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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開口,決定將話本的事,告訴她倆。
一炷香後,在我的臥房中,飛鳶將話本用力擲在地上。
「混不要臉的玩意!居然成了我勾引他?那日在柴房,分明是我被捆住了,他把媚藥用在了我身上!」
飛鳶一張臉被氣得通紅。
向來柔弱的錦娘,也被這離奇的話本嚇得夠嗆。
「過去的事,咱們改變不了,但未來說不定還能有轉圜的餘地呢?」
我嘆息著蹲下身,拾起話本。
翻到了飛鳶和錦娘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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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鳶如今懷孕了,以後會因為難產傷身,武功盡失,變成後宅一個沒有什麼特別的女人。而十年後,她的兒子作為庶長子,會成為周璟尚公主的阻力。她們母子二人,被周璟以莫須有的罪名趕到鄉下莊子圈禁起來。
一個江湖中叫人聞風喪膽的女S手,最後淪為後宅困獸。
錦娘的結局,更是殘酷。在我S後的第三年,周璟被流寇追S,他為了活命,棄車而逃。車上的錦娘,成了阻擋流寇的美人牆。
幾十個壯漢,生生將她折磨得看不出人形。
……
屋內的氣氛,低至冰點。
許久,是飛鳶紅著眼咬牙低吼著:
「若是可以,我必定要S了他!」
可飛鳶S不了。
她習武數十年,鮮有敵手,偏偏每次遇著了周璟,就如內力盡失般。
這段日子飛鳶獻媚討好,企圖在床笫之間了結了周璟,可即便如此,她還是連傷周璟一根汗毛都做不到。
「那咱該怎麼辦啊?真的等S嗎?」
錦娘與我和飛鳶不一樣,她是最順從聽話的,在周璟說出要把成衣館拿去下聘之前,她都仿佛沒有自主意識般,萬事聽周璟的安排。
可就算是這樣一個嬌柔的女孩,她也是個人,也有心裡的願景,也不甘心成為任人擺布的棋子。
可不甘心歸不甘心。
怎麼辦,我還當真沒有一點頭緒。
連飛鳶這樣的S手都沒有辦法,我又能怎麼做呢?
9
家裡的氣氛一連幾日都低迷不已。
我不去醫館坐堂,錦娘不去成衣館盯著繡娘,飛鳶身子越發虛弱,吃什麼吐什麼。
隻有周璟,沒心沒肺、歡天喜地地準備迎娶郡守家小姐。
周璟是入贅,沒道理娶了平妻還要住我溫家的房,就算是他不要臉,郡守家的小姐也是不肯的。
於是他買下了隔壁的小院,譴工匠打通花園。
如此,兩院相通,又互不打擾。
周璟當真是美美坐享齊人之福。
大婚那日,與隔壁院的鑼鼓喧天相比,溫家的小院寂靜得有些落寞。
「吵個沒完!」
飛鳶重重將針插進了人偶裡,隨後起身去關窗。
嚇得錦娘替我翻醫術的手一抖,她怯怯瞥了一眼飛鳶。
事到如今,我們仨算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可錦娘還是害怕飛鳶。
飛鳶身上,有經年不散的S氣。
可她卻不是什麼惡人,起碼對我們不是。
她甚至苦學溫家針法,希望能替我將筋脈接回去。
溫氏針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成的。
我勸她別犟。
她卻拖著日漸虛弱的身子,練習從不停歇。
她說:「那個潑皮才花了一個月就能學成,我為何不行?更何況,我算半個毒師,熟悉人體的筋脈穴位,還精通暗器,有著手上功夫,總不會比他差勁。」
飛鳶始終對我心中有愧。
哪怕我不怪她,她還是把一切攬到了自己身上。
飛鳶比周璟那個小人不知好了多少。
我不忍看她如此辛勞,哄著她歇息喝藥。
「沒用的,藥已經喝了好幾貼了,但是我的內力還是紊亂,身子虛得不像話。可能,等生下這個孩子我真的會武功盡失。」
飛鳶嘆息,眉宇間全是悵然。
其實我們不是沒有想過辦法。
飛鳶的肚子月份不大,我甚至給她配了落胎藥,隻要流了這個孩子,說不定她還能保住一身武藝。
可是那碗藥,她怎麼也喝不下去。
便是碰著了舌尖一點,也會將肚子裡的東西吐個幹淨。
後來我換了燻香和藥浴,也全都不行。
這個孩子,飛鳶非生下不可。
這是她無法改變的命。
「我懂你的難過,失去自己畢生絕學,著實是太過殘忍。」
我和飛鳶何嘗不是同病相憐。
突然在一片沉默中,飛鳶猛然抬起頭,目光炯炯看向我:「你失了針法,我失了武藝,可周璟全都學會了!」
「說不準,是他偷了我們的技藝!」
飛鳶一席話,如驚雷般在我心中炸開。
沒等我反應,飛鳶從我床榻下拿出了藏著的話本,飛快翻著。
話本中雖沒有明確寫。
但周璟的女人們,無一不是各懷本領的妙人兒。
可遇見周璟之後,光芒盡散,紛紛淪為普通女子。
而周璟,則會汲取這個女人最厲害的技藝本領,化為己用,成為完美無缺的神人。
飛鳶翻到了如今正在和周璟洞房的郡守小姐,江素芸的結局。
她本是管家理事的一把好手,最善經營。可她意外跌入汙塘,濁瞎了眼,再也不能看賬本明細。
周璟卻在她瞎後,成了一眼就能核算賬本的神算子。
越往後翻,飛鳶的猜測越得到證實。
運籌帷幄的女將軍、擅長蠱毒的南疆蠱女、才動天下的女詩人、滿腹經綸的女官……
隻要她們有出眾的技藝,最後都會喪失,轉接到周璟身上。
周璟,就是個趴在女人們身上吸血的蝗蟲!
10
我們絕不能坐以待斃。
第二日,我便讓錦娘去了成衣館,她必須參與進去,不管是管理還是賬目,她不能真的將這分家業拱手讓人。
我也回了醫館。手斷後,我連把脈都不能,但可以陪著醫館的小醫師們商量用藥,教他們治療手段。
而飛鳶,在家中安胎,但仍苦心鑽研著溫氏針法。
書中關於我們的結局太過可怕,我們不敢輕易認命。
我們忙得熱火朝天,顧及不了旁的。
結果怠慢了江素芸。
她是平妻,新婚第二日,家中妾室理應去拜見她的。
但錦娘不見人影,飛鳶稱病不出。
她覺著自個被打了臉,有些下不來臺。
周璟為了哄著她,派了小廝去叫。
結果錦娘正好忙著成衣館上新,不少客人就等在店裡,她走不開。
徹底得罪了江素芸。
我回家,便看見周璟叫僕從們壓著錦娘和飛鳶跪下,要各打她們五手板。
我忙擋在了她們前面:「錦娘是繡娘,手最是珍貴,飛鳶還懷著身孕,你怎可以打她們?」
「她們不敬主母,新婚第二日不請安,我便可以打。」
「她們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也是你這個當家主母太過寬縱了。」
「以後這個家,我看還是讓素芸來當的好。」
周璟一番話,氣的我想發笑。
江素芸就算是郡守小姐,也當不了我溫府的家。
又是熟悉的感覺,我反駁不了周璟的任何話。
隻要是周璟開口,我就隻能被迫順從。
我被周璟的僕從推搡到了一旁,眼睜睜瞧著錦娘和飛鳶挨了這頓手板。ṭű̂ₘ
往後的日子,為了給江素芸立威,周璟總是出面責罰錦娘和飛鳶。
我雖好些,佔著發妻的名分,江素芸對我有幾分客氣,對我不會動輒打罵。
但我瞧不得她們受苦。
尤其是飛鳶,懷著孩子,好幾次罰跪,險些要了她的命。
「S了他!」
又一次,飛鳶被罰跪後,躺在床上,雙目通紅。
她的一身武功,因為這些細碎的折磨,散去了一半,才能保著她的命。
我想盡辦法,配了不少補身的藥,也補不了她內力的虧空。
S了周璟,是唯一的法子。
也許隻有這樣,我們才能擺脫這無休無止的控制。
「飛鳶,你別急,我已經想到法子了。」
這些日子,我絞盡腦汁。
下毒,暗器,什麼法子都試過了,我發覺隻要對周璟起了歹心,這事就辦不成。
但,昨日,我給飛鳶煮的養身的湯藥,被周璟瞧見了,他不滿地朝我陰陽怪氣:「你一個妻,知道盡心盡力照顧一個妾室,卻不知道服侍夫君。我日日在外操勞,也不見你做個參湯補藥來。」
當時我是氣憤的。
但轉念一想,這既然是周璟要求的,那我應該是做得的。
我端著養生湯藥給周璟時,他正和江素芸親熱。
像指使下人般叫我放了湯快走,呵斥我沒有眼力見。
臨出門前,我餘光瞥到周璟喝著我的湯藥和江素芸獻殷勤:
「當初她救我一命,我無以為報,隻能以身相許,沒有半分感情。若論真正的妻,我隻想與你舉案齊眉……」
周璟一滴不剩地把湯藥喝完了。
我算著時辰,果然在翻雲覆雨後,周璟找上了我。
「那湯藥你放了什麼東西?」
「自然是補氣壯陽的好東西,夫君沒有感覺出來嗎?」
紅燭搖晃,影影綽綽的光影下,我不施粉黛的模樣,配合著經年不散的藥香,別有一番風情。
「月棠,我從前竟不知你這樣美。」
周璟眸中帶著情欲,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我也如同當初新婚時那般溫柔和順地對他。
倒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床事。
事後,周璟果然發話,說我的湯藥不錯,要日日做了送來。
我趁熱打鐵:「最近我想琢磨琢磨藥膳,如今我的手廢了,想做點別的營生,單靠藥館,收入不太夠支撐偌大一個溫府。」
聽著我這話,周璟沒有反對,反而來了幹勁,要幫我想營銷手段。
11
「就這?讓他精盡人亡?」
聽了我的話,飛鳶不解。
甚至覺得我這法子有些可笑。
「當然不止。」
「我是要他在不知不覺中,毒發身亡。」
周璟雖學了溫氏針法,但是對藥理一竅不通。
我給他的補藥,他根本不知道裡頭放了什麼,隻能感覺到自己成日生龍活虎。
「下毒?你不是說下不了毒嗎?」
飛鳶疑惑問我。
「是下不了毒的,隻要對他有害的湯藥,都送不到他手上,但大補湯藥卻可以。」
「那補藥又不會將人補壞……」
「你可知藥性相克?」
我微微笑著。
飛鳶從前算是半個毒師,她對藥理也知曉五六分,我如此一說她即刻反應過來了。
「能行嗎?」
「能行,昨日我給周璟喝的養身大補的湯藥,我身上的燻香是安神調息的,二者都無害,所以沒發生之前那種奇怪的事。」
「房事時,這兩相遇會使人輕微頭暈,周璟沒有察覺,想來這法子是可行的。」
飛鳶眼中漸漸恢復了神彩。
之後,我埋頭忙著藥膳鋪子的活計,也幫著錦娘在成衣鋪推出藥衫。
那些衣衫,用浸泡過藥水的絲線織成,自帶奇異藥香,長期穿著能強身健體,而且成衣鋪每月能定期洗衣浸衣保持藥效。
雖價格不菲,但總有有錢人願意一試。
借著這個機會,我將家中的吃食都換了藥膳,錦娘也把周璟的衣衫都換了藥衫。
周璟本是不願的。
還是錦娘嬌嬌柔柔地哄著:「夫君如今不同凡響,是咱們遠安郡的能人,能一呼百應的。您穿上咱們成衣館的衣衫,可是響當當的活招牌,比什麼營效果都要好呢!」
周璟被哄得飄飄然。
日日穿著藥衫出席達官貴人的宴席,吹噓自己名下產業浩大。
一躍成了郡裡風頭最盛的人物,風光無限。
在他不知不覺中,虧空了內裡,越來越虛。
但從外頭看,依舊是龍馬精神,甚至更勝從前。
江素芸一人滿足不了周璟,周璟便喚錦娘一同尋歡。
江素芸自覺被羞辱了,不肯自降身價與妾共侍一夫。
她鬧著脾氣要回娘家,回郡守府。
周璟哄了半晌,哄不好,臉一冷,江素芸便再也不能動彈分毫。
隻能任君採頡。
錦娘和我說那晚的情形時,滿臉都是受了驚嚇的模樣。
這種被操控的邪門事,自己經歷是一種感覺,瞧別人又是另一種了。
「如今,她總想著要回娘家,但是回不去,應該是怕極了,好幾日沒找過我和飛鳶的麻煩了!」
錦娘眨巴眨巴眼,有幾分得意。
江素芸是管家理事的一把好手,但對下極其嚴苛。
錦娘成衣館的繡娘們,都在她的管理下苦不堪言。
錦娘不忍,多次為繡娘們說話,卻被責罰,她一直對江素芸心有怨懟。
「那就叫她急上一急,否則,她那樣的心高氣傲,也不會同意和我們合作。」
我慢條斯理配著藥衫的藥水。
對於江素芸,我實在不喜她的性格,永遠端著官家小姐的架子,拿鼻孔看人。
但話本中,她也實在是個可憐人。
是比我、錦娘、飛鳶,還要可憐的存在。
她的父兄本是鎮守一郡的大人物,卻在流寇攻城時,因為周璟怯戰退兵,陣亡於戰前。周璟打著江家女婿的旗號,借機將江家剩餘兵權收為己用。
不再有父兄做依仗的江素芸,對周璟來說,再也沒有利用價值,碰見英姿颯爽的女將軍後,毫不猶豫地將她貶妻為妾,為她人騰位。
後來,她又盲了雙眼,沒有子嗣,成為後宅的活S人。
一切都發生在那場流寇變亂之後。
話本中所寫,我也正是在那次變亂為救周璟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