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公帶女兒去吃麥當勞。

 

我才剛拿起一根薯條，我女兒就哭叫起來：

 

「你不許吃！不許吃！媽媽不許吃！」

 

老公一邊吃一邊添油加醋：「媽媽搶你的是不是？媽媽真壞！」

 

我試圖和女兒講道理：「這是媽媽買的，媽媽為什麼不能吃？」

 

可惜她根本就聽不進去：「媽媽不許吃！這是我和爸爸的！」

 

我老公得意洋洋：「對咯，真是爸爸的小棉袄。」

 

我忍無可忍，一把掀翻餐盤：「我買的東西不許我吃，那就都別吃了！」

 

Advertisement

1.

 

年關將至，項目結束，我給自己放了個長假，想好好陪陪家人。

 

正好郊區新開了一家遊樂園，我和宋益商量著要帶女兒去玩。

 

「遊樂園？好啊，前幾天湉湉就和我說了，想去遊樂園玩。」

 

我沒發現宋益面上的異樣，聽到他說女兒也想去，便低頭訂票查攻略。

 

「我來吧，查攻略這事兒你哪會啊。」

 

宋益看了眼我手機，笑笑說。

 

我也沒多想，打開微信就發了個紅包過去：「行，那你訂票吧。」

 

湉湉知道要去遊樂園很高興，她在宋益懷裡直撲騰，小臉兒興奮得通紅。

 

「爸爸，我太愛你啦！」

 

「你果然是全世界最最最好的爸爸！」

 

我在旁邊有些吃味：「那媽媽呢？媽媽就不好了嗎？」

 

湉湉摟著宋益的脖子，傲嬌地抬起下巴：「爸爸第一好，秦姨第二好，媽媽就第三好吧。」

 

她口中的秦姨是我在她兩歲那年請回來的住家保姆，叫秦優，一直照顧她直到現在。

 

我心裡有些失望，但一想自己陪她的時間確實太少，便也沒多想，隻打算這段時間在家，好好和她培養感情。

 

因為第二天要去遊樂園的緣故，湉湉一直到晚上都十分興奮。

 

宋益給她講完故事剛回房，她就抱著玩偶光著腳敲響了我們的房門。

 

「爸爸，你來一下。」

 

她神秘兮兮地衝宋益擠眼睛，我看得好笑，「找爸爸什麼事呀？」

 

「很重要的事情！」

 

她小小的身體從門縫裡擠進來：「爸爸！你來嘛！」

 

宋益下床把她抱起來：「爸爸來了，到底有什麼事呀？這麼神秘兮兮的。」

 

她親親熱熱地摟住宋益的脖子，湊近說了些什麼，宋益就笑起來：「就你鬼點子多。」

 

我看他們父女和睦的樣子，除了欣慰，還有點心痒痒：「湉湉，媽媽不能去嗎？」

 

「媽媽，你都辛苦工作一天了，回家就好好休息吧。」

 

父女倆已經走到房門邊，她從宋益懷裡探出身子關上門，甜甜地說：「媽媽，晚安喲。」

 

我被她這一句晚安給甜到了，再加上連日來的疲憊，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我是被湉湉房間傳來的笑鬧聲吵醒的。

 

一看時間，才過去半個小時，而宋益還沒回來。

 

我起身穿衣服，剛走出門，就聽到了小女孩的興奮的尖叫聲和笑聲。

 

「爸爸！秦姨！再來再來！」

 

我來到湉湉房間門口，就見保姆秦優和宋益正帶著湉湉玩枕頭大戰。

 

房間裡棉絮飄飛，小女孩穿著單薄的睡衣在床上又跳又叫，而邊上的兩個大人竟然也玩得十分起勁。

 

已經快十二點了，照他們這架勢非得引得鄰居投訴不可。

 

我臉色當即沉了下來，推開門：「宋益，」

 

房間裡歡樂的氣氛頓時凝滯，我很不滿：「天這麼冷，你怎麼隻讓湉湉穿這麼少？」

 

「還有，都快十二點了，還不睡？你們吵成這樣，待會兒鄰居就上來投訴。」

 

「不好意思霍小姐，是我的疏忽。」

 

秦優急忙撿起一旁的睡衣要給湉湉穿上，我皺起眉頭，從她手裡接過衣服。

 

「我來吧。」

 

「湉湉，過來讓媽媽看看，背後流汗了沒有。」

 

我盡量放緩聲音不嚇到她，可她卻從我張開的手臂下鑽了過去，直接溜下床抱住了宋益的大腿。

 

「爸爸，我討厭媽媽！」

 

我心裡仿佛被針扎了一下：「湉湉？」

 

她不聞不問，在宋益懷裡扭來扭去地撒嬌：「媽媽太壞了，她真的好掃興，她還兇秦姨！」

 

說著說著她就哭了起來：「我不要媽媽，我不喜歡媽媽！」

 

小孩子哭起來驚天動地，就是宋益來哄都有些手足無措，他有些惱：

 

「你看看，她本來很高興的，你一來就這麼兇，把她嚇到了。」

 

我深吸一口氣，拿著衣服走上前，放柔聲音：「湉湉，媽媽沒有兇你，媽媽就是擔心你……」

 

「你走開！」

 

她一爪子揮過來，鋒利的指甲直接將我臉給劃傷了。

 

我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她就扯開嗓子哭嚎起來：「爸爸，秦姨，我們走！我們去找爺爺奶奶，我不要媽媽了！」

 

我隻覺得太陽穴突突跳得厲害，秦優接過我手裡的衣服，勸道：「霍小姐，你還是先回房吧。」

 

「小孩子鬧起來是這樣的，她現在不能見到你，她爸爸多哄哄就好了。」

 

說完她就輕聲細語地去哄湉湉：「媽媽馬上就走了，湉湉不哭了好不好……」

 

她一邊說一邊衝我使眼色。

 

我看著她和宋益哄著我的女兒，那感覺荒唐極了。

 

好像他們才是一家三口，而我是個外來者。

 

眼看著湉湉哭到幹嘔，我心裡再不舒服也隻得回房。

 

送走因為噪音來敲門的鄰居，我在床頭枯坐了半宿，琢磨著時間差不多了，才輕手輕腳地去了湉湉的房間。

 

隻見她小臉通紅，臉上還帶著未幹的淚痕，睡在秦優和宋益中間，兩隻手一邊牽著一個。

 

秦優和宋益也已經陷入沉睡，那場景美好得宛如一家人。

 

2.

 

這一幕深深地刺進我的心裡，我幾乎一宿沒睡。

 

第二天一早，湉湉一起床，我便試圖和她緩和關系。

 

可她倔得很，不管我怎麼討好她，她都不肯和我說一句話。

 

反倒對宋益很殷勤，不僅替他拿來外出要穿的鞋子，還小大人似的監督他喝完剩下的果汁。

 

甚至連保姆秦優，她都親熱得不行。

 

唯獨我這個親媽，仿佛被她隔絕在世界之外，連個眼神都懶得給我。

 

宋益不以為意：「你女兒你又不是不知道，記仇得很，你多哄哄她，很快就好了。」

 

我哄了，一路上我都卑微得不行。

 

她想玩什麼玩什麼，想買什麼買什麼，可她就是不肯松口，甚至連遊樂園裡的項目都不要我上去玩。

 

她摟著宋益的脖子，頭也不回：「我隻要爸爸。」

 

宋益很得意：「都說了，讓你多留些時間來陪女兒，你不肯，現在好了，她不肯認你了。」

 

我默不作聲，腦海裡卻想起他和秦優帶著湉湉躺在一張床上的情形。

 

趁湉湉被工作人員帶著去玩滑梯，我和宋益提起這件事。

 

卻不想他竟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昨天哄孩子哄到那麼晚，哪還有精力注意這些？」

 

「就因為女兒不親近你，所以你就懷疑我和秦優有一腿？」

 

仿佛聽見什麼極其可笑的事情，宋益嗤笑一聲：「霍蔓，你可別忘了，當初可是你執意要將秦優留下來的。」

 

我沉默了。

 

確實，當初兩個保姆能力都差不多，是我看秦優離異還帶著一個孩子，實在可憐，才選了她留下。

 

宋益這麼坦然，難不成真是我想岔了？

 

可我也沒見過哪家保姆和男主人躺上同一張床過。

 

雖說是為了哄孩子，可她未免也太不知分寸了。

 

瘋玩了一上午，我們就近在遊樂園裡的麥當勞解決午餐。

 

卻不想我剛端著餐盤回來，剛拿起一根薯條，湉湉就哭叫起來：

 

「你不許吃！不許吃！媽媽不許吃！」

 

宋益一邊吃一邊添油加醋：「媽媽搶你的是不是？媽媽真壞！」

 

我瞪了他一眼，試圖和女兒講道理：「這是媽媽買的，媽媽為什麼不能吃？」

 

可惜她根本就聽不進去：「媽媽不許吃！這是我和爸爸的！」

 

她甚至從兒童座椅上探出身子，試圖蓋住餐盤不讓我下手。

 

宋益得意洋洋：「對咯，真是爸爸的小棉袄。」

 

他瞥了我一眼，話裡有話：「媽媽壞S了，不僅兇湉湉，還要搶湉湉的東西……」

 

「壞媽媽！不許吃我的薯條！」湉湉哭叫得越發大聲。

 

我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掀翻餐盤：「我買的東西不許我吃，那就都別吃了！」

 

漢堡薯條撒了一地，甚至宋益身上都有，他忙站起身，低斥：「霍蔓！你發什麼瘋？！」

 

湉湉一愣，然後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哭聲：「爸爸！我不要媽媽了好不好？我要秦姨！你帶我去找秦姨……」

 

宋益急忙去哄：「好好好，媽媽壞，我們不要媽媽了，不要媽媽了。」

 

我氣到手腳都開始顫抖，拽住工作人員的袖子，掏出兩百現金充作清潔費，然後就扯著湉湉就往外走。

 

宋益跟在身後：「霍蔓！你要撒氣別對著孩子撒！」

 

「你閉嘴！」

 

我狠狠地瞪著他：「方才她在餐廳裡撒潑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話？」

 

「這麼小的孩子要不是你整天耳濡目染，我不相信她會這麼排斥我這個媽媽，將一個保姆掛在嘴邊！」

 

宋益的目光躲了一下，像是心虛，然而我此刻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完全沒心思顧及他。

 

湉湉還在哭，她不停地掙扎，對我拳打腳踢，奮力朝宋益伸出手：「爸爸救我！爸爸救我！」

 

好像我這個親生母親是什麼大惡人，而宋益才是能庇護她的人。

 

我心寒到了極點，才剛蹲下身，她一巴掌就揮了過來。

 

清脆的一聲響徹底激發了我的怒火，我抬起手，重重地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

 

「宋子琳，別哭了！」

 

她還要嚎，我厲聲道：「你哭一聲，我打你一下，宋子琳，你六歲了，我知道你明白我的話，別裝傻。」

 

我這個媽在她心裡還是有些威信的，她不敢再哭得太大聲，隻能抑制不住地小聲抽泣。

 

「媽媽問你，媽媽買的薯條漢堡，媽媽為什麼不能吃？」

 

宋益在旁邊插嘴：「就為了這麼一件小事，你也太斤斤計較了，孩子還小……」

 

「就是因為還小，所以我要將她的性子掰過來！」

 

「她是六歲不是六個月，我生她養她，給她吃給她穿，不是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給我難堪的！」

 

3.

 

我不再理會宋益，握著湉湉的肩膀，直視她含淚的眼睛。

 

「告訴媽媽，剛剛為什麼要那樣對媽媽？」

 

我幾乎要哽咽了：「如果你是因為昨天的事情，覺得媽媽太兇，那媽媽向你道歉，可是那也是因為太晚了，擔心你著涼，才不許你和爸爸秦姨繼續玩的，」

 

「湉湉，媽媽好不容易休假了，想好好陪陪你，所以才帶你來遊樂園的，可你不僅不讓媽媽吃自己買的午飯，還一直黏著爸爸不要媽媽，這讓媽媽很傷心你知道嗎？」

 

她哭得直抽抽：「媽媽，你去工作就好了呀，為什麼要陪我來遊樂園呢？」

 

「我想要秦姨和爸爸陪著我，就像上次一樣，我們在遊樂園裡……」

 

我一句話都還沒說，宋益就急吼吼地打斷了她：「湉湉！」

 

湉湉一愣，他就趕緊柔下嗓音。

 

「你聽話，別和媽媽鬧了好不好？」

 

他強顏歡笑，走上前來抱女兒：「你剛才確實太不懂事了，怎麼能那麼和媽媽說話呢？」

 

「媽媽在外面工作很辛苦的，你以後不能那麼對媽媽知道了嗎？」

 

他抱著湉湉一邊溫聲細語地哄，一邊朝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走兩步發現我沒跟上來，還回頭招呼我：「老婆，回去吧，湉湉不想玩了。」

 

我攥緊了包包帶子，深吸一口氣，跟了上去。

 

宋益和秦優之間絕對有問題。

 

但眼下更讓我覺得棘手的是湉湉對我的態度。

 

我十月懷胎，一手帶到兩歲的女兒，竟然不知什麼時候起開始抗拒我，將照顧她的保姆掛在嘴邊。

 

秦優照顧她照顧得很好，這也就算了，可她話裡話外透出來的意思，竟然是覺得隻要秦優和宋益陪著她就足夠。

 

她不需要我這個媽媽。

 

這個念頭光是想一想我就難受得不行。

 

回去的路上宋益已經將湉湉哄好了，她擦幹眼淚向我道歉：

 

「媽媽，對不起，我剛剛不該那麼對你的。」

 

「沒關系的寶寶，媽媽沒有怪你。」

 

我想摸摸她的頭，沒想到她往宋益懷裡一縮，抗拒意味明顯。

 

我心裡一痛，宋益忙幫腔：「好了好了，這樣就對了嘛，母女兩個哪有隔夜仇的？」

 

到了家門口，一開門，我就聽到裡面傳來了陌生男孩的笑鬧聲。

 

「是琪琪哥哥！」

 

剛才還貼在宋益腿邊情緒不高的湉湉瞬間歡呼一聲，擠開我就往裡面衝。

 

「琪琪哥哥！你又來啦！」

 

宋益臉上浮現出一絲慌亂，強撐著解釋：「估計是秦姐家裡沒人，她才把孩子接到我們家裡來了。」

 

我走進去，就見一個約莫十歲的男孩踩著我十萬塊的沙發，手裡握著遊戲柄，正打得激烈。

 

「衝衝衝！幹S他幹S他！」

 

而我的女兒，正親親熱熱地依偎在他身邊，兩眼發光：「琪琪哥哥，你好厲害啊！」

 

秦優端著一盆洗好的車釐子從廚房走出來，見我在她明顯慌了：「霍小姐……」

 

那個叫琪琪的男孩打遊戲打得投入，壓根沒發現門口站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