 

我嘆口氣，不再勉強：「那你照顧好自己。」

 

我上車離開，從後視鏡裡看到她仍舊站在原地，呆呆地看了我兩秒，然後便頭也不回地跑向了不遠處的宋益。

 

宋益抱起她，身後是隆起肚子的秦優牽著兒子，滿臉的幸福。

 

多美滿的一家五口啊。

 

我漠然地轉過頭，一腳油門駛離。

 

到達澳大利亞的第一個月，我已經基本適應了這邊的生活。

 

這一個月裡，國內好消息頻傳。

 

先是秦優的前夫重新找上她，從她手裡要來了近十萬用於賭博。

 

再是宋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薪資不錯的工作，結果還沒等我出手，他自己就嫌累不做了。

 

秦優的前夫是個吃喝嫖賭無所事事的，他的兒子繼承了父親的基因，再加上秦優的嬌慣，性子更是越發驕縱。

 

這些年秦優在我家做保姆，吃喝玩樂都是上乘，結果跟著他媽進了宋家，宋父宋母更看重她媽肚子裡的孩子和親生的孫女，不僅不把他當回事兒，還覺得他是個拖油瓶。

 

就這樣矛盾日積月累，終於在半年後爆發了。

 

秦優和她剛出生的兒子被查出了梅毒。

 

更驚喜的是宋益也被感染上了。

 

大半個月沒聯系上人的前夫哥找來了醫院，張口就要向秦優要二十萬。

 

秦優目眦欲裂：「我已經給了你二十萬了，你說好不會再來找我的！」

 

「你還把髒病傳染給了我，現在我兒子也有了，李樂山，你害S我了！」

 

前夫哥無所畏懼，嬉皮笑臉：「又不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陪我上床的，這怎麼能怪我？」

 

宋益推門而入，憤怒地漲紅了臉，一拳揮了上去：「奸夫淫婦！」

 

他這些年從不鍛煉，一身軟肉，而前夫哥就是個街頭混混，幾乎是壓著他打。

 

宋父宋母急了，想衝上去幫兒子，結果前夫哥手一揚，這兩脆皮老夫妻就癱地上了。

 

一個骨折一個中風，短時間內是下不來床了。

 

因為是互毆，前夫哥和宋益雙雙被送進拘留所批評教育。

 

秦優的兒子琪琪早就成了小混混，偷了錢去網吧裡開黑，偌大的房子就剩下才七歲的湉湉。

 

她又累又渴，又沒有家門鑰匙，抱著書包在樓道裡睡著了。

 

她現在已經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動不動就哭了。

 

因為哭也沒有用，爸爸和秦姨好像都變了一個人，他們不再圍著她轉，不再對她輕聲細語，家裡的重心落在秦姨肚子裡的小弟弟身上。

 

不單是爸爸和秦姨，就連爺爺奶奶和琪琪哥哥，也不再喜歡她了。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她鬧過也哭過，結果就是現在這樣，沒有人在意她了。

 

7.

 

好在沒睡多久，她就被好心的鄰居阿姨收留了。

 

阿姨開門讓她進去，給她倒了熱熱的牛奶，還給她盛了一碗很香的西紅柿牛腩飯。

 

阿姨姓許，是半年前才帶著女兒搬來對門的。

 

她女兒比她大了一歲，她們總在一起玩，所以阿姨也對她很好。

 

阿姨給她盛了飯就去照顧自己的女兒了。

 

「媽媽，我吃完飯可以多看半個小時動畫片嗎？」

 

「不可以！」

 

「我幫你洗碗嘛，好不好呀，媽媽？」

 

「好吧，那你不許耍賴，洗完碗才能去看，而且隻能看半個小時。」

 

那邊母女對話溫馨，她羨慕地看著，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

 

許蘭向我轉述湉湉的近況時，有些憤憤：「霍小姐，那一家子真不是個東西。」

 

「湉湉這幾天一直住在我這裡，那家人連個人影子都瞧不見。」

 

我知道她心軟了，我又何嘗不是呢？

 

湉湉畢竟是我的女兒，她日子過得不好，我也並不會感到開心。

 

可我也仍舊記得她那時對我排斥又懼怕的態度，還有那字字誅心的話語。

 

我不想生她養她，到頭來反被白眼狼背刺。

 

就和她爸爸一樣。

 

所以我要讓她看清她親近的是怎樣的一家人，我要她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宋益從拘留所裡出來，得知家裡的錢全讓秦優給了前夫哥，他暴怒之下對剛生產完的秦優動了手。

 

兩個老的都進了醫院，而自己的妻子懷著孕還和前夫上床，不僅將她肚子裡他們的孩子感染了梅毒，就連自己也難以幸免。

 

三重打擊之下，宋益徹底崩潰了。

 

他找上我閨蜜，想要我的聯系方式。

 

「你都不知道他那副嘴臉有多惡心，他居然還想和你復合！？」

 

閨蜜義憤填膺：「我的老天奶啊他能不能看看他那副S樣子，髒S了還想來霍霍你，我沒把他打到全身粉碎性骨折真是我脾氣好。」

 

我房子賣了聯系方式也換了，他找不到我的下落，也找不到工作，幹脆每個月都靠著我給湉湉的那五千塊錢生活費過活。

 

他是想和秦優離婚的，但秦優S不同意。

 

她得了病，還有兩個兒子，離了婚她怎麼活？

 

宋益後來就不提離婚了，他將自己如今的遭遇全都歸結於秦優，稍有不順心就是一頓打。

 

秦優的兒子倒是知道護著自己的媽媽，但一個十歲的孩子哪裡能敵過一個大人？

 

結果就是一起被打。

 

再加上前夫哥時不時地上門來打秋風，他們的日子過得精彩極了。

 

當湉湉的身上第一次出現傷痕的時候，我動身回國，起訴了宋益。

 

我要拿回湉湉的撫養權。

 

宋益自然是不同意的，但他現在沒工作，還家暴，一家幾口全靠著我給的撫養費養活。

 

法官都不好意思不判我贏。

 

法官問湉湉意見的時候，宋益還滿懷希望，覺得湉湉能選自己。

 

但小丫頭是不懂事，又不是蠢。

 

在這一年多的水深火熱裡，有許阿姨和她女兒的正面對照，她早就認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多麼愚蠢的錯誤。

 

她驚恐地掙開宋益的束縛，哭著說：「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宋益的臉色瞬間變得扭曲：「小白眼狼，老子白養你了！」

 

至此塵埃落定。

 

我帶湉湉回了澳大利亞。

 

男友帶著他的女兒來接我們。

 

那個金發碧眼的白人小女孩抱著一束捧花飛撲進我懷裡，我自然而然地松開湉湉的手，一把將小女孩抱起來。

 

「蔓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她說的英語，我的名字的發音又和英語的媽媽類似，湉湉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

 

我隻裝作沒看見。

 

一路上，叫莉莉的白人小女孩都對湉湉十分熱情，可惜語言不通，沒一會兒她就放棄了和她交談，轉而將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 。

 

她問起我這一路上的見聞, 事情解決得順不順利，我很耐心地回答她。

 

餘光裡, 湉湉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用豔羨的目光看著我們。

 

她變得更加自卑膽怯，也許是因為覺得愧疚, 她不太敢和我親近。

 

每次莉莉窩在我懷裡看電視和玩遊戲，她佯裝不在意，卻悄悄挪得離我更近，像是期盼我也叫她來我懷裡。

 

我給她準備了和莉莉一樣的房間, 給她請語言老師、申請學校。

 

但就是沒法兒和她像從前一樣更親近。

 

她回到我身邊半個月後, 在一天夜晚, 趁男友不在，悄悄溜進我房間和我說對不起。

 

「我知道我以前錯得很離譜，我做了很壞的事，」

 

她小聲抽泣, 「媽媽，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她神秘兮兮地衝宋益擠眼睛，我看得好笑，「找爸爸什麼事呀？」

 

「-這」「我們給彼此一點時間，好不好？」

 

我摸了摸她的頭, 認真說：「媽媽試著去原諒你, 你也要做出改變。」

 

她用力點頭：「嗯！我會的, 我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我已經懂事了。」

 

似乎是為了向我證明她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 她開始和莉莉交朋友。

 

她現在已經能用一點簡短的句子交流了，再不行還有翻譯器, 因此兩個小女孩很快就成了朋友。

 

莉莉開朗活潑，她臉上也漸漸多了笑顏。

 

我最終給她申請到了和莉莉一樣的學校。

 

上學第一天我去送她們，兩個小女孩手拉著手和我說再見。

 

湉湉和莉莉成了好朋友，回到我身邊一年, 她已經和剛來時那副畏縮的樣子大不相同。

 

她十歲那年，我和男友分手，男友帶著莉莉搬走。

 

兩個小女孩抱在一起哭成了淚人兒，留下聯系方式後，還約定要一直做好朋友。

 

有一日午後，我們一起拼完一整副樂高, 她忽然說：「媽媽，對不起。」

 

我回頭：「嗯？」

 

「我現在才明白, 你對我有多好, 」

 

她說，「我那樣對你, 你還是從來都沒有放棄過我。」

 

我知道她一定是聽到我和許蘭打電話了。

 

這些年，我一直都有和她聯系，了解宋家人的近況。

 

「媽媽，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她說得堅定, 我也點點頭, 「我知道。」

 

我相信她，更相信我自己。

 

她長大了，懂事了，再也不是那個被宋益和秦優糊弄得團團轉的孩子了。

 

而宋益和秦優, 卻一直停留在原地，每天被病痛糾纏，隻能半S不活地混日子。

 

這是他們應得的報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