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是望妻石。」系統冷不丁地評價道。

「……別瞎讀我的思想，我的思想是無價的，懂？」

 

我扭頭看了一眼周聽宴。

 

他眨了眨眼睛，還是盯著我這邊看。

 

「系統，你的冷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系統：「……」

 

我痛苦地抱了抱頭，門「咔嗒」一聲，周聽宴終於舍得抬起腳，走出了病房。

 

幾秒後，他拎著保溫盒重新走了進來。

 

保溫盒被安穩放在桌子上，周聽宴抬了抬下巴，言簡意赅：「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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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愣地看了他一秒，又把視線轉向保溫盒那裡。

 

再回過神來，周聽宴已經把盒子打開，熱騰騰的霧氣遮擋住他大半張臉，卻有種朦朧的美感。

 

我拍了拍腦袋。

 

都這時候了還犯花痴，我這痴漢腦！

 

「要我喂？」

 

也許是看我沒有反應，周聽宴遲疑地拿起勺子，從容地遞到我眼前。

 

「我沒……」

 

我剛張口，他就把粥喂到了我嘴裡。

 

而後垂下眼舀了第二口。

 

不知道為什麼。

 

我總覺得，是他想要喂我。

 

於是腦子一個不靈光，就不自覺道：「沒家裡的好吃。」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我又找補：「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你做的比外面的好吃。」

 

周聽宴的手頓住半秒，又自然地喂了我一口粥，「知道了。」

 

直到喝完一整碗粥，我和他都沒有再說話。

 

甚至眼神都沒有觸碰彼此。

 

我看他，他就會低下頭盯著保溫盒。

 

他看我，我又心虛地別過臉，或者垂眼看他的指節。

 

周聽宴抽了張紙巾，輕輕擦拭我的嘴唇。

 

我突然抬眼看向他，他也沒再躲。

 

眼神灼灼，溫柔得要命。

 

「周聽宴。」

 

「嗯？」

 

「為什麼不問我……」

 

「問什麼？」

 

他把紙巾折了折，又擦了一下自己的手，才丟到垃圾桶裡。

 

我抿唇，斟酌著用詞：「問我怎麼活下來的。」

 

問我為什麼活著又不來找你。

 

「問了你會告訴我實話嗎？」他直白問道。

 

聞言，我愣住，手指不由地抓緊了床單。

 

這個問題我實在答不上來。

 

實話當然無法說出口。

 

能說什麼呢？

 

說我是怎麼墜下山崖卻能毫發無損地出現嗎？

 

說我利用系統假S脫身，隻是為了遠離他嗎？

 

我不敢說。

 

也不想編造一個理由欺騙他。

 

因為這個彌天大謊，我永遠也無法圓上。

 

周聽宴太聰明了。

 

「小騙子。」

 

周聽宴的輕語喚回了我的思緒，我忍下了眼眶驀然湧上的熱意。

 

「……系統。」我在腦海裡呼喚系統，「你那裡還能看到周聽宴對我的好感度嗎？」

 

「抱歉宿主，任務結束後數據都上傳了終端，我們這邊是不會再進行監測的。」

 

「而且，人心很復雜，數據不代表完全的準確，還得你用心去感受。」系統意有所指。

 

「……所以你是在承認你的不足嗎？之前一直跟我說周聽宴是渣男的是誰？」

 

系統：「……」

 

「咳，」它蹩腳地找理由，「我也不能完全掌控未來嘛，說不定是周聽宴意識覺醒了呢？宿主你應該涉獵過這方面的知識吧？你不是讀書人嗎？」

 

「你知道嗎，你一心虛就喜歡撒嬌。」

 

「我沒有撒嬌！」

 

它開始吵吵嚷嚷地反駁，我沉默地聽著，沒再回話。

 

周聽宴還在看著我。

 

我完全不敢抬頭和他對視。

 

隻有鼓噪的心跳聲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

 

宋昭，你心軟了。

 

10

 

也許因為周聽宴就躺在旁邊的床上，我破天荒地夢到了以前。

 

夢到和周聽宴相遇的那一天。

 

我穿過來時，系統給的設定就是落魄千金小姐。

 

其實也說不上落魄，隻是父母剛出車禍而S，家產都留給了唯一的女兒，而周圍虎視眈眈的人實在太多，原主又是個耳根子軟的，根本玩不過他們。

 

所以在原劇情中，沒過多久，家產便被奪了大半。

 

至於周聽宴……他好像更慘。

 

他的父親大學畢業時就和他母親生下了他，但那狗男人直接拋棄了他們母子，拿錢打發走了。

 

周聽宴二十歲時，母親因病去世。

 

好消息是，似乎那渣爹在他十歲時就S了，S因不明，聽系統說S的時候全身器官衰竭。

 

周老爺子是在我穿過來時，把周聽宴認回了周家。

 

理由不難猜。

 

隻是因為他年紀大了，需要一個手把手教起來的接班人。

 

但剛回來的周聽宴，哪裡受人待見。

 

就算他是唯一的周家繼承人，也被旁人以私生子看待。

 

更何況周老爺子怎麼可能放手股份給周聽宴。

 

周聽宴完全就是一個用來穩固他自身地位的血緣工具人。

 

落魄千金和格格不入的少爺，顯而易見，在聚會中也是被孤立的人。

 

於是我就在花園的小角落遇到了周聽宴。

 

他面無表情地蹲坐在草地上，嘴裡叼著根煙，卻不點燃，要不是身上還套著黑西裝，我都要以為他是來砸場子的。

 

他身邊的秋千在晚風的吹拂下吱呀作響。

 

我知道我要攻略他。

 

所以我沒有遲疑，走過去坐在了秋千上。

 

聽到動靜，周聽宴立即抬頭看我。

 

眼裡先是警惕，後來轉為一絲驚訝。

 

我以為他會轉身就走，沒想到他隻是看著我。

 

便試探道：「怎麼不點煙？」

 

我低下頭翻找，終於在手包裡找到一支打火機。

 

「不點，謝謝。」

 

他放柔了聲音，把嘴裡的煙取了下來，姿態也稍稍收了些，看起來沒那麼混不吝了。

 

還挺注重個人形象，我在心裡嘀咕。

 

話題到這就斷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該立什麼人設才好，旁邊忽然傳來「啪」的一聲。

 

周聽宴輕咳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有蚊子。」

 

他攤開的手掌上明晃晃地印著蚊子的屍體形狀。

 

突然覺得全身都痒了怎麼辦？

 

我沒多想，下意識牽住他的手腕，「蚊子太多了，要不要跑？」

 

周聽宴怔了怔，沒掙開手，但被我握住的手卻緊張地蜷縮了下。

 

於是兩個初來乍到的新人就這麼跑出了酒會。

 

穿著精致卻又不怎麼上心的禮服，一路沿著江邊走到了鬧市。

 

「我帶你跑出來了，請我喝杯奶茶唄？」

 

可能是有了戰友情，我沒有剛剛那麼不自在，笑著問周聽宴。

 

他伸手摸了摸口袋，應該是要拿手機。

 

沒想到再伸出手來，他隻掏出了一顆糖。

 

「嗯？」

 

「……忘記拿手機了。」

 

看著他，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周聽宴也笑。

 

我這才發現他嘴邊有兩個小小的梨渦。

 

「那好吧，吃糖也可以。」

 

……

 

後來我做出了一個令人眼紅的決定。

 

周老爺子讓周聽宴到破事一堆的分公司任職，美其名曰是鍛煉能力，實際上都知道是在看他表現。

 

也是在拿捏他。

 

他沒有資金，也沒有人脈，這還搞個球。

 

然後我就砸錢了。

 

反正不是我現實中的錢，砸就砸了吧。

 

還沒當過金主，試一下也不錯。

 

所有人都震驚於我的舉動，更多的是在罵我戀愛腦又蠢，被周聽宴騙走了一大筆錢。

 

我早就料到這些七七八八的話，沒什麼值得我上心的。

 

最令我好奇的是周聽宴的反應。

 

他的行為簡直讓我哭笑不得。

 

捏著一份對賭協議遞到我面前，一板一眼地給我承諾，說是不會讓我的錢打水漂。

 

看他這板正的樣子，我快速看完整份文件，利落地籤下大名。

 

「籤好了。」

 

他的絮絮叨叨停住，像是被我哽了一下。

 

「那現在你是不是該同意老板的請求了？」

 

我伸手扯了扯某正經人的領帶。

 

周聽宴：「什麼？」

 

「陪我約會。」

 

「咳……咳咳咳……」

 

他被嚇到，嗆了一大口水。

 

11

 

在那之後，我才知道周聽宴這家伙完全就是在藏拙。

 

對外演技好得一批，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被周老爺子 PUA 成功，是一個合格的軟柿子，誰都可以捏。

 

直到周老爺子去世後，他們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周聽宴對周家根本不感興趣，把收集到的財務造假等各種證據上交，把自己摘了個幹淨。

 

美美地經營自己的公司。

 

至此，所有人都知道，周聽宴不好惹，是個狠人。

 

因為財務舞弊的事情鬧得大，網友戲稱他才是「第一代周家掌權人」。

 

甚至還有人跟我喊話。

 

叫我幫看看男人，說我眼光毒辣，靠本事搖身一變成為了周老板的老板。

 

我心虛得很。

 

畢竟身為男主的周聽宴，肯定會靠著男主光環做大做強啊！

 

在變成渣男之前……愛吃糖的周聽宴還是挺可愛的。

 

12

 

夢境雜亂無章，等我迷迷糊糊快醒來的時候，夢裡的周聽宴追著我不放，喊了很多遍「騙子」。

 

我這回是真嚇醒了。

 

他是有多恨我才會一臉要咬S我的表情啊？！

 

猛地睜開眼睛，病房裡還是漆黑一片。

 

窗簾縫隻透出隱隱的光亮，似乎還是後半夜。

 

反倒是偷摸坐在我床邊的周聽宴被我突然睜眼給嚇到了，掩飾般側了側頭。

 

怪不得夢裡他追著我咬。

 

就這麼坐在旁邊盯著我睡覺，我不嚇醒才怪！

 

「別裝了，我剛剛看見你抖了一下。」

 

剛睡醒，我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就是忍不住想逗他。

 

「沒有抖，你看錯了。」

 

他已經調整好情緒，面色如常地轉過頭來。

 

我裝沒聽到：「心裡有鬼的人才會被嚇到。」

 

撐著手臂坐起來，和周聽宴之間不過咫尺之距。

 

他往後挪了挪，被我伸手拉了回來。

 

熨燙得貼身的襯衫被我SS攥住，我傾身靠近他。

 

「大半夜的為什麼不睡覺？」

 

食指摸向他的睫毛，他下意識閉上眼。

 

「你的黑眼圈很重。」

 

周聽宴沒應聲，但我清楚地聽到，他的呼吸亂了一瞬。

 

好像在壓抑著什麼。

 

「你知道嗎，我剛剛做夢夢到你了。」

 

睫毛翕動了一下。

 

「你一直追著我喊騙子，追不到不放手。」

 

我又點了下他的睫毛，倏地被他握住手，力度很大，不容我逃脫。

 

那雙好看的眼睛復又看向我。

 

「嗯，不放手。」

 

他的嗓音很低，蘊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悲傷。

 

「我就喜歡騙子。」

 

腰身被禁錮，急切的吻落了下來。

 

右手被扣住，手指伸入指縫，十指緊扣。

 

掌心間硌著一個硬物。

 

是一顆糖。

 

13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時，周聽宴已經不在病房裡了。

 

床頭櫃上放著煮好的粥，還有一張小紙條被壓在下面：「吃完了才可以辦出院。」

 

我餓得慌，一把掀開保溫盒蓋。

 

等吃了兩口才後知後覺，這個味道……好像是周聽宴自己煮的粥。

 

本來就軟了大半的心更軟化了。

 

軟著軟著又覺得不應該這麼軟。

 

我又不是白粥姐。

 

我隻是覺得自己有點渣而已，嗯。

 

「當當當當——昭昭！」

 

門突然被人推開，熟悉的人影一下蹿了進來。

 

把我都給整懵了。

 

「我來接你出院啦！」黎杏撥了撥頭發，興奮得眼神都發亮。

 

她是我在國外認識的朋友，前兩個月就先我一步回了國。

 

「杏……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總不能是周聽宴叫她來的吧？

 

不提還好，這一提，黎杏直接打開了話匣子。

 

「我打探到的喲，你都不知道，你昨天上娛樂新聞了！」

 

「啊？」

 

「因為你那個前夫周聽宴嘛，他這麼大陣仗出現，還把你扛走，全被人拍下來了，大家都在猜你是誰，不像我，我隻看你的背影就認出你了！」她一臉求誇的表情。

 

我絕望得不行。

 

「那他撤熱搜了嗎？」

 

「撤了撤了，很快就沒什麼人討論了，放心吧我的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