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來福，妹妹的名字是予之。

 

我們明明是雙生胎，妹妹擁有公主般的人生，而其他人卻因我的名字戲稱我是妹妹身邊的一條狗。

 

我唯有好好學習，希望成年後改掉名字，在理想的大學裡迎來嶄新人生。

 

可查到高考成績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卻徹底坍塌了——

 

從來不好好學習的雙胞胎妹妹考了七百多分成了我們市的狀元，而我隻有兩百多分，連最差的大專線都夠不到。

 

1.

 

爸爸媽媽圍坐在妹妹徐予之身旁，不斷地刷新著查分的頁面。

 

無論我表現得有多麼優秀，他們的目光似乎從來不會放在我的身上。我知道不管查出妹妹考出多少分，他們都不會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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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人注意的地方，我關上了家門，獨自找了個網吧查分。

 

為了這一天，我放棄了一切娛樂活動，所有時間都投入在學習裡。因為理解能力好但是記憶力差，我比同學都要早一個小時出現在教室裡早讀，晚上也坐在衛生間裡默背。

 

今天與我而言不僅僅是查分的日期，也是我成年的日子。我已經準備好了所有改名需要的手續，就等查完分第二天去派出所改掉“徐來福”這個讓我被嘲弄了整整十八年的名字。

 

我沒有手機，所以沒有人告訴我出分時間有沒有提前，隻能坐在這裡隔幾分鍾就進入網站一次，等到網吧的人越來越多，我才終於再最後一次加載成功後進入了網站。

 

輸入姓名，身份證號……

 

在我滿懷希望的目光中，263這個數字出現在我的眼前。

 

263？怎麼會是263！

 

我控制不住地流著冷汗，指甲已經嵌入肉裡，但我還在一遍遍地安慰自己，應該是網站出了問題。

 

我一直以來最擅長的數學居然隻考了個位數，付出時間最長的雙語加起來也堪堪過百。這怎麼可能是我的分數呢，我在網頁上搜索復查分數的電話，準備找個電話亭試試復核。

 

無論我刷新多少遍，無論我怎麼檢查姓名和證件號，居然都是263，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痛恨一個數字，尤其是……在我離光明的未來隻有臨門一腳的時候。

 

我抱著我僅有的東西，一本我贊了一年的零花錢才買到的書走出了網吧，漫無目的地找著馬路邊的電話亭。

 

我要復查，對，一定要復查！

 

忽明忽閃的燈光撒在了街邊盡頭唯一的電話亭上，我像是抓到了最厚的希望拼命奔跑。

 

腳步還沒有停下，我已經伸出手觸碰到了電話亭的把手，那裡或許還存在著與我而言最後的工整。

 

“碰！”

 

血肉模糊之時，我的手還在顫抖著，想支撐著我的身體爬向電話亭，原本被我抱在懷裡的那本《荊棘鳥》也飛到了路中央，書的頁面寫著：

 

有一隻鳥兒一生隻歌唱一次，從離開巢穴的那一刻起，它就在尋找尖刺，在蠻荒的枝條間放開歌喉直到奄奄一息。

 

荊棘鳥最終超脫了自身的痛苦使雲雀和夜鶯的聲音都黯然失色，而我徹底陷入沼澤，尚未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我聽到了冰冷的電子音：

 

[高考換分執行完畢，受益者徐予之與徐來福交換成績成功。徐來福原始得分703，所有人獲得七千萬，徐予之原始分數分數低於三百分，徐來福生命倒計時3……]

 

[2]

 

[1]

 

2.

 

[呼……呼……]

 

我不知道我是過了多久才醒過來的，巨大的衝擊讓我站了起來，大口喘著粗氣。

 

或許是因為動作太猛，我的膝蓋磕到了桌子，清晰的疼痛感讓我來不及看周圍的情況。

 

講臺上的數學老師本想發怒，但是發現是我，她最喜歡的課代表，語氣也緩和了幾分：[怎麼了徐同學，身體不舒服嗎？]

 

[來福同學，覺還沒睡醒吧？]

 

[嘬——嘬——來福，過來啊來福。]

 

[真是醜人多作怪，還不坐下啊，擋著我了。]

 

高中生的欺凌遠比我能想到的恐怖得多，他們有的看著陽光明媚，有的看著文質彬彬，偏偏都喜歡對我表現出最大的惡意。

 

3.

 

因為我的名字嗎？

 

來福，農村裡十隻狗起碼有一半叫這個名字。

 

因為我的外貌嗎？

 

因為父母的忽視，初中我生了一場大病，中考的最後一門我都沒能去考，這才到了這所全市最差的中學。之後的幾年了因為藥物的關系，我的體重直線上升，原本和妹妹徐予之有幾分相似的臉也臃腫不堪。

 

又或是……因為我是這個班級裡唯一認真學習的同學嗎？

 

因為認真聽講，完成老師布置的任務，老師對我還算和顏悅色，但是這幫同學都叫我“老師的狗腿子”。

 

[哈哈，她又叫來福，是不是天生喜歡給人做狗啊，哈哈！]

 

[狗腿子，古板老師的小狗腿子。]

 

[嘬——嘬嘬——過來啊，小狗腿。]

 

我還小的時候，學校裡高年級的惡霸就在我面前把骨頭丟出去，我不跪下來學狗爬，他們就抓住我的頭發，踢我的膝蓋，讓我很長時間都站不起來。

 

4.

 

到了高中，同學都變得“體面”了，比起用讓我“狗爬”來羞辱我，他們把言語霸凌融會貫通。每當有人唱黑臉時，徐予之就會像現在這樣唱白臉：[你們別這麼說，來福應該是晚上熬夜學習太累了吧。]

 

[來福姐姐，我扶你去醫院吧。]

 

徐予之好像是故意走到我的旁邊，用我的臃腫醜陋襯託她的美麗。在手碰到我胳膊的時候，她突然用尖長的美甲刺入我的肉裡，讓我下意識地甩開了她。

 

[啊！]

 

明明我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徐予之卻像被我打了一樣坐在地上，說：[對不起啊來福姐姐，你把氣撒在我身上也是正常的。]

 

[老師徐來福她霸凌同學。]

 

[徐予之好心好意她還不領情，真是相由心生。]

 

[狗就是狗，怎麼能跟人在一個班級呢。]

 

徐予之明明可以直接叫我姐姐，卻一句一個“來福姐姐”，想讓我不堪的心思昭然若揭，而那些同學呢？一個個假裝不知道她的心機，把她當成天使，當成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對不起老師。]對於整個班唯一還關心我的數學老師，我還是向她道了歉，[我有點不舒服，想去一趟醫務室。]

 

老師拍了拍我的頭，說：[去吧，學習也要注重勞逸結合。]

 

坐在門口的矮個子男生突然伸出腳，這是他們慣用的伎倆了，上輩子我被絆倒過幾次，此後走路都小心翼翼地繞開。

 

可是……一想到那個所謂的換分系統，一種莫大的絕望讓我的憤怒發展到了一個小峰值，我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踩在了那個同學的腳上。

 

[啊——]

 

S豬般的慘叫響徹整個班級。

 

我快速地挪開，假裝驚訝地問:[同學，做噩夢了嗎？]

 

這就是剛剛那個嘲笑我夢沒睡醒的同學。

 

[你走路沒長眼睛啊，踩到我了！]他還想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

 

我無辜道：[這裡離你的位置十萬八千裡，你要不是會劈叉腿怎麼會伸到這？]

 

[還是說……你就是故意想絆我？]

 

[得了吧小矮子，]體委剛剛還在奚落我，此時又懟起了矮個子，[就你不到一米七的真高，兩條腿加起來都沒我一條長，還擱這擱這呢？]

 

在全班哄堂大笑的聲音裡，我匆匆離開了教室。你看啊，那些霸凌我的同學也沒有這麼團結一致，沒有了我，還有下一個底層供他們欺凌逗樂。

 

5.

 

[宿主，你怎麼讓徐來福去醫務室了。]

 

又是那個電子音，我離醫務室隻有一扇門的距離，還是清晰地聽見了它和徐予之的對話聲。

 

[放心吧系統，別說六百分了，她就是考七百分都沒問題。]徐予之明明在教室，我卻能聽見她回答系統。

 

上一世我臨S前也是，突然就聽到了系統的聲音，或許……或許是它錯誤地把聲音連接到了我的腦電波裡，所以能聽見它和所有人的對話聲。

 

[你們兩個花開並蒂，等她的成績換給你，你的特長也會換給她，你……]

 

[行了行了，不是說了我隻要考不到三百她的壽命都直接清零嗎？]我甚至能聽見徐予之的粉底撲在臉上的聲音，[她都S了，我的東西不還是我的。]

 

[我不建議你這麼做。]系統欲言又止。

 

徐予之啊徐予之，如果你隻是想換走我的成績，我還能當你隻是為了向上爬不擇手段，可我們這麼多年的姐妹，就算再冷血的人也不會把我的命當螞蟻一樣，想踩S就踩S。

 

就連那個冰冰涼涼的系統音，我聽著都有了一分人情味。

 

不過徐予之，她並不知道我的成績優異，學校為我爭取了唯一的保送機會，隻要我下個月去參加省裡的考試，過關就能直接上岸清北。

 

可我當時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父母時，爸爸卻直接扇了我一個巴掌，考試那天更是直接把我鎖在了房間裡。

 

我哭了一天，淚都流幹了也沒明白為什麼。現在想來，是怕我保送了就不參加高考，讓徐予之沒有六七百分的成績。

 

想到這裡，我毫不猶豫地轉頭，快步走到班主任的辦公室，說：[老師，關於保送競賽的事情，我要報名。]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會想通的。]

 

班主任和數學老師是夫妻，他笑得露出缺了顆牙的地方，讓我跟平時那個冷面老師根本無法聯系在一起。

 

[老師，這個消息能別告訴我的父母嗎？]我說，[我想——]

 

[給他們一個驚喜。]

 

一個天大的驚喜。6.

 

晚上回到家時，他們一家已經其樂融融地在一起吃飯，桌上甚至沒有我的餐具，我走到他們身邊，用早就準備好的措辭說：[爸爸，媽媽，我決定放棄高考了。]

 

[什麼？]

 

最激動的不是爸媽，而是徐予之，她激動地連筷子都丟到了地上，質問我：[你怎麼能不高考呢？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爸爸拿起一邊的皮帶，作勢就要打在我的身上。過去的十七年多一直都是這樣，徐予之說不想學習了他們就會哄著，我一有讓他們不順心的事他們就打到我屈服。

 

[爸你打S我吧，打S我正好不用高考了。]

 

見我這麼說，媽媽攔住了爸爸的皮帶，那一下猛地落在了她的胳膊上，一道紅色的痕跡猙獰著。

 

[來福，你既沒有予之的漂亮臉蛋，也沒有她的才華，高考可是你唯一的出路啊，怎麼能放棄呢？]

 

我唯一的出路？是他們為徐予之鋪好的康莊大道才對吧。

 

縱使心裡不屑，我還是說：[我沒有錢買最好的學習資料，連部用來查資料的手機都沒有。]

 

[最近上課經常覺得胃疼，我覺得我的未來反正也完蛋了，不如現在就輟學打工算了。等我打工賺到錢，我不僅給自己，也給你們買……]

 

[好了來福，不就是個手機嗎，買，媽媽明天就給你買。]

 

我從小懂事聽話，曾經爸爸為了工作直接把我丟在了網吧，我都坐在電腦前面認真地寫作業，所以媽媽也相信我即使有了手機也不會沉迷。

 

爸爸還想阻攔，罵罵咧咧地：[慣著她幹嘛，打一頓就老實了。]

 

[爸爸，你打我吧，你打我我就從樓上跳下去。]我在這個家生活了十幾年，他們不講道理的樣子我也都看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