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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點小說

第1章

跟宋荀相戀的第五年,他的白月光回來了。


 


「你知道的,我有雙相情感障礙,突然就會不愛了。」


 


我淡淡一笑,終於解脫了。


 


五年來,我每天都在凹深情人設,隻為給他滿滿的安全感。


 


我早就累了。


 


消失在宋荀世界的第五天。


 


我不小心接了他好兄弟的電話。


 


「嫂子,你快回來救救荀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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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七天七夜沒睡覺,也不肯吃藥,不肯去醫院。」


 


「他到處問別人有沒有見過你,他要瘋了!」


 


1


 


宋荀白月光歸來的那天,我得了乙流高燒不退。


 


他邀請了所有好朋友,在 A 市最好的酒店,為白月光接風洗塵。


 


卻跟我說:「普通聚會,你病了就別來了。」


 


看著窗外突然下起的鵝毛大雪,


 


我想起早上宋荀出門時穿的是件薄外套。


 


於是吃了布洛芬,拿著他的羽絨服出了門。


 


推開聚會的包廂,大屏幕上正放著歡迎視頻。


 


此時正是宋荀的部分。


 


他正坐在書房寫字,鏡頭放大,是他認真寫下的情話。


 


「風鈴起,故人歸,我在等風起,也在等你回。」


 


「我站在風口,滿世界都是你的氣息。」


 


「南城以南思念不歸,北城以北深海未眠。」


 


「哦!——」人群傳來喧鬧的歡呼。


 


「嘖嘖,沒想到咱們荀哥是個文豪。」


 


「Panda 姐,你離開的這兩年害得咱荀哥想你想得都生病了。」


 


一頭卷發的女孩笑著舉杯:「來日方長。」


 


我在宋荀不用的手提電腦裡看到過她,她是許欣然,但我不知道她的綽號是 Panda。


 


我突兀地站在喧囂背後。


 


很久,在別人的招呼下,宋荀才看到我。


 


他的目光有些不耐煩:


 


「你怎麼來了?」


 


「下大雪了,我來給你送羽絨服。」


 


酒店裡的暖氣很足。


 


我手裡的羽絨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許欣然盯著我眨了眨眼睛。


 


然後親昵地靠在宋荀身上:「這是哪家的妹妹?」


 


朋友們面面相覷。


 


人群裡不知道誰玩笑地喊了一句:


 


「她呀,是 Panda 姐的替身妹妹。」


 


許欣然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狡黠一笑。


 


「謝謝你啊,替身妹妹,既然來了,就一塊玩兒。」


 


她放下酒杯,伸手就來摘我的口罩。


 


「大家都說你是我的替身,我很好奇,你到底跟我有多像?」


 


我皺了皺眉,下意識後退。


 


宋荀伸手拉住許欣然,把她往懷裡一帶。


 


「她得了乙流,小心傳染給你。」


 


我不惱,直接把羽絨服塞進宋荀和許欣然之間。


 


我摘掉口罩,禮貌地開口:


 


「你好,我是林小谷。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們長得不像。」


 


「宋荀,分手快樂。」


 


昏暗的包廂中,宋荀的眸子咻然變得凌厲。


 


「林小谷,你說什麼?」


 


他生氣了。


 


「回去記得吃點奧司他韋,我乙流,傳染。」


 


說完這句,我在眾人或驚訝、或了然的目光中,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小谷?!——」


 


身後傳來宋荀的怒吼以及酒瓶碎裂的聲音。


 


2


 


我和宋荀相識,是在 A 城第一醫院的精神健康及失眠科住院部。


 


當時我大二,我媽腦梗後抑鬱、失眠、軀體化嚴重。


 


醫生讓住院治療三個月。


 


可才過了半個月,我就已經快沒錢了。


 


宋荀當時住在整個樓層裡最好的 VIP 單間。


 


他的病房大部分時間是整個樓層最吵的一間,


 


經常聽到裡面傳出怒吼以及東西碎裂的聲音。


 


那天我剛從學校過來。


 


路過宋荀病房,我好奇地朝裡望了一眼,意外地安靜。


 


安靜到我猜他是不是出院了。


 


誰知下一秒,宋荀突然從病房衝出來,嚇了我一跳。


 


他盯著我的包,然後一把搶走了我包上的熊貓小掛件。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宋荀。


 


他很高,胳膊上的肌肉看得出鍛煉痕跡,目光凜冽桀骜。


 


我剛準備發火,又忍了下去。


 


我總不能,去打他?


 


再說他病了,我也肯定打不過他。


 


我索性把斷在包上的掛飾配繩摘下來也給了他。


 


這時宋荀的爸爸從病房裡急匆匆走出來:


 


「真抱歉,我就在陽臺接了個電話……」


 


他爸爸搶下熊貓掛件,反手就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對不起,我兒子生病了。」


 


「沒事兒,這掛件就送他啦。」


 


宋荀爸爸見我不收,又低頭看了看被拽斷的掛繩。


 


「要不我賠你錢吧。」


 


宋荀一聽不幹了,伸手從他爸手裡搶走掛件:


 


「她送我的。」


 


他小心地捧著熊貓掛件,又扭頭看向我。


 


良久,才緩緩說了句:「謝謝。」


 


似乎覺得不太夠,宋荀又開始翻口袋。


 


最後從兜裡摸出一塊巧克力遞給我。


 


然後他的目光就沒從熊貓掛件上再移開。


 


宋荀的爸爸愣怔幾秒,哭了。


 


「姑娘,謝謝你,他已經……他已經好幾個月沒開口說話了。」


 


宋荀的爸爸越哭越厲害。


 


我想讓宋荀安慰安慰他爸,便伸手戳了戳他。


 


誰知他扭頭瞪了我一眼。


 


宋荀一直不配合治療,吃藥的時間宋荀的爸爸又找到了我。


 


「麻煩你,我兒子還是不理人,你能幫忙跟他說說讓他好好吃藥嗎?」


 


我到宋荀病房時,他正專注地擺弄著手裡的熊貓掛件。


 


「宋荀,你真的很喜歡這個小熊貓呀。」


 


他緩緩抬頭,恍惚的目光漸漸在我臉上聚焦。


 


然後重重點了點頭:「嗯,很喜歡。」


 


「宋荀,好好吃藥,這樣你才能帶它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宋荀愣了一下,拿起水杯把藥吃了下去。


 


那天之後,我成了宋荀唯一一個願意開口說話的人。


 


而他也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在護士一次又一次催繳住院費後,


 


宋荀的爸爸看出了我經濟上的窘迫。


 


他主動找到我,希望我能幫助宋荀回歸正常生活。


 


作為報酬,他將支付我媽媽後期的全部治療費用。


 


於是我每天除了照顧我媽,還要陪伴宋荀。


 


一個月後,我媽整個人精神突然好了起來。


 


「小谷,如果媽媽離開了,那這個世界上,你就再也沒有親人了。」


 


「對不起,這段時間讓你這麼辛苦,媽媽一定會努力好起來的。」


 


媽媽開始努力吃飯,努力鍛煉身體,努力配合治療。


 


不愛出門的宋荀,也加入了我和媽媽每天的飯後散步。


 


那天我和媽媽在走廊口等宋荀。


 


媽媽問我:「宋荀是不是你喜歡的男生?」


 


我匆匆搖頭:「不是的,媽媽。」


 


「不是嗎?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樣。」


 


「哎喲,媽媽,真的不是——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宋家在 A 城商界佔有一席之地,


 


而我生於塵埃,最窮的日子一個饅頭得掰三塊吃一天。


 


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等我回頭,就瞧見宋荀紅著臉氣鼓鼓地站在一米外。


 


「我想睡覺。」說完他就回了病房。


 


他又發病了?


 


從那之後,宋荀就開始各種刁難我。


 


但為了母親治病的錢,我還是極力討好著宋荀。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五年。


 


我學習很努力,每年都拿獎學金。


 


畢業後,順利進入了一家創業公司,薪資也還行。


 


我也正式站在了宋荀身旁,成了他名義上的女朋友。


 


宋荀的感情熱烈,他穩定的時候很貼心,真的很好很好。


 


但躁狂過後,我隻能一下又一下地拍著他的背。


 


盡量不因為他影響自己的情緒。


 


「對不起,小谷,我又發病了。」


 


我曾經天真地以為我能治愈他。


 


但解鈴還須系鈴人,我終究不是那個 Panda。


 


3


 


從酒店出來的時候,天已黑透。


 


街邊的枯樹與夜色重疊。


 


黑暗隆重,我抬頭看不見飄落的大雪。


 


隻能感受到雪落到臉上的涼意。


 


我渾身發抖,頭卻滾燙。


 


可能是布洛芬的藥效過了,我又開始發高燒了。


 


雪太大,我打不到車,隻能沿著路邊往回走。


 


寒冬蕭瑟,枯樹的枝丫被雪壓得在狂風肆虐中嗚咽。


 


我拿出手機,撥通了宋荀爸爸的電話。


 


「叔叔,您讓我辦的事已經辦好了。」


 


「嗯,我已經跟宋荀分手了。」


 


「他沒事,許欣然在他身邊。」


 


掛了電話後,宋荀的爸爸給我轉了一大筆錢。


 


我沒有客氣,直接收了。


 


王八蛋才跟錢過不去。


 


我按照承諾連夜離開了我和宋荀的小家。


 


也許因為發燒,我覺得渾身好疼、好累。


 


我拖著行李箱沒去酒店,而是直接去了最近的醫院。


 


500ml 的藥水,一共 3962 滴。


 


夜間急診室的燈光明亮,我一個人坐在角落裡。


 


看著其他輸液的人,他們都有人陪著。


 


我一直很討厭、也很害怕孤獨。


 


可現在的我,隻剩下它了。


 


4


 


我請了五天假,住了五天酒店。


 


在反復高燒中渾渾噩噩地過去。


 


宋荀沒有找過我。


 


哦對,他也找不到我,我把他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了。


 


也許是在一起太久,突然離開我有點不適。


 


但我知道,離開就像我現在得的重感冒。


 


感冒好後,我就又是一個健康的人。


 


我得克服恐懼,我得戒掉情緒。


 


我要重新掌控生活,再也不被人牽著鼻子走。


 


流感痊愈的那天,我去療養院看媽媽。


 


媽媽依舊喜歡坐在陽臺上望著遠處。


 


媽媽當年撐過中風,撿回一條命。


 


因為腦神經損傷,嚴重焦慮、失眠、暴瘦、軀體化。


 


她那麼辛苦、那麼努力地積極治療。


 


她花了一年多時間徹底停掉了安眠藥。


 


就在我以為我們將迎來新生活時,媽媽確診了阿爾茨海默病。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挑苦命人。


 


媽媽的症狀越來越嚴重,她甚至已經不記得我是誰了。


 


我趴在媽媽腿上,朝她視線望去的方向看。


 


大雪過後的晴天,連天空都變得幹淨澄澈。


 


「媽媽,我好累,如果有來生,我想當一隻小狗。」


 


我突然感覺媽媽的手放在了我的頭上。


 


「媽媽?」


 


「小谷,那下輩子你要是在路上看到媽媽了,你就衝我汪汪叫,媽媽帶你回家。」


 


「媽媽,你想起我了?」


 


隻是一瞬間,媽媽原本清明的目光又變得茫然。


 


「丫頭,你怎麼哭了?」


 


「林小谷?」


 


聽到門外有人喊我,我迅速擦了眼角的淚,意外看到了我公司的小孩總,秦飛白。


 


秦飛白是個有點不太靠譜的叛逆老板,


 


開會時他拿文件擋著喝蜜雪冰城,在整個公司工位搜刮員工零食吃。


 


第一次跟兩位大爺老總談合同,給人家買蜜雪。


 


剛談到一半,還溜出來笑了 5 分鍾……


 


晚上說安排活動,結果帶大爺老總去海底撈疊千紙鶴。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還真是你。你怎麼在這兒?」


 


「我來看我媽媽。」


 


秦飛白臉上的神情變得有點快,我以為他要安慰我。


 


「阿姨好!」


 


媽媽聽到有人喊她,緩緩轉過頭,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所以你是因為阿姨,拒絕了去 C 市的升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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