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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幾日下來,他食不甘味,寢不安枕,眼下的烏青一大片,隻能將火氣發泄在無辜的宮人身上。
我和澈兒終於恢復了從前的相處。
他跟我一起用了晚膳,便自覺回去讀書了。
謝笙如往常一樣,神出鬼沒地出現在我的內殿。
內殿裡燈光如豆,氣氛正好。
「臣這次立了功,想跟太後討些獎賞。」
我眉眼帶笑,熟練地解開他的裡衣,與他擁吻在一處。
情到深處時,衣衫盡落。
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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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翠壓著聲音喊道:「太後,太上皇往這邊過來了!」
謝笙一下子繃直了脊背。
我一把將身上的男人推開,急中生智道:「快躲床底下!」
謝笙起初不願,後來被我硬塞了進去。
有段日子沒見宇文煊,他的身子愈發羸弱,好像風一吹就倒一樣。
我懶洋洋地從床上起來,披了件衣裳。
「你來做什麼?」
我心中煩悶,每次謝笙要來,我都提前讓守衛松懈,這才給了宇文煊可乘之機。
宇文煊不知是否察覺了什麼,在殿內環視了一圈,懷疑道:「這麼早就睡了?」
「不然呢?」
我提起小茶壺,自己倒茶喝。
「心底無事心自寬,早睡早起身體好,兒子孝順,哀家還要活到八九十歲,盡享榮華富貴呢。」
宇文煊臉色陰鬱,我早知他來者不善。
他突然把我推到床榻上,惡聲道:
「就算你是皇太後,寡人也是你的夫!」
「栩栩被你害S了,今晚你都代替她,來給寡人侍寢吧!」
我被床沿膈到了後腰,不由尖叫一聲,抬腳便往他身上踹。
「宇文煊,你算什麼髒東西,敢讓哀家侍寢!」
於此同時,床板動了一下。
宇文煊登時一個激靈,瞪大眼睛,要往床底下查探究竟。
我突然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巧笑嫣然:
「宇文煊,跟你說個秘密。」
「知道你的身體為什麼那麼弱嗎?為什麼走兩步就喘不上氣?為什麼看到秦栩栩的悽慘S狀就能暈S過去?」
「因為秦栩栩一直給你下慢性毒藥,讓你吃相克的食物。她想S了你,學我垂簾聽政啊,傻瓜。」
我拍拍他的臉頰,笑得酣暢淋漓。
話語如同一盆冰水潑下去,將宇文煊澆了個透心涼。
他最後連自己怎麼離開的萬壽宮都不知道。
離去前,我特意提醒他:
「床底下,你還看嗎?」
「有沒有聞到一股檀木香味,哀家可從來不用這個香。」
他木訥地搖著頭,扶著牆,眼神空洞而麻木,嘴裡念念有詞:
「不看了,不看了……」
我目光冰冷,整理著身上凌亂的衣裳。
剛剛那個瞬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宇文煊即便被剝奪了權勢,可他如果要我侍寢,名義上也是說得過去的。
世間的男尊女卑仍在,三綱五常仍在。
女子依附於男子,是因為掌權者全部都是男子。
要想改變這個觀念,最直接的方法便是,讓女子坐在最高的位置上。
14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謝笙從床底下鑽出來。
夜風襲來,他給我披上外衣,問:「在想什麼?」
我突然感慨萬千。
「秦栩栩說,她從前所在的那個時代,人人有書可讀。」
「我想,那個時代一定是四海升平,衣食無憂吧。」
「我也希望我們的百姓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可是對如今的大魏朝來說,根本沒有那樣的條件。」
謝笙與我並肩站著,一起望著月亮。
「是啊,倉廪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三年前江南水患,太上皇棄之不顧,十歲的陛下緊急登基,鄰邦虎視眈眈。」
「隻用了三年時間便解決內憂外患,宓兒,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他握著我的手,聲音好聽似昆山玉碎:
「等朝政再安穩一些,國庫再充盈一些,我們一步一步來,你想要的海晏河清終會實現。」
「何況,太後手裡不是還有一張底牌嗎?」
那本是一張暗牌,我原本想永遠地欺瞞下去。
「但我現在決定,想讓那張牌明於世間。」
在此之前,我要先絕了那幫迂腐老臣的念想。
秦栩栩被絞S後,屍體扔進亂葬崗,宇文煊忍著惡臭和髒汙,在亂葬崗找了一天一夜,終於找到她不太全面的屍身,親自刨了個坑,將她埋了。
宇文煊從萬壽宮離開後,又去了秦栩栩的墳前。
他一邊用手扒著墳上的土,一邊失魂落魄地問: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栩栩,你起來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你為什麼要給我下毒?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為你舍了皇位,甚至舍了命,我都願意啊,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沒有人回答他。
荒山野嶺上,隻有烏鴉飛過的叫聲。
我聽聞這些,欣賞著手上剛塗的紅色蔻丹,漫不經心道:
「宇文煊既然生無可戀,那就成全他吧。」
來人領命而去。
我欣賞著美麗的指甲,眉頭輕皺:「可惜啊,明日傳來太上皇殯天的消息,哀家這指甲又得擦掉。」
天色已經很晚了,月亮高高掛在桂樹枝頭。
我正要準備歇下,聽到了宇文澈慌亂的聲音。
「母後,母後!」
他好像受到什麼驚嚇似的,讓宮人都退下去。
他突然撲到我懷裡,臉色煞白:「母後,我衣服上有血。」
我還沒反應過來,以為他受傷了,正要查看,又見他紅了臉,低聲道:
「好像是母後從前說的那個……葵水。」
我松了一口氣。
「別怕,女孩子來葵水是正常的,肚子疼嗎?」
我吩咐倚翠去煮姜糖水,溫聲細語地安慰了她好一番。
澈兒今年十三歲,內心比同齡人要沉穩幹練很多。
但她在我面前仍是個孩子,嘟著嘴,有些委屈:
「母後,等我再長大一些,裝男孩子就更麻煩了。」
我摸著她的腦袋,柔聲安慰:
「沒事,以後不用裝了,咱光明正大地當女孩子。」
15
次日,羽林軍在宮外發現了宇文煊的屍體。
屍體有些不堪,尤其是那一雙手,不僅沾滿了泥和血,還有隱約白骨露出來。
太醫檢查過後,說太上皇因為罪妃秦栩栩的S,一直鬱結於心,最終選擇了自我了斷。
時隔三年,我又給宇文煊辦了一場葬禮,這次一切從簡。
隻是顛來倒去了一遭,躺在皇陵的還是那具替身。
真正的宇文煊被我扔在了亂葬崗。
他想要我全族的命,我讓他S無葬身之地。
宇文澈在人前極盡哀慟,人後卻立馬收回了眼淚。
我問她:「澈兒,你真的對父皇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宇文澈表情鎮定,道:
「他算什麼父皇?」
「他記得秦栩栩的生日,卻不記得我的生日。」
「三年前我跟著師傅學射箭,秦栩栩偏要過來跟我搭話,險些撞到射出去的箭上。」
「父皇卻以為我不安好心,將我狠狠斥責了一頓。」
我牽著她的手,不急不慢地走著:「澈兒,你從前怎麼沒跟母後說過這些?」
「父皇冷落母後,欺負母後,兒臣不忍母後再傷心了。」
「母後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兒臣會永遠護著母後,誰要是敢欺負母後,兒臣定將他碎屍萬段!」
我使勁眨眨眼,又抽了下鼻子,望向遠處。
從孩子嘴裡說出來的話,怎能不打動我這個老母親?
但文武百官就站在不遠處,我是皇太後,不能在他們面前流眼淚。
我和宇文澈身穿朝服,走過百級臺階。
站上了最高處。
「太上皇殯天,按照舊例,三日後舉行登基大典吧。」
大臣費解:「太後,咱們陛下不就早就登基了嗎?」
我說:「再登基一次。」
「三年前皇帝年幼,哀家不得不垂簾聽政。」
「但皇帝今年已經十三歲,英明果斷,處理朝政遊刃有餘,哀家想,是時候把朝政盡數交到皇帝手裡了。」
「哀家退居後宮,眾卿可願全心輔佐皇帝,共襄社稷?」
大臣們哪有不願的,本來有些人就擔心我把持朝政不放,現在我肯主動交權, 正好合了他們的心意。
他們齊刷刷地行叩拜大禮,高喊皇太後英明。
我笑道:「光嘴上說說哀家可不信,你們挨個發誓,此生效忠皇帝, 絕無二心。」
百官為了證明自己的忠心, 不惜用全族性命指天起誓。
我和宇文澈對視一眼:非常好。
三日後,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宇文澈穿著女式的天子朝服,出現在登基大典上。
文武百官一個個傻了眼,揉了幾次眼睛,戰戰兢兢地問:「陛下,您這是?」
宇文澈嘆了口氣, 兩手一攤,無奈道:「朕也是前幾天才知道,朕原來是女的。」
宇文煊沒有其他兒子,也沒有兄弟。
宇文澈是他唯一的骨血。
宇文澈毫不理會大臣們慌亂的神情,自顧自說道:
「前陣子,朕的舅父被先皇和罪妃欺騙,帶了兩萬大軍回來,就駐扎在京城外。」
「這兩萬大軍不如留在京城,護衛京稷安全,眾卿怎麼看?」
言盡於此,大臣們都聽明白了。
誰要是對皇帝是女子有意見, 兩萬大軍就是為誰準備的。
秦栩栩上前牽住他的手,充滿擔憂:
「(隻」「皇上英明!」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番外
我活到了八十八歲。
去世那年,大魏朝國泰民安,男孩女孩都能入學堂讀書。
我享了一輩子榮華富貴, 多少有些不舍, 奈何人總有生S, 誰也熬不過天命。
我壽終正寢。
我又醒了。
睜眼時, 我回到了二十五歲。
霓裳宮裡,宇文煊正抱著秦栩栩說情話。
「栩栩, 朕不能沒有你,即便放棄整個天下,朕也要跟你在一起。」
「你願意當這個皇帝嗎?」 秦栩栩問。
「不願。」
宇文煊答得果決:「如果可以選擇, 朕寧願生在尋常百姓家,跟你做一對普通夫妻。」
秦栩栩含淚應了:「好,那我們便拋棄榮華富貴, 從此雙宿雙飛。」
宇文煊來到鳳儀宮,告訴我他已經決定放棄江山, 讓我配合他演一出假S的戲碼。
我長嘆一口氣:「陛下鐵了心要走, 臣妾留不住。」
同上一世一樣, 宇文煊在祭拜皇陵的路上,馬車側翻,跌落懸崖。
隻是這一次, 懸崖下不僅有他提前安排好的人手,也有我提前安排好的人手。
宇文煊S在了懸崖之下。
他的屍體被尋回,通過容貌一眼就能辨認出來,屍體絕沒有被調換的可能。
我將哄騙宇文煊出宮的秦栩栩抓出來, 賜絞S。
宇文澈順利登基。
同上一世一樣,我依然是風光無限的皇太後。
隻是這次的三年後,宇文煊不會再回來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