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村裡出了名的愚孝男。

 

道德綁架完我媽，現在又開始道德綁架我。

 

奶奶年前摔斷了腿，我爸就想讓我辭職回家照顧老人。

 

我說我可以花錢請護工。

 

結果他罵我是個白眼狼。

 

後來，他瞞著我將我媽攢了半輩子的積蓄全都給了爺爺奶奶建房子。

 

我直接開著推土機將建了一半的房子全部推倒移平。

 

拉著我媽離開了那座困了她大半輩子的破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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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留我爸在家守著爺爺奶奶。

 

他不是喜歡講什麼堂前伺候嗎？！

 

現在沒人打擾他了！

 

1

 

年三十這天，本應該家家戶戶熱熱鬧鬧過新年。

 

可我家的氣氛卻異常冷靜。

 

就在半小時前，我和我爸吵了一架。

 

因為我爸說：「念念，年後你就別去上班了，奶奶腿還沒好，你就留在家裡照顧奶奶吧！」

 

我諷刺一笑。

 

今天公司加班，碰上路上堵車。

 

我回來的時候，他們依舊沒有等我，連菜都吃了一半。

 

我以為是當我不存在呢！

 

現在想起我了！

 

奶奶腿受傷後，一直是由我媽照顧著，可惜她老人家嫌棄我媽照顧得不好，嚷嚷著非要換個人照顧。

 

真是惡人多作怪！

 

「這事就這麼定了，長兄如父。媽就留給我們家照顧吧！」

 

我爸是村裡出了名的大孝子，從來都是事事以爺爺奶奶為先，以整個沈家為先。

 

他總說自己是長子，就算受點委屈怎麼了？

 

那個年代，農民出身的爺爺奶奶養大他不容易。

 

他總有一套他的說辭用來道德綁架我們一家。

 

先是我媽，現在該輪到我了。

 

「還是大哥靠譜！」

 

「對，大哥才是咱家的主心骨，敬大哥！」

 

二叔和小叔開心地朝我爸敬酒。

 

而我爸在這一聲聲大哥裡很是滿足，得意。

 

我冷眼瞧著這些虛偽的人。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和我媽永遠是吃虧的那一個，而兩位叔叔一家佔盡了便宜。

 

小時候，我們一大家子還是擠在破舊的小平房裡。

 

人多房間小。

 

二叔小叔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小單間。

 

隻有我住在閣樓冬冷夏熱，一住就是十八年。

 

後來，家裡條件好了一些。

 

二叔小叔都想搬出去，另修房子。

 

我爸第一個同意，二話不說就把家裡攢的錢全部給了他們：「我是大哥受點委屈不算什麼，弟弟們過得好，我就高興！」

 

二叔小叔住著自己的小洋樓。

 

而我們一家依舊和爺爺奶奶住在破舊的小平房。

 

奶奶說念念回家少，沒必要再挪動。

 

空出來的四間房，一間用來放衣服，一間用來放稻谷，剩餘兩間用來堆雜物。

 

2

 

恭維的話還在繼續。

 

二嬸主動給我爸倒了一杯酒：「這個家還是要靠大哥。當初我願意嫁過來啊，還是聽人說起，沈家長子是個大孝子，對這個家十分盡心。就是家裡的頂梁柱！」

 

「對啊，這個家沒了大哥估計都得散！」小嬸也連忙附和。

 

小叔笑道：「大過年的，說什麼散不散的，多不吉利！」

 

「是我說錯了，我自罰一杯賠個不是！」

 

「哈哈哈哈哈！」

 

很快大家都熱鬧了起來。

 

向來和我過不去的二叔兒子沈辰看到我一語不發，故意問道：「念念姐，你一句話都不說，這是不願意啊！」

 

「對，我不願意！」

 

我爸一聽，瞬間發火，桌子一拍：「念念，照顧奶奶是你的責任，晚輩就應該孝順長輩！」

 

「大哥說得對！念念你是孫子輩的長姐。老話說長姐如母，你應該給弟弟妹妹們帶個好頭啊！」二嬸皺著眉頭看著我。

 

「長姐如母？」我嗤笑一聲，「沈辰，你媽把你送給我了。以後記得管我叫媽！」

 

「沈念！」

 

眼看著二嬸要和我吵了起來。

 

爺爺大手一拍：「好了，大過年的！」

 

隨即，他厭棄地看了我一眼，對我爸說道：「老大，你這些年對家裡的付出我們都看在眼裡。爹和你娘沒白疼你，養你一場不後悔！就是念念啊，你是真沒教好！」

 

「是是是，我會好好教育她的！」

 

我爸說完又看向了我：「沈念，你這是什麼態度！」

 

「爸，不是我不想照顧奶奶，我年後公司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呢！」我夾了一塊紅燒肉，淡定地吃著。

 

3

 

這一桌子的菜都是我媽天還沒亮就開始準備的。

 

可他們此刻卻沒有吃飯的心思，滿腦子都是怎麼讓自己家不吃虧！

 

「就你那點仨瓜倆棗的工資，還不如在家安心照顧奶奶呢！」二嬸嘲諷道。

 

我撲哧一笑：「二嬸，我要是真在家裡照顧奶奶，以後誰給沈辰發工資啊！」

 

「你什麼意思？」

 

我放下筷子，淡然一笑：「還沒來得及和大家說，公司人事調動，我被分到沈辰部門做總監了！」

 

小嬸瞬間激動起來：「總監？那一個月有多少錢啊？」

 

我比了個「8」字。

 

「發財了，咱老沈家裡出人才了！一個月 8 萬，一年就是 96 萬！」小嬸眼神裡全是對金錢的欲望。

 

在她的觀念裡，雖說是我的工資，和她沒半毛錢關系，可我是我爸的女兒，她自然有辦法撈到好處！

 

我淡定補充：「這還隻是底薪。」

 

「所以你還有提成？」

 

我點了點頭。

 

小嬸立刻拉住陰沉著臉的二嬸：「嫂嫂，要我說盡孝這事還是辰辰來吧，他可是親孫子。照顧奶奶，奶奶也高興！」

 

沈辰筷子一扔：「那我不是成了沈念的下屬？老子不幹了！」

 

他這人一直是這樣，一不高興就發脾氣，從小到大都是這麼過來的。

 

偏就是家裡孫子輩唯一的男丁，大家都寵著他。

 

他現在這個業務員的工作還是我爸求著我為他安排的。

 

沈辰高中就是走後門上的。

 

後來大學沒考上，家裡又是花錢給他買了一個什麼野雞大學。

 

在裡頭混了四年，出來連份正經工作都找不到。

 

二叔就找我爸。

 

我爸又來找我。

 

4

 

「沈辰不幹了正好，幹脆在家照顧奶奶！」小嬸提議。

 

我爸連忙否決：「辰辰是個男孩子，幹不來照顧奶奶的事，還是念念合適些！」

 

在我爸眼裡，孝比天大。

 

別說我是一個月賺 8 萬了。

 

就算是 80 萬，他也會讓我先照顧好奶奶。

 

畢竟這話是他先說出來的。

 

當然，我爸不傻，我賺 8 萬和沈辰賺 3000，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清的。

 

現下就是需要一個臺階，需要有人一直阻止我來照顧奶奶。

 

二嬸瞪了沈辰一眼，隨即笑道：「辰辰這工作找得不容易，念念那麼高的工資也不好辭職。要不讓老幺家的閨女照顧奶奶？」

 

小嬸小叔一聽，瞬間變了臉，連忙拒絕。

 

「我家思思還要備戰高考呢！」

 

呵呵！都復讀五次了，還在備戰高考！

 

我想起我上學的時候，連書包和文具家裡都不舍得買。

 

都是靠著國家的資助才一路讀到高中。

 

好不容易寒窗苦讀三年，考上了大學。

 

可爺爺奶奶說家裡窮，我又是個女孩子，讀書沒用，還不如找個人早點嫁了。

 

我爸雖是小學老師，深知讀書的重要性。

 

可他面對爺爺奶奶的安排，還是妥協了！

 

我看向一旁默默不語的我媽。

 

那年是她唯一一次站起來為我說話。

 

她用自己的命逼著他們換得了我上大學的機會。

 

當初被他們萬般阻止上學的女孩，如今一個月能掙八萬。

 

不知道他們心裡會是什麼想法？

 

會後悔嗎？

 

不，他們不會。

 

他們隻會覺得我是沈家人，我能賺這麼多錢自然會有他們的好處！

 

我無奈嘆了一口氣：「既然思思要備考，實在沒人照顧奶奶，幹脆我花錢請個護工吧！」

 

我都退後一步，願意自己掏錢了，我爸還不滿意：「沈念，我養你多年未承想養成了白眼狼！」

 

我一時愣住。

 

「久病床前無孝子，你是成心讓大家嘲笑我是個不孝子嗎？！」

 

我爸怎麼就這麼裝呢，臺階遞得還不夠多嗎？

 

「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你爺爺奶奶養大我，養著這個家不容易。你是我閨女就不能替我承受點？」

 

就因為我是他閨女，就要代替他孝順爺爺奶奶？

 

從小到大別說是爺爺奶奶了，他這親爸也沒關心過我幾次啊！

 

我的生日，我高考的日子，他都不曾記得過。

 

不對，有一次生日他記得。

 

5

 

那時候，同學們在 KTV 開了一個包廂為我慶祝生日。

 

結果被我爸知道了。

 

怒氣衝衝到包間，將桌上的蛋糕扔在地上，怒吼道：「沈念，家裡出這麼大的事了，你還有心情慶祝生日？」

 

他說的是沈辰出車禍的事。

 

沈辰自己貪玩，逃學出去上網，橫穿馬路的時候被車撞了。

 

住在病房的時候，我爸主動攬下了照顧沈辰的活，讓我和我媽輪流照顧他。

 

我隻是出來過個生日，他就大發雷霆，罵我是白眼狼，不顧家人的S活！

 

爭執還在繼續。

 

小嬸開始勸和：「大哥，請護工也沒什麼，這不是側面反映念念孝順奶奶，舍得為家裡花錢嗎？」

 

「對啊，大哥。請護工就請護工吧。隻要能將咱媽照顧好就行！」二嬸笑道。

 

小叔也插話進來：「大哥，念念舍得花錢照顧奶奶，說明是你教育得好，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說完，小叔給二叔遞了一個眼神。

 

二叔瞬間心領神會，忙給我爸倒了一杯酒：「大哥，這個家不能沒有你啊。生了個這麼有出息的女兒！」

 

我爸這才心滿意足，眉毛舒展：「既然大家都覺得請護工沒有問題，那就請護工吧！」

 

大家一聽，心裡瞬間松了口氣。

 

二叔招呼大家：「都吃起來吧！」

 

這件事就這麼被定了下來。

 

6

 

我又看了眼旁邊的我媽，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在那裡默默地吃著飯。

 

我深深嘆了口氣。

 

我媽是沈家用一千塊彩禮換過來的。

 

在娘家的時候就要照顧一大家子人，正是所謂的長姐如母。

 

娘家窮，我媽小學沒畢業就被迫輟學。

 

被外婆送到十公裡遠的鎮上餐館洗盤子。

 

山區交通不便，我媽隻能步行。

 

每天天不亮就出門，天黑了才回來。

 

一回來還要給一大家子做飯。

 

後來，娘家弟弟要結婚。

 

外婆就把她「賣到」了沈家，再也沒有主動來找過她。

 

我記得有次，我媽吃醉了酒，哭著和我說，說她唯一一次回娘家，卻被掃地出門。

 

娘家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現在是沈家的人了，這輩子就沒必要再回去了。

 

但凡我媽嫁的是個好人也就罷了，偏偏是我爸這樣的愚孝男。

 

雖說不用再去距離甚遠的鎮上洗碗。

 

可沈家全部的家務活都包在了她的身上。

 

天沒亮就得起來，先是喂雞喂鴨，再牽著老黃牛出門吃草。

 

老黃牛吃草的工夫，我媽就去崖邊割豬草。

 

回來後，又接著喂豬。

 

這個時候，這家裡的人都陸續起來了，我媽又開始準備一家人的早餐。

 

等他們吃完，再洗碗。

 

然後我媽就去溪裡洗這些人的衣服，洗完回來打掃衛生。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中午，她又得做中飯。

 

好不容易做完飯，她還得去山上砍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