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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再度傳來聲響。
大約是楚宴蘅回來了。
我想掀開簾子看看,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將伸在半空中的手垂下。
楚宴蘅站在車簾外,語聲溫柔:「枕夢,睡了嗎?」
我答:「沒睡,睡不著。」
「那起來喝酒吧,今朝有酒今朝醉。」
「好。」
我從馬車下來,他已喚侍衛拿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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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提著酒往懸崖處走出。
我們坐在草坪上,望著滿天繁星對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長公主走了嗎?」
「走了。」
「一年後,你當真會蒼老嗎?」
「嗯,我聽我娘說,我爹二十二歲生辰那晚,一夜之間變成銀發老頭。後來,不到一年,他便撒手人寰了。」
「這病真恐怖,就沒有法子可以醫好嗎?」
「有,長在一處墓地裡的陰靈花可以治好這種怪病,可是這麼多年,無人找到過那處墓地。」
想來他說的那處墓地,就是藏寶圖的位置吧。
所以,皇家要找的藏寶圖,自始至終都是續命之藥,而非錢財。
我又問:「若找不到藥方,未來這一年,你想怎麼度過?」
他眸光璀璨:「想和你看一次四季輪轉。」
心弦微微地一動:「為何是我,不是別人?」
他緩緩道:「那日宮宴,眾人都在看戲,而你卻在用手帕包糕點,想來是要帶回去給在乎之人嘗嘗,這點很觸動我。
「我跟著你的步伐往前走,看見你站在梨花樹下,花落滿衣,美得讓人心醉......」
楚宴蘅的話將我帶到那個夜晚,我們提燈在花林中漫步,有一種說不出的歲月靜好。
「這次進京前,我對未來很消極,處於一種等S的狀態,認識你後方覺相見恨晚。」
他的聲音是最悅耳的天籟:「這些年,隻有你讓我有過這種心動的感覺,所以,隻能是你。」
我有瞬間的晃神,可很快地清醒過來。
我們相處的感覺雖然很美好,可我已經S過一次,如今對我來說,活著最重要。
我說回正事:「關於陰靈花,你了解多少?」
楚宴蘅答道:「我爹曾告訴過我,陰靈花隻有在澆灌後,才會開花。」
長在墓地裡的花,想來不是用尋常之水來灌溉。
我恍然大悟。
原來爹爹說讓我犧牲,是這種犧牲法。
用血來澆灌陰靈花。
男子為陽,女子為陰,陰靈花要用女子的血來澆灌。
可世間千千萬萬女子,為何偏偏要用我的血來澆灌?
如若是要用江家後人的血來澆灌陰靈花,那麼想必江翩然也可以。
另外還有一個疑點。
這天底下那麼多人,為何偏偏隻有楚家得了這種怪病?
16
楚宴蘅人雖然離開了京城,不過對那邊發生的事了如指掌。
江翩然上回後背藏寶圖被蜜蜂蟄花了後,楚凌佑命御醫用針將留在皮膚裡的毒刺挑出來。
藏寶圖上原本的標記被混淆了,摸了幾天藥也不見好。
楚凌佑召見江淮肅,逼他交出藏寶圖原圖,江淮肅不得不將藏寶圖已然丟失的消息稟告皇帝。
還將啞奴是活藏寶圖的消息也一並告知了他。
楚凌佑一邊派人去尋找啞婆,一邊讓御醫繼續開藥給江翩然抹。
楚凌佑又問:「江家長女呢?你可有好生地看住她?」
江淮肅瑟瑟發抖,「撲通」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陛下,枕夢她前些日子被人在郊外綁走了,現在還沒找到人。」
楚凌佑龍顏大怒:「什麼?你怎麼不早點來報?」
江淮肅不僅丟失了藏寶圖,還把我弄丟了,哪裡敢提前告知皇帝。
眼下也是迫不得已。
他誠惶誠恐道:「陛下息怒,臣一定將她找回來!」
楚凌佑眸光一眯:「若是長女找不回來,到時候就用次女的血來澆灌陰靈花!」
江淮肅小心翼翼地詢問:「那您答應我們江家的皇後之位,和皇嗣一事......」
楚凌佑冷喝:「你不是有兩個女兒嗎?無論獻祭誰,剩下那個都是皇後,至於皇嗣,就要看將來她的肚子爭不爭氣了。」
江淮肅面露愁色:「可枕夢不好控制,翩然更易控制,她更適合當皇後......」
楚凌佑不悅道:「朕能保證讓你江家之女當皇後已是萬幸,你還想控制朕的皇後?」
「微臣不敢,一切都聽陛下的安排!」江淮肅抹汗,正欲告退,卻被皇帝派人拿下,軟禁起來。
楚凌佑派去尋找啞婆的人都無功而返,她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
楚凌佑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他將滿桌奏折掀翻在地:「啞婆年歲已大,極易S在外面,朕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務必將江妃背上的藏寶圖復原!」
江翩然背上的藏寶圖塗了無數種藥膏還是不見復原。
御醫在醫書上翻到一個土方子,說把皮割下來,放在一種特定的藥水裡浸泡三日三夜,徹底地泡軟後,可以去除雜質,恢復如初。
楚凌佑當即做出抉擇,命人將江翩然綁起來,去傳剝皮師來給江翩然剝皮。
這位剝皮師手藝高超,卻是個變態。
他平日裡都是給將S之人剝皮,最喜歡看見被剝皮者因為疼痛而扭曲、渾身發顫的模樣。
對方越是痛苦,他的刀工越是穩當。
所以,他提前準備的麻藥,實則是假麻藥。
服用後不具備任何麻醉效果,隻是會讓人渾身乏力。
楚凌佑命人搬來龍椅,坐在一旁觀看剝皮的全過程。
江翩然哭著求饒:「陛下,您不能這麼對臣妾,我要見我爹爹......」
楚凌佑冷聲道:「你已成為你爹爹的棄子,割藏寶圖復原隻是第一步,第二步是用你來獻祭。
「至於你姐姐江枕夢,她將會是朕的皇後,將來等朕治好怪病,會讓她誕下皇嗣!」
江翩然不願接受這個事實:「不可能!皇後之位隻能是臣妾的,太子之母也隻能是臣妾!」
「呵。」楚凌佑冷笑一聲,轉頭命正在磨刀片的剝皮師,「開始吧。」
密室裡,傳來江翩然悽厲的慘叫聲。
17
江翩然背上的皮被割下來,用特制藥水浸泡三日三夜。
藏寶圖恢復如剛刺下的模樣。
楚凌佑大喜,連忙派人去尋找藏寶圖地點。
他既已經決定用江翩然的血澆灌陰靈花,自然不會讓她就這麼S去。
所以,他讓太醫院想盡辦法吊著江翩然的命。
江翩然背上一大塊肌膚沒有了,每日都過得極為煎熬。
皇帝怕她想不開自盡,將她從江妃提拔為江貴妃,給她一絲希望。
江翩然以為還有翻身的機會,隻要我還活著,獻祭之人和當皇後之人就還有機會互調。
皇帝的眼線很快地查到我身在宴州。
可飛鴿傳書卻被楚宴蘅攔下,暫且封鎖住這個消息。
我和楚宴蘅在宴州遊山玩水,共同見證了一次四季輪轉。
一年的光陰,留下了諸多美好。
這期間,我們每走過一座山,我就去觀察山的形狀。
我相信,啞婆單獨留下這一角沒有燒毀,不是巧合,而是她留給我的線索。
她猜到我會在宮宴上拿糕點回去給她吃,也猜到我會是第一個發現藏寶圖殘角的人。
這是我們之間的默契。
轉眼,到了第二年春天。
我找到了殘角上的那座山,這裡的地勢很復雜,葫蘆型山脈隱秘在數座山脈之後,被仙氣縈繞。
站在對面的山望過去,宛如一隻沉睡的龍。
想必,墓地就在這座山裡面。
我問楚宴蘅:「過完二十二歲生辰,你有何打算?」
他望著腳下的大好河山,語氣平靜道:「找個荒無人煙的山谷,安靜地離去。」
我指了著對面那座山脈的葫蘆口,隨口說:「那裡看起來不錯。」
「嗯,聽你的,剩下的時間,夠在那裡搭建一座小木屋。」
我們往對面那座山峰走去。
等楚宴蘅迅速地蒼老後,多則還能三五年,少則隻能活一年半載。
在無人的山谷裡慢慢地S去,總比回到世子府,讓世人發現皇家的秘密好。
接下來半個月,遠山和遠川在搭木屋,我和楚宴蘅則在山谷四周遊玩。
我暗中觀察墓地入口,卻一無所獲。
很快地到了楚宴蘅生辰那日,我們在一大片梨花林下漫步。
他將一枚令牌塞進我手裡,向我告別:「枕夢,這枚令牌可以調動一支S士來保護你,我還給你留了足夠你餘生錦衣玉食的財產,明日我會讓遠山將你送到安全之地。」
這一年來的相處,我們互生情愫,卻相敬如賓。
這期間,賢王妃多次派人來勸他留下子嗣,他都無動於衷。
他自知自己命不久矣,不想拖累我。
所以,哪怕喜歡,也是克制的喜歡。
尤記得我們第一次接吻,他小心翼翼,捧著我的臉頰宛如捧著稀世珍寶。
我捏著手心的令牌,心中五味雜陳。
他耳根泛紅,啞聲地詢問道:「我還可以再吻你一次嗎?」
「嗯……」
花影錯落,光陰在這一刻定格成永恆。
松開彼此時,我餘光瞥見林子深處閃過一抹熟悉的身影。
我來不及向楚宴蘅解釋,立刻追過去。
18
我追到一處原始密林。
楚宴蘅跟上來:「枕夢,你在追什麼?」
「我剛才看見我婆婆了,不知是不是幻覺。」我說罷在密林裡尋找著,楚宴蘅幫我一起尋找地上的腳印。
「這裡有腳印。」楚宴蘅找到蛛絲馬跡。
我們順著腳印,看見一堵爬滿密密麻麻藤蔓的石壁。
無數條蛇從灌木叢裡爬過來,像是在驅趕我們。
「小心——」
楚宴蘅護住我。
可那些蛇卻並未攻擊我們。
下一瞬,石壁上的藤蔓移動,石壁裂開縫隙,慢慢地擴大。
直覺告訴我,這裡就是寶藏入口,啞婆就在裡面。
我和楚宴蘅對視一眼,一前一後地擠進石縫。
進去後,石縫並攏,藤蔓恢復原狀。
我們在一條長而窄的密道裡穿梭,一道道石門依次向我們敞開。
穿過第九道石門,我們走到一處地下墓穴。
墓穴正中央擺著一具棺材,棺材四周堆滿了一箱箱琳琅滿目的金銀珠寶。
楚宴蘅在觀察棺材,他喚我:「枕夢,快過來,這是終黎國倒數第二位皇帝終黎昊的墓穴。」
終黎國,那已是很久遠的事了。
楚國的江山,正是從終黎國手裡奪來。
如今到楚凌佑手裡,已經傳到第四代。
不過楚國每一任國君都早逝,算下來也就是七十餘年光景。
不知為何,終黎昊的棺木對我有一種很強的壓迫感。
一種說不出,卻讓我臣服的壓迫感。
我圍著石棺走了一圈,看見棺木後生長著一株散發著幽光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