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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要不你就在這裡睡吧。”

  周濂月動作一頓。

  “我想回去可以嗎?朋友辦派對,我想去打聲招呼。”

  周濂月看著鏡子裡的人,她口紅已經花了,領口皮膚汗水尚且沒有完全蒸發,幾縷發絲黏在上面。

  真讓人驚訝,方才那麼熱情投入的,和現在這麼冷靜的她,簡直像是兩個人。

  周濂月聲音淡漠:“你覺得呢?”

  南笳笑了下,“我今天的任務不是已經完成了嗎?”

  周濂月輕笑一聲,叫她畏懼的那種有些冷意的笑,“我付給你的隻夠包個時段?”

  南笳臉色一下變得煞白。

  周濂月伸手輕拍一下她的臉,“我什麼時候叫你回去,你才能回去。”

第18章 (孤孑的意味)

  空氣好似結冰。

  然而不過就凝滯了幾秒鍾,南笳又笑出聲來,好像他的話並不是一柄利刃,並沒誰因此有立場受傷。

  她說:“早說啊。”

  周濂月眯了眯眼。

  她確實擅長做“這行”,自我調節能力一流。

  鏡中人影一晃。

  那淺白燈光照得南笳皮膚無血色,唯獨邊緣模糊的口紅,像是花的豔屍。

  她抬手,將已經穿戴好的針織連衣裙又旁若無人地脫了下來,隨手丟在了一旁的皮凳上。

  她朝著他走近一步,伸臂攀住他的肩膀,踮腳,與他目光相對,“既然不想讓我走,那來吧。”

  “什麼?”他故意。

  她笑,輕聲吐詞:操我。

  笑容像是封存在冰層裡的玫瑰。

  在嘴唇即將相觸的時候,周濂月倏然伸手,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落地玻璃窗那端是浴缸,他將她丟進去,又打開了出水閥。

  最後那個瞬間,周濂月將她的腦袋抬起來,看見她被水濺湿的臉上,露出愉悅到極致以至於顯得痛苦的表情。

  那眼神像是溺水。

  ——

  周濂月披上浴袍走回到客廳裡,手機上有三通未接來電,都是助理打來的。

  他點支煙,在扶手沙發上坐下,將電話撥過去。

  許助:“抱歉周總,原則上不該這時候打擾你。TG科技的創始人李總,在公司前臺大廳蹲了一天了,因為畢竟曾是合作關系,保安不敢動粗趕人,請示我是否應該報警。李總希望能再跟您見一面,他重新做了報表,想再聊聊追加投資的事。”

  周濂月平聲說:“轉告他,不再追加投資是戰略部的統一意見。還有什麼其他訴求,走正常流程,鬧得跟告御狀一樣很不體面。”

  許助說:“我了解了。那如果李總還不肯走……”

  周濂月:“報警。”

  南笳吹頭發時,聽見外頭隱約有說話的聲音,猜想周濂月可能是在跟誰打電話。

  等吹幹頭發,走出浴室,看見他正坐在扶手椅上抽煙,那扶手椅斜放著,他面朝著落地窗,隻留給她一個背影。

  隱約有些孤孑的意味。

  沒待她開口,周濂月平淡地出聲:“司機在地下車庫等你。”

  南笳愣了下,“……我可以走了?”

  周濂月不作聲。

  南笳默默地換好了衣服。

  臨走前,她又看了看周濂月,他還是那樣坐著,手臂搭在扶手上,仿佛靜止,唯獨夾在手指間的煙,淡白的霧氣緩慢彌散。

  ——

  聖誕派對在葉冼那兒辦的,因為寬敞,還不怕擾民。

  去的基本都是葉冼做音樂的朋友,還有陳田田以及其他幾個話劇團的。

  這種聚會一般不到兩三點不會散,南笳去的時候氣氛已經徹底炒熱。

  都算是文藝工作者,派對格調不低俗,大家喝了酒,玩樂器的唱歌的,隨時來一段即興。

  南笳進門的時候,葉冼恰好抱著吉他在唱歌,架子鼓和貝斯給他伴奏,大家圍一圈或坐或站,跟小型live一樣。

  南笳在人群中找到陳田田的身影,走到她身邊去。

  陳田田耳語:“你來啦。”

  南笳點點頭。

  葉冼唱的是他最近寫的一首新歌,介於搖滾和流行之間的曲風,十分明朗的曲調,那感覺像坐在車上穿過幽暗的隧道,出隧道一瞬間,所有的光亮齊齊湧來。

  唱完,大家鼓掌,起哄著讓再來一首,葉冼笑說不來了,就這麼幾首新歌的存貨,今晚全唱完了。

  他將吉他交給一個朋友,走出來時看見了南笳,便笑著徑直朝她走過去。

  南笳笑著打招呼:“葉老師。”

  葉冼笑說:“以為你來不了了。”

  “我也以為。好歹工作忙完了——禮物田田轉交給你了?”

  一旁陳田田笑說:“忘了什麼也不能忘了這個是吧。”

  葉冼也笑,“謝謝,我很喜歡。正好最近在研究手風琴。”

  陳田田男朋友在叫她,她拍了拍南笳的肩膀,“你們聊,我過去下。”

  葉冼向著桌子那邊揚了揚下巴,笑問:“去拿點酒?”

  他們一起走過去,南笳給自己倒了小半杯的威士忌。

  “去那兒坐吧。”葉冼指一指通往二樓的鐵質樓梯。

  兩人爬到樓梯的中段,坐下時,南笳刻意離葉冼拉開了一點距離。她身上有洗沐過的氣息,她不想讓他聞到。

  葉冼的朋友已開始唱歌,這視野正好。

  南笳喝了口酒,靜靜聽著,也不出聲。

  葉冼偏頭看著她,笑了笑,“你怎麼好像心情不好?”

  “有嗎?”南笳笑,“可能隻是有點累。”

  “在忙什麼?”

  “瞎忙,等下一部戲開工。”南笳轉頭看他一眼,笑問,“你呢?配樂做完了?”

  “在做一些收尾微調的事,然後又接了一個新的委託,也是獨立電影,那部紀錄片的導演介紹的。”

  “太好了……你終於可以走上正軌。”南笳一時覺得緊繃的神情都松弛了一下,像是從冷水的海裡爬到了岸上,抬頭看見遙遠的星空。

  “嗯。”葉冼笑著點頭,再轉頭看她,目光隱約擔憂,“……感覺你的狀態不是很好。要是太累了就別太勉強自己。”

  南笳笑笑,“還好,沒有勉強自己,就是……可能還不適應。”

  不適應跟周濂月在一起得徹底忘掉自尊、自我主張這些東西,隻用純粹作為“貨”的存在。

  或許值得慶幸的是,至少和他上床很愉快。也是她唯一能感受到他溫柔的時刻。

  南笳很累,待了沒多久就想回去休息。

  葉冼將她帶到一旁,拿出給她準備的聖誕禮物。

  那是張唱片,葉冼說:“給那部紀錄片寫的一支曲子的demo,導演沒採用。我自己很喜歡,就灌了一版。拿去聽吧。”

  南笳接過,抬頭看葉冼,在即將觸及他目光的時候又飛快低下頭去。

  沒辦法形容,那種似乎無地自容的心情。

  她笑著說:“謝謝。”

  葉冼將她送到了門口,一直陪著她等到出租車開過來。

  他看著她上了車,揮手笑說:“照顧好自己。”

  南笳坐在昏暗的車廂裡,看著葉冼最後又衝她擺了一下手,然後轉身,回到了光明的來處。

  ——

  關姐通知南笳,何訥導演選了她做女二號。

  電話裡關姐笑得極開心,“何導還專門修改了女二號,他覺得現在這性格你演起來應該正好。”

  “改成什麼樣了?”

  “回頭劇本會發過來。有點兒偏執狂,演好了很抓人。何導的戲捧人,梁司月就演他的戲得的最佳女配,你也未嘗不可。”

  南笳笑說:“借你吉言——什麼時候開機?”

  “年後,二月底左右。你要是沒別的安排,可以回家過年了。”

  南笳是沒什麼安排,可不知道周濂月。

  她給周濂月發了條消息,直到三天後才收到回復:隨意。

  南笳就收拾東西回南城了。

  年節前後,也是餐飲業最忙的時候。

  南笳的父親南仲理自己當老板,請了個廚師,三四個幫工,從早到晚忙得腳不沾地。

  南笳白天沒事,就守在店裡幫忙,帶帶座,倒倒水什麼的。

  她漂亮得特別惹眼,有食客開玩笑叫她“魷魚西施”,不知誰拍了個視頻發到抖音上,導致那陣子食客激增。

  本來就已招待不過來,南仲理嫌她添亂,把她趕了回去。

  南笳和高中的同學基本都不來往了,在南城沒什麼朋友。

  她白天在家睡覺看書,等到晚上十一點,南仲理關店回來,兩人一塊喝酒,聊天。

  父女倆也沒什麼聊頭,翻來覆去的,無非是南仲理催她,二十六七也老大不小了,還是得考慮一下個人問題。

  南笳就笑說,哪能還沒紅就“塌房”。

  南仲理一個粗人,每天洗完澡,卻都會拿一塊軟布,將擱在餐邊櫃上的南笳媽媽的相框,細致而溫柔地擦一遍,說了“晚安”才會去睡覺。

  等南仲理睡了,南笳就會拿上鑰匙出門去,離開小區,走到河邊去一邊抽煙一邊散步。

  夜深人靜的空曠與寂寥,可以讓她深入揣摩角色。

  轉眼到過年,南仲理的海鮮大排檔也關了店。

  父女兩人單獨在家就更不尷不尬的。

  年夜飯很不講究,南仲理從店裡拿回來的魚蝦蟹,隨便一蒸,就把南笳給打發了。

  吃完飯,南仲理去找鄰居打麻將,問南笳去不去。

  南笳笑說:“懶得跟你們打,摳摳搜搜的,一晚上贏不了二十塊錢。”

  “那我自己打去了?”

  “去唄。不用管我。”

  南笳手機上一堆消息等著回復,無數個群都在發紅包,搶都搶不過來。

  等消息消停些,南笳給解文山打了個視頻電話拜年。

  解文山在鄰居家裡,跟人一塊兒樂樂呵呵地包餃子,南笳看他不是孤家寡人,安心許多。

  最後,所有消息都處理完了,南笳想到周濂月。

  畢竟是“衣食父母”,不搭理也說不過去,就發了條拜年的消息。

  沒有意外,周濂月沒回復她。

  過了約莫十分鍾,來個電話,未知號碼。

  接通才知是周浠。

  周浠笑說:“新年好啊。”

  “新年好。”

  “你猜我怎麼給你打的電話?”

  “……siri?”

  “對的!——你在做什麼呀?”

  “搶紅包。你呢?”

  “我在客廳聽電視。我哥在書房跟人打電話。”

  “……就你們兩個人?”

  “是啊。”

  南笳覺得奇怪,周濂月一個有老婆的人,過年都不一塊兒?

  “我是說,就你們兩個人一起過年麼?”

  “去四叔那兒吃了晚飯回來的。”

  南笳也不好多問,怕問多了又惹某人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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