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小說
第6章
胸腔裡的空氣逐漸稀薄,「S了我,阮姝就徹底回不來了。」
我從牙縫裡強蹦出這句話。
果然,他的手松開了。
他的手從我的下颌線一路摸到眉骨,神情專注得像是在觸碰一件精美易碎的琉璃制品。
我知道他觸碰的人是阮姝不是喬夏。
他生著繭子的拇指最後停留在我的眼尾,「告訴我,要是想讓阮姝回來,需要做些什麼?」
他的語氣很平靜,我眯眼看他,他居然還以為阮姝能夠回來,S掉的人怎麼可能繼續回到原先的身體。
可惜這些事情我知道,魏承野卻不知道。
這就是信息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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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片刻,我便開出條件,「我要魏川身敗名裂,魏川S了,我就把身體還給阮姝。」
我不確定魏承野為了阮姝可以做到何種地步,我以為他會說我瘋了,再掐住我的脖子讓我窒息而S。
我在賭,賭他再怎麼瘋狂也做不出弑父的勾當。
可他神色冷淡地說:「好。」
瘋子。
真的是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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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送魏承野離開,轉頭碾滅地上還在頑強燃燒的煙頭,窗戶倒映出我的面孔。
窗外轟隆一聲雷響,暴風雨來臨。
暴風雨來臨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打了雷,暴風雨卻遲遲不來,那種感覺能活活將人折磨S。
被魏承野知道身份後,我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至少我能睡個安穩覺了,不用擔心他會闖進來給我補課。
手機在口袋裡振了下,我解鎖查看消息。
祁晏舟:「你不該跟瘋子做交易。」
我心裡咯噔一跳,他監視我!
門外尖銳的鳴笛聲驚得我回神,我迅速看向窗外。
一輛黑色賓利停在樓下,車窗緩緩降下,一截白皙修長的小臂搭在車窗邊緣,保鏢替他拉開車門,畢恭畢敬地為他撐了一柄黑傘。
天早已經黑了,茫茫夜色中,祁晏舟抬起頭朝我這邊看。
手機又響了一下,「你下來還是我上去?」
暴雨來勢洶洶,轟的一聲雷,炸在我耳邊。
回憶一幕幕在我眼前閃過。
我突然想起為什麼自己執意要上那架飛機。
那天我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都在被祁晏舟的人秘密監視著,就像現在這樣,我去的每一個地方,我跟別人說的每一句話,他都知道。
這段時間的自由讓我忘記了祁晏舟的真面目,包括我之前的處境。
我握著手機的手緊得發白,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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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通了祁晏舟的電話。
「祁晏舟。」我聽見自己冰冷徹骨的聲音,「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電話那頭停頓了下,緊接著傳來祁晏舟的嗤笑聲,他慢慢道,「喬夏,你不會真的以為你跟那個小屁孩,能夠扳倒魏川吧?」
我的太陽穴狠狠一跳,猛地握緊手機。
「你被我保護得太好了,說實話,論心機,你甚至都不是魏承野的對手。」
我聽到自己的心髒飛快地跳動。
「夏夏,我是在保護你,你不該對我生氣。」他聲音不大,藏著一絲微不可察的薄怒,「我勸你想清楚,不管是作為喬夏,還是作為阮姝,沒了我祁晏舟,你還剩下什麼?」
我作為喬夏活著的時候,12歲前在父母的庇護下受盡寵愛,除卻在孤兒院的那幾年嘗盡了人間疾苦之外,被祁家收養後,在祁晏舟的庇護下我開始了無法無天的日子。
祁晏舟說得沒錯,別人對我畢恭畢敬,不是因為我是喬夏,而是因為護著我的人是祁晏舟。
沒了祁晏舟的喬夏,隻是個平平無奇,隻會泡在研究室裡的研究員。
沒有祁晏舟,我也不會有辦法從宋砂那裡輕而易舉地拿到咨詢材料。
祁晏舟在電話那頭平靜的問道:「回到我們最初的問題,你下來還是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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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我有什麼優點的話,首當其衝的就是我脖子不硬,我願意在權勢面前低頭。
不要以言情小說女主的標準來評判我,我沒有她們那麼清高。
我世俗、膽小,我能成為爽文女主除了靠老天給的智商之外,就是祁晏舟的權勢了。
祁晏舟太懂我了,我在他眼裡就是透明的。
所以我現在坐在祁晏舟的車裡,看著窗外的景色,剛才的硬氣似乎隻是一瞬間的幻覺。
祁晏舟一聲不響,偏頭打量我,半晌,他用毫無波瀾的語氣問:「還氣著呢?」
「哪兒敢生您祁總的氣啊?」我沒有轉頭看他,依舊望著窗外,懟他,「要是把您氣沒了,我喬夏還剩什麼呢?」
他輕笑一聲,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他的聲音微顫,「我很後悔,任由你上了那架飛機。」
我鼻頭一酸,帶著哽咽的哭腔,「所以你就用20年的陽壽,換我重活一次?」
他靜默許久,指尖撫摸著我眼角流淌的淚珠,音調低沉,「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你真的活過來了。」
矯情夠了,我也就不哭了。
酒店房間裡,我懶洋洋地斜倚著沙發墊,手指輕撫煙盒邊緣,說出了心裡的疑問,「魏川的身價翻番了。」
祁晏舟合上文件,淡淡抬眸,「我知道。」
我不解地看著他。
他淡淡睨著我,「下個月魏川的畫要拍賣,到時候幸存的那些畫會被賣出一大筆錢,阮姝是他的女兒,等他S了,理應由阮姝來繼承遺產。」
我眉頭一擰,「魏承野才是他的親兒子。」
祁晏舟冷笑,解開紐扣,陰鬱席卷眸中的旋渦,「活著的人才有資格繼承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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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一次見到魏承野的時候,他的樣子著實讓我有些驚訝。
魏承野眼角泛著淤青,脖子上一片青紫的掐痕讓人心驚,神情是掩飾不住的狼狽。
我壓下嘴角的弧度,想要問他為什麼會這麼狼狽的時候,他倒是冷不丁地開口了,「你的情哥哥下手夠黑的。」
祁晏舟會對魏承野下手,我不驚訝,但是令我錯愕的是,他會這麼快下手,一點都等不及。
我糾正他,「祁晏舟是我的哥哥,不是情哥哥。」
魏承野對我冷然一笑,淡聲揶揄,「對你來說可能不是,但是對祁晏舟來說就不一定了。」
我盯著他看了幾秒,不想接他的這波話茬,可他卻不依不饒。
他低笑一聲,似乎覺得很有意思,「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自己收養的妹妹懷有齷齪的想法的?」
他觀察著我的神情,微微挑眉,「別急著否定,你沒有那個念頭,不代表他沒有。他跟你的關系,就跟我和阿姝的關系是一樣的,隻不過我對阿姝的強迫是在明面上,而他對你的強迫更像是在暗地裡。」
我眼角一抽,看著他繼續說下去。
「比如暗地裡監視,買通你身邊的人提供情報,」他頓了頓,深深看著我,「你出意外之前是研究員,你的級別與你的年齡根本不匹配。」
這幾天的時間他在背地裡做了很多調查,將能夠挖出來的資料全都挖出來了。
我沒有說話。
「你可能會覺得是你聰明、是你有能力,才讓你得到那個職位的,確實是能力讓你得到那個位置的。」
他嘆息般地笑了笑,「隻可惜不是你的學術能力,而是祁晏舟的鈔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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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他微微歪頭,指尖點在他眼角的淤青上,一下一下,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讓人心煩。
「你所在的研究所背後最大的投資者是祁晏舟,你以為按照他BT的控制欲,會讓你去不在他管轄範圍之內的任何地方嗎?」
他掏出手機操作了幾下遞到我面前。
照片上是我半降下車窗,聽保鏢跟我講話的樣子。
照片拍得很模糊,但是那天的記憶卻很清晰。
「這是你為什麼會上飛機的原因,因為你發現這麼長時間以來,祁晏舟都像監視罪犯一樣監視著你。」
「你隻是想開車出城,卻發現身後出現了六輛車組成的車隊,多氣派啊,光是日常監視就動用了這麼多人。」
他的腔調不陰不陽,「所以你才賭氣上了那架飛往法國的飛機,結果飛機失事,你S了。」
我從照片上移開視線,抬眼問他,「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冷笑,摸了摸脖子上的掐痕,頗有些意味深長地說:「誰讓我不痛快,我就讓他更不痛快。」
我喝了一口茶,他剛說的話確實在我跟祁晏舟之間撒了釘子,一踩下去就會血流滿地的釘子。
魏承野不疾不徐地斟滿他手邊的茶杯,「阿姝在這裡嗎?」
我眯著眼,看來這才是今天的正題。
小小年紀卻工於心計的魏承野,隻有在遇到阮姝的時候才會腦子卡殼,妥妥的戀愛腦。
我不著痕跡地笑了,不放過這個惡心他的機會。
「她很厭惡你,你在的地方她都不會出現。」
「是嗎?」他臉色瞬間陰鸷到極點,「那就勞煩沈大小姐用點手段逼她現身吧。」
我偏頭盯著他,放下茶杯,故意往前傾了傾,逼近我們之間的距離。
他下意識地往後拉開距離,我笑了,他也有今天。
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他,譏諷道,「你當我是巫婆嗎?動動手指就能讓鬼魂現身。」
他變了臉色,抬眼看我。
我探身上前,又靠近了一些,聲音自他頭頂落下,「想讓阮姝回來,你最好快點達成我提出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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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跟祁晏舟說起研究所的事情,因為那一切都沒有意義了,喬夏已經S了,是靠我的學術能力還是靠祁晏舟的鈔能力得到研究員的位置,都不重要了。
反正喬夏已經S了。
我以後是以阮姝的身份活下去。
魏承野說的也很對,就算是這輩子,我也擺脫不了祁晏舟的掌控。
他為了能讓我重生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是我的再生父母了。
網絡上魏川拍賣作品的消息被炒得沸沸揚揚,魏川的熱度就沒有下去過,這一切的背後肯定有祁晏舟的功勞。
魏川跟文嫻的注意力都在這場拍賣會上,沒人注意到我的存在,我在這間隙裡準備高考。
我不知道是該指責文嫻作為母親的不負責任,還是應該慶幸她的不作為,給我帶來了極大的自由。
魏承野似乎很忙,就算是在家裡碰到他,也隻是清掃我一眼,就匆匆離開,每天盯著手機操作著什麼。
我隨口問了祁晏舟,魏川的畫能夠拍出多少錢,他給我的報價遠超出我的想象。
魏川的影響力,在我選擇遺忘而刻意視而不見的時間裡,以一種恐怖的趨勢增長,還有這場火災,讓他幸存的作品價值暴漲。
阮姝總是喜歡在我學習的時候,託著腮幫子看我,我無所適從。
「你這次也打算去清華嗎?」
我隨口嗯了聲,繼續做題。
她換了個手託腮,「我覺得學習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也不知道你跟魏承野是怎麼做到的。」
我有些不耐煩,放下筆抬眼看她,「我讓你找的方法你找到了嗎?」
阮姝撇了撇嘴,「我在努力找了,快有眉目了。」
在我情緒復雜的注視下,阮姝消失了。
隨著門把手扭動的聲音,我合上了手裡的練習冊,轉頭看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