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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隻要今年科舉及格的女子超過五人,便修訂有關律法,允準女子參試,入朝。
但每家的考生名額,隻有一人。
科舉有年齡所限,今年是兄長的唯一一次機會。
兄長才高八鬥,佔了解家這個名額,我心服口服。
正是因此,我才不願解之煜放下這份大好的前程。
未曾想,他隻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上一世,及格的女子隻有四人。
雖然陛下安排她們入了朝,但及格不足五人,仍是斷了我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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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我要把機會捏在自己的手中。
「爹,我就是為此事而來。
「兄長不肯珍惜的機會,自然有人替他珍惜,您覺得呢?」
爹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是解家的子女該有的氣度,真不知為父怎麼會生出他這樣的兒子!」
整整一月,我都在忙著準備會試。
不知解之煜動用了怎樣的手段,竟然真請來了薛太師為他證婚。
兄妹一場,我總是要去觀禮的。
07
解之煜勾搭有夫之婦的事鬧得沸沸揚揚。
以至從前那些同窗舊友,也不是很瞧得起他,大有斷了來往的苗頭。
但解之煜能請得動薛太師,令他們和我一樣好奇。
解之煜究竟是有多大的本領。
因此解之煜的婚宴異常熱鬧,這是他非常重要的一場翻身仗。
福珠兒同我抱怨:「咱們家大公子一表人才,合該是京城最矚目的狀元郎,真是被陸夫人害慘了!」
我饒有興致地盤玩著一支銀簪,突然抬頭打量著她那氣急的神色:「陸氏出身名門,論才識長相都是上等,才子佳人,哪裡不好?」
福珠兒被一席話噎了住:「好歸好,但大公子配得起更好的……」
我低笑一聲。
倘不是福珠兒於我尚且有用,我真想趕走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從上一世,福珠兒能在我行刑時,拘謹地站在解之煜身邊,我就明白了。
她愛慕著自家公子。
到了婚宴上,我才與左右逢源的解之煜匆匆見了一面。
有了薛太師的「認可」,所有人似乎都能寬恕解之煜的荒唐。
但認可,未必就是真的。
08
「爹和娘沒來嗎?看來爹還是和從前一樣頑固。」
解之煜戲謔地看了看我身後,確認了是並沒有人。
我坦言:「爹娘是要顏面的,要是知道我悄悄來赴你的婚宴,恐怕要連我一起趕出家門了。」
解之煜冷笑:「牙尖嘴利,說得再多又有什麼用?不過是讓人見了你與爹娘的頑固,迂腐。
「老師能桃李滿天下,而爹隻能困於一方天地,正是因為老師知曉變通,不會困於迂腐的禮法之中。
「也唯有老師這般與亡妻情深意篤的人,才會明白我與琦姝,並非泛泛之情,那些世俗的身份,並不能約束我們對彼此真摯的愛。」
幾句自我勝利式的竊喜話,聽得我耳朵都要生繭了。
我因為與沈知禾交好,又是隻身赴宴,所以擠在了沈家一桌。
沈將軍其實稱得上是個好人,否則以他在朝中的權勢,大可直接懇請陛下懲治了這二人。
哪怕是上一世,他在事後依舊對陸琦姝疼愛如初,可見他對陸琦姝的確有情。
而那個把陸琦姝推上亡命絕路的孩子……
我也是聽受驚的沈知禾囫囵一言,千叮嚀萬囑咐地叫我千萬別說出去,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孩兒,還是要等這一世親眼看了才知。
沈將軍像那置著氣的年輕少年郎,關注著局勢分明的賭局:「錦寧兒,你這腦子使不上的兄長,真能把薛太師請來,給他祝婚?」
我無奈地聳了聳肩:「沈伯父,我師父隻是老了,不是瘋了。」
09
新人在堂前站在了一起。
陸琦姝的爹娘也覺得這樣的事實在丟人,並沒有出面。
因此隻有師父薛太師坐在長輩上座。
倘若得了薛太師的認可,這就是解之煜漂漂亮亮的一場翻身仗。
解之煜不免有些激動地敬了盞茶:「老師。」
師父的臉色不太好看,茶盞懸在半空良久方才接下:「解之煜,你讓為師來,師徒一場,為師今日也就來了。
「你要薛某的祝賀,好,薛某直言,解之煜,你這個人,性情浮躁,這才聲名遠揚,卻始終一事無成,考學不成,做人更是失敗至極!
「陸氏,女子改嫁本無過錯,但絕不該是你這般見異思遷的做法,薛某希望你日後能檢討自身,恪守婦道!」
師父這讀書人的嘴,才是最毒的。
席中賓客毫不避諱地大聲哄笑,解之煜神色僵硬,壓低聲音說:「老師,別說這些了,大喜的日子,您說幾句祝福的吉祥話就是……」
「薛某這難道不是吉祥話嗎?」
師父冷哼一聲,「希望你二人成婚以後,莫要再為了一己私欲行事,自誤事小,誤人事大,今日見了她是一生所愛,明日見了她,又是三世的姻緣。」
「總將這些當作兒戲,隻會讓親族為你們蒙羞,讓朋友不齒,讓全京城看你們的笑話!望你二人從此收斂心性,相守白頭。」
嗯……怎麼不算祝福呢?
師父拂袖而去,走到我身前停了下來:「錦寧兒,難為你還待得下去。」
「不隨師父走,還在這兒做什麼?」
我苦笑:「師父還不知道我,戲不看完,我不安生的。」
「老神棍,聽不清你在那胡亂嘟囔著什麼!」
陸琦姝一把扯下紅蓋頭,抄起簪子刺了過來:「我看你就是擺明了來添亂的!」
我突然一怔。
陸琦姝兩眼猩紅,渾身抽搐的樣子,簡直像是嗜血的怪物。
10
這一怔不要緊。
為師父擋下的這一簪,正好刺在我的肩上。
傷口很快洇湿了肩上的整塊布料,我霎時冷汗直流。
然而之後看到的情景帶來的震驚程度,讓我也顧不及這些小傷了。
師父又是冷哼一聲:「解之煜,這就是你挑的好夫人!」
解之煜亦是有些無措,甚至遷怒於師父:「琦姝隻是衝動了!」
「她也是女子,當然希望大喜的日子能得到祝福,而不是聽到有人說這些刻薄話,衝動了也很正常!」
來不及顧及其他,陸琦姝先抽搐著倒在了地上,四肢都扭曲成了極為誇張的弧度。
陸琦姝滿頭大汗,嘴角抽動:「藥!洞庭……藥!給我!給我!」
見到這般駭人的場景,賓客們霎時失了看熱鬧的興致,匆匆棄席離去。
沈將軍急匆匆地跑上前來,掰開陸琦姝的嘴,倒進去一些顏色奇異的粉末。
陸琦姝神色好轉,暈了過去。
沈將軍說:「本將並不是一個喜歡強人所難的人,這就是為什麼本將軍一定要薛太師來為你祝賀,才肯與琦姝和離的原因。」
「琦姝要服的這種藥價格不菲,能供養起她,需要非常豐厚的家底,沒有解家,隻怕你一人很吃力啊!」
「解公子,你要是後悔了,本將軍隨時可以把琦姝接回府去!」
倘若不是知曉這「藥」為何物,我差點要以為陸琦姝也是個被病痛折磨的可憐人了。
解之煜隻是把陸琦姝打橫抱起,冷眼道:「沈將軍,請您尊稱內人一生解夫人。」
「這閨名,不適合您再叫了。」
有些人,實在是沒救了。
11
爹娘前去京郊禮佛,想要去去家中的晦氣。
沈知禾把我接到了沈家,處理了肩上的傷口。
「你哥啊,以後恐怕有得受了。」
沈知禾報以十分的同情,「陸琦姝這人,要是及時用了藥還好,用不上藥,見誰都像是要S她的怪物。」
「你是不知,爹從前不讓我往外說,被陸琦姝當作怪物,不小心砍S的婢女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令陸琦姝迷戀的藥,是由西方遊醫帶來的。
起初因為止疼效果極好,在京中盛行,遊醫賺得盆滿缽滿。
但很快就有人發現,這藥會讓人上癮,還會出現讓人神志不清的幻覺。
陛下盛怒,下旨禁止這種藥出現在京城。
藥是絕了,對藥成癮的人可還沒絕。
這種藥因此被炒到了價值千金,多的是人铤而走險。
「他慘不慘,我是一點也不在乎了。」
「我隻是好奇,陸琦姝是什麼時候染上的藥癮,沈將軍為何對她不離不棄?」
令我意外的是,並沒有復雜的利益糾葛。
僅僅是因為喜歡。
沈知禾嘆了口氣,哭笑不得:「還能是因為什麼,喜歡唄!我爹覺得陸氏比自己小了不少,嫁給自己,難免是委屈了人家,小姑娘嘛,總有要包容之處。」
「我爹和陸氏剛成親時,陸氏曾有過一個孩子,可惜不足兩個月,就小產了,當時那庸醫還說,陸氏是因落胎太多次,不易有孕,哪怕有了,也是不好保住的。」
「後來不知道她是從哪碰了那藥,說是能止疼,也的確沒喊過疼,爹也隻好依著她,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銀砸進去,連個響都聽不到!」
沈知禾一把攬住我:「唉,不提這些晦氣事,你今天出會試成績,是不是?」
我點點頭,「是,這會兒應當剛剛放榜。」
「好,姐帶你騎大馬,看成績去!」
沈知禾比我還要期待這次會試的結果。
在看到那結果時,我亦是一怔……
會試第一名。
總算是對得起我這些時日以來的點燈熬油。
解家才子的故事已經成為過去。
留下的,隻有他那些將要伴隨一生的醜聞。
12
解之煜的婚宴後,我將重心都放在了準備在之後的殿試上。
陛下待我十分滿意,最後還說了幾句長輩的關切話,讓我心裡有了底。
回家時,解之煜正堵在大堂內,局促地扣著手。
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像是來打秋風的乞丐。
「爹,娘,哪位遠親來了?」
「風塵僕僕的,應該是行了遠道吧。」
我毫無避諱可言的言語,刺痛了解之煜脆弱的自尊心。
他黯然地垂下頭:「爹……」
爹嘆著氣,直言道:「你要是知錯了,安安分分地回來,我就挑幾家鋪子傳給你,也夠你過活了!」
「但你想讓我給你拿錢養妻兒,不可能!你S了這份心吧!」
難為解之煜此時還能不卑不亢地大喊:「爹,娘!琦姝為了我和家裡人決裂,現在又有了我的孩兒,你們讓我怎麼對她棄之不顧啊!」
我嗤笑一聲:「做不到,那就和她安生過日子唄。」
「你們兩個大活人,隻要能做工,難道還活不下去?」
解之煜欲言又止:「琦姝她……」
她受不了委屈。
京中人都知道,解之煜豁出性命也要娶的妻子,是委屈不得的。
據陸琦姝自己所言,衣料她要用最好的,否則會把她磨得起疹子。
每周去裁衣,至少都要裁上十套。
首飾與吃喝用度更不必說,陸琦姝至今仍保留著四處赴宴的習慣,用昂貴的禮物來證明自己仍身居高貴的圈子裡。
而且陸琦姝是個喜歡附庸風雅的人,用來襯託她才學品位的畫作詩作,更是少不了的。
這還隻是咱們這些外人所知曉的。
不知的呢?
解之煜壞了一隻手,又沒什麼賺錢的本事。
陸琦姝的奢侈開銷,快把他整個人都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