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長睫凝淚，泫然欲泣。

 

形色憔悴的薛寧御感動地將我擁入懷中：「聽聞蜀地盛產辣椒，日後，本王陪你一起吃。」

 

我嘴角抽了抽，表情仍是難過的：「王爺莫憂心，說不定陛下過段時日就會召王爺回京。」

 

薛寧御沒接話，瞳色渾濁。

 

接連的打擊消磨了他的神智，疲憊不堪的他此時好像隻剩軀殼。

 

這時，管家通報，蘇清禾帶了一筐魔鬼椒來為我送行。 Ţü⁾

 

「王Ṫù₎爺，你可願一道嘗嘗？」

 

我試探性地邀請薛寧御，卻見他已被嫡姐劃開的生辣椒燻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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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下回再試。」

 

薛寧御匆匆離去，步履飄搖。

 

我確定他走遠後，關上門，衝嫡姐小聲抗議：「就剩三日了，阿姐，難道你真的要我跟薛寧御入蜀？」

 

「莫急，今日過來就是為了讓你安心。」

 

2Ṱũₚ2

 

上一世，薛寧御總讓嫡姐入宮伺候一個太監，逼嫡姐幫他探聽母妃的真正S因。

 

某次太監酒醉，坦白宸貴妃其實S於皇上之手。

 

自此，薛寧御對薛氏皇族再無一絲感情，半年後便起兵謀反。

 

但嫡姐並不知曉薛寧御的結局，因為薛寧御要求嫡姐住進沈全營帳的那日，嫡姐選擇了跳湖。

 

「所以，現在我們要讓薛寧御知道這件事。」

 

我的心怦怦直跳，籌謀這麼久，終於等到收網的時刻。

 

「不止。明日開始，御史會彈劾薛寧御，晉陽王那邊也會派人監視安南王府。屆時，你可小心問一嘴是不是有人想S王爺。」

 

我將嫡姐的話牢牢記在心裡。

 

這次碰面，我和她默契地都沒有提蘇家。

 

但我們很清楚。

 

蘇林楓這幾個月的動作不斷。

 

這意味著蘇家已陷入泥潭，離覆滅不遠了。

 

23

 

離京前一夜，京城靜得可怕。

 

烏雲遮住玄月，星光不可見。

 

第一縷火光由晉陽王府蹿起，緊接著是皇宮。

 

兵荒馬亂間，蘇明川闖入安南王府，不由分說將我帶走。

 

「大哥，出什麼事了？」

 

「薛寧御S了晉陽王。」

 

蘇明川告訴我，薛明御覬覦皇位多年，養了一批私兵，皇宮裡也有不少他的人。

 

最重要的是，本該聽命於薛世臨的禁軍臨陣倒戈，成了薛寧御的助力。

 

此時，薛寧御已經拎著薛 世臨的人頭闖入皇宮。

 

「大哥，那你為何不帶兵入宮平叛呢。」

 

「威遠軍早已等在宮裡。」

 

蘇明川語氣得意。

 

我不動聲色地斂下眸光：「大哥，你怎會知曉薛寧御今夜要反？」

 

蘇明川微怔，卻不肯承認這是嫡姐的功勞。

 

簌簌的夜風中，身披軍甲的男子淡淡說了句：「父親料事如神。」

 

所以，也是父親放任薛世臨被S的嗎。

 

24

 

入宮後，我才明白蘇明川為何會突然來找我。

 

原來，謹慎的蘇林楓怕陛下起疑心，隻在皇宮內外安排了三千威遠軍，和叛軍的人數不相上下。

 

而援軍最快也要六個時辰後才能抵京。

 

他們想讓我假意勸降，拖延時間，還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父親，奪權的關鍵時刻，薛寧御豈會聽女兒的廢話。說不定一句話惹他不快，女兒就成刀下亡魂了。」

 

我自然不肯去。

 

蘇林楓擰眉：「心兒，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嚴厲地盯著我，眼瞳中有不容置喙的威嚴，有隱忍的怒意和失望，唯獨沒有父親對女兒的擔憂。

 

真是可笑。

 

「父親」二字在心口冷成一團，我看著蘇林楓，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蘇林楓被我森寒的眸光惹惱，不耐發火：「蘇家的女兒，豈能貪生怕S。蘇錦心，跪下！」

 

往日，隻要他一發火，我就會乖乖聽話。

 

但今日，我一動未動：「你們也是蘇家兒郎，要勸降自己去。」

 

蘇明川擒住我的小臂，試圖將我拖去乾清殿：「蘇錦心，父親是為你好。夫君謀反，你身為人妻，若不肯相勸，理當同罪。」

 

好一個為我好。

 

好一個理當同罪。

 

當我還和上輩子一樣傻嗎？

 

我身子回轉，反手奪走蘇明川腰間的雁翅刀，將刀刃架在他脖子上：「謀反之罪是要誅九族的。若我S，整個蘇家都得來給我陪葬！」

 

蘇明川瞳孔巨震，錯愕道：「蘇錦心，你竟敢弑兄？」

 

我若有似無地瞟了被氣得全身戰慄的蘇林楓一眼，嗓音戲謔：

 

「有何不敢？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蘇林楓，我說得對嗎？」

 

25

 

蘇林楓不願再與我浪費口舌，直接命人將我拿下。

 

突然，十幾個人頭同時從乾清殿的臺階下滾落，畫面駭人。

 

薛寧御S了薛景南和所有皇子。

 

他走出乾清殿，高高站在禁軍圍成的人牆之後，向蘇林楓拋出橄欖枝：「蘇相，如今所有皇子都S了，唯有本王有資格當皇帝。若你肯率蘇家輔佐本王，本王許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勢。」

 

「弑父弑兄之人怎配為天子。」

 

蘇林楓狡黠地眯起眼，他一抬手，無數支利箭飛向薛寧御。

 

薛寧御嗤笑一聲，下令禁軍突圍，雙方混戰，不S不休。

 

我趁機找了個隱蔽的角落躲著，看他們狗咬狗。

 

果然，因雙方人數差距不大，戰局顯得焦灼。

 

蘇林楓和蘇明川頻頻望向宮門，似在等待什麼。

 

終於，一抹迤逦的玄色身影帶領援軍闖入屍山血海。

 

是嫡姐！

 

而那位與她同乘一騎、劍眉星目的少年將軍應該就是沈銘塵了。

 

26

 

「S！」

 

沈銘塵將嫡姐放在安全位置，開始大S四方。

 

一萬援軍入宮，薛寧御兵敗如山倒。

 

他以自戕終結了薛氏王朝的歷史。

 

蘇林楓大喜，命沈銘塵留下收拾殘局，單獨將嫡姐和蘇明川叫進乾清殿中議事。

 

我在嫡姐關門前一瞬擠了進去。

 

視線被龍椅吸引的蘇林楓倒也沒說什麼，他隻是直勾勾地盯著九五之座，不再掩飾自己對皇權的渴望。

 

「薛氏滅族，這皇位，為父不得不坐，否則天下恐會大亂。」

 

「國不可一日無君，父親，還請您即刻登基，昭告天下。」

 

蘇明川看起來比蘇林楓更興奮，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嘗嘗當皇子的滋味。

 

他們兩個人都沒注意到嫡姐臉上的漠然與輕蔑。

 

其實她早就看出蘇林楓的野心，所以才會布下此局。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而黃雀之後，還有獵人。

 

「禾兒，你說，為父登基後，該用什麼年號？」

 

「父親，S人是不能登基的。」

 

27

 

「小妹，你在胡說什麼？」

 

「我沒胡說，父親與兄長此番S於平叛，為國就義，也算光耀了蘇家門楣。」

 

「禾兒，你發什麼瘋？」

 

「父親，S過一次的人是不會發瘋的，這一世，我隻想看你們發瘋。」

 

蘇林楓和蘇明川同時捂住胸口，嘴角嘔出黑血。

 

「你……你在菜裡下毒。」

 

嫡姐笑笑：「不然呢，真以為我是擔心你們，所以才回蘇家陪你們用膳嗎？

 

「曾經蘇家利用我們換取權勢，現在我們利用蘇家重獲自由，這很公平。

 

「放心，二哥我會留他一命，將來送去和親，聽聞那絨犬國的國王最好男色，與他頗為相配。」

 

蘇林楓和蘇明川驚得一口氣沒上來，癱倒在地上。

 

我見他們就快咽氣，急忙拔出雁翅刀，一刀劃破兩人喉嚨：

 

「阿姐，你是要當女帝的，不必為他們髒了手。」

 

28

 

翌日，百官被威遠軍壓上朝堂，嫡姐身穿龍袍坐在龍椅之上。

 

她的容顏是那般清麗，表情又是那般肅穆。

 

身上散發著我從未見過的王者之氣，令百官不敢直視。

 

我才知道，原來女子也能這麼有壓迫感，嫡姐的氣場絲毫不輸史書上的任何一位帝王。

 

她經歷了上輩子的屈辱，這輩子的權謀，拼盡全力擺脫了所有的枷鎖，終於成為真正的蘇清禾。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沈銘塵與周尚書率先俯身叩拜女帝，其餘百官仍持觀望態度。

 

乾清殿裡，許久沒有人再出列，安靜得能聽見呼吸聲。

 

僵持不下時, 長公主薛語桐手捧傳國玉璽，率數名薛氏公主趕到乾清殿, 她屈膝跪下, 字字鏗鏘：「女帝乃天選之人, 薛氏一族願遵從天意, 追隨陛下。」

 

她的出現如一記驚雷砸入朝堂，那幾位被嫡姐捏住把柄的權臣紛紛表態支持嫡姐即位。

 

一旦堤壩有了裂口，就再難抵擋奔湧不息的洪水。

 

很快，已九成官員支持嫡姐。

 

但也有老頑固堅決反對：「女子為帝，千百年來也不曾有過如此荒唐的事。」

 

嫡姐沒S那人，而是將他關入天牢：「千百年來不曾有，不代表當下不能有，我蘇清禾偏要做這千古第一人。

 

「至於荒不荒唐, 三年後，自見分曉。

 

「委屈愛卿先在天牢裡住三年，待盛世之日，朕自會放你出去。」

 

如此, 也沒人再敢當眾反對嫡姐。

 

29

 

後來，我問嫡姐, 長公主為何會幫她。

 

嫡姐才告訴我, 長公主最愛的第一任驸馬是S於晉陽王之手。

 

位高如她都不能保住自己的愛人, 隻因在男子眼裡，女人合該是工具。

 

所以她也想爭一爭，爭一個自由的天地。

 

其實柳月夕，也早被嫡姐籠絡。

 

若非她小產背叛擾亂了薛寧御的心，讓嫡姐有機會乘勝追擊, 薛寧御也不會被逼得做出錯誤的決定。

 

嫡姐說, 這一路, 還有許許多多女人都向她施過援手, 她們和上一世的我們一樣，都過得太苦太慘。

 

「阿姐，我想當個女官。」

 

我摸了摸鼻子, 攬住嫡姐的小臂。

 

「不當女將軍？」

 

嫡姐揉了揉我發頂, 語氣寵溺。

 

「三年後再說, 這三年我要和阿姐一起繪山河錦繡, 築盛世芳華。」

 

「好。」

 

嫡姐站在陽光下, 她的瞳色堅定而清澈，恍若一尊聖潔的神明，將庇佑天底下每一個女子。

 

30

 

漸漸地，上一世的記憶離我越來越遠。

 

甚至在路上偶遇被嫡姐休了之後，變得瘋瘋癲癲的周世安, 我都能淡然地轉身。

 

相比去對付搖搖欲墜的周家, 我更樂於將精力花在幫嫡姐培養女官上。

 

好叫古板的周家人世世代代都活在一個女子與男子地位平等的世界裡。

 

何其有幸，重活一世。

 

不必再折腰討好，不必再困於內宅, 也不必再依附於任何人。

 

曾經我和嫡姐曾經夢寐以求的自由，即將變成所有女子的自由。

 

這天下，終於不再是男子的天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