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小說
第1章
沈淵與當朝公主成了親。
為表忠心,他承諾公主一生一世一雙人,轉身將身為妾室的我送入勾欄。
我哭著給他磕頭磕到個頭破血流。
他說:「換換,本王不能對不住公主……隻能委屈你了。」
他說讓我乖乖的。
公主矜貴,實乃應為沈淵的掌中寶,心頭血,座上賓。
而我沈換換,從始至終都不過是一個想要爬上他床的低賤丫鬟罷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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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花樓那一年,我名聲大噪。
因為我是沈淵沈大將軍的妾室,那些追隨沈淵,嫉恨沈淵又或是崇拜沈淵的人都想要和我春宵一夜。
隻因為我曾經是沈大將軍的女人。
那些嫉恨沈淵的人總是將對沈淵的恨發泄到我身上,任憑我苦苦哀求,他們隻會說:「要恨,你就恨沈淵好了,是他將你送來這花樓,推你入地獄的……」
這話不假。
所以我不再求饒了。
他們如狼似虎的這般,其實抬高了我的身價,要許多錢才能和我睡一夜。
我從未見過這麼多錢。
沒人在乎我從前其實隻是將軍府的一個最小最末等的丫鬟。
沈淵為了娶公主,立下誓言,一生一世一雙人,而那時我已然成功爬上沈淵的床了。
我自幼同沈淵一起長大,我兩歲那一年,疫病橫行,家破人亡,是沈淵拾到在路邊餓得直哭的我。
我成了他家的小丫鬟,沈淵仁慈,他為我賜名叫沈換換。
我十六歲那一年,爬上了沈淵的床,他那日喝了酒,沒有推開我。
他問我是哪個院的小丫鬟,生的這樣好看。
我眨一眨眼睛,附在他耳邊說:「我是沈換換啊。」
他納我當了妾室,偶爾也會帶些新鮮玩意來哄我玩,那些本本分分做丫頭的總藏在我的身後說我的小話。
她們說我一身狐媚子勁,一看就不是正經人家出身的姑娘,本就是個萬人騎的,遲早要被老爺夫人發賣的。
曾經我隻覺得是她們嫉恨我,直到公主進門,沈淵真的將我送到了花樓,任憑我磕的頭破血流,他也不為所動。
那一日公主滿頭東珠,春風得意的進了門,滿懷期待她的洞房花燭夜。
那一日我一身破衣爛衫,像條野狗一般被主人丟棄,成了任人宰割的盤中餐。
2.
花樓裡來了一位貴客。
曾經的公主如今的將軍夫人。
整個花樓都小心翼翼的接待著,她卻大手一揮隻點了我為她唱曲。
過去三年,她也時常送男人來折磨我。
三年過去我由謹小慎微已然變得浪蕩風塵,而公主依舊矜貴。
整場之內鴉雀無聲,公主高坐於二樓雅間,她或許是被花樓中的脂粉味嗆得擰眉,但隨即又笑了一笑。
她讓我唱的,是一首葷曲。
這樣的曲目,一般是隻有在房內為客人獨奏的,恩客都知道要給勾欄女留點面子。
而公主不,公主捻著一縷青絲,讓我在大庭廣眾之下唱了曲,身後的那些姊妹們都擰起了眉,我知道,這是我的痛處,也是她們的痛處。
一曲過後,她大聲笑了起來:「果然不愧是個千人騎的!怪不得從前能勾的了將軍呢!」
她自上而下丟下來一枚銅板,落到了冰冷的地上,打了幾個轉,又落到我的腳邊。
「諾……本宮賞你的!」
我彎下身來拾起了那銅板,不卑不亢的說道:「多謝公主賞賜!」
在她們這些高位者的眼中,人命偶爾也不過幾枚銅板。她如今賞我一枚銅板,沒有打S我,都是莫大的恩賜。
臨行之際,她盯著我的眼睛,輕聲威脅道:「人各有命,富貴在天,你啊就是賤命一條,最好給本宮老實些!」
我隻點頭。
是啊,我是賤命一條。
可是,我卻從不是個老實的。
不管以前現在還是以後。
侍候我的小丫頭名喚玲瓏,她扶著我的手,輕聲擰眉道:「她怎能這樣折辱人!就算是公主……也不該……」
我將手指放於唇齒間,不可說。
公主有什麼是不應該的呢……她做什麼都應該。
公主她日理萬機,怎會有空想起我這個三年前就被扔到花樓裡頭的丫鬟呢?
除非是,沈淵來過……
而且他是來看我的。
臨近夜色,我自三樓眺望,果真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我大概許久不曾見他了,他生的與以前不太一樣了,可具體哪裡不一樣,我說不出。
「玲瓏,同老鸨說今夜我身子不適,就不登臺了……」
我怎能讓他這般容易看見我呢。
「那李公子呢?」
我戴上最後一支金釵,輕聲道:「接客。」
老鸨說了今夜我不登臺後,沈淵臉上露出一絲煩躁,他似乎也不再為誰停留,喝完了那壺酒匆匆離去。
李公子李燃生的陰鬱,總叫人覺得很害怕。
但他很有錢,出手也相當闊綽。
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民間傳聞,他是當今聖上的私生子。
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所以,我依舊笑著拉起了他的手。
3.
我將腦袋輕輕伏在李燃腿上,任憑他一根一根將我的釵拿掉,丟到地上。
「你說你啊……怎就招惹了公主那座瘟神呢?」
我撇撇嘴,那一日公主來大鬧花樓後,我又重新淪為這些世家小姐的飯後談資,她們這樣的人高高在上,似乎伸伸手跺跺腳就能將人踩在腳下。
「求公子疼疼我……帶我走吧,她們都欺負我……」
他捏著我的下颌對上了我的眼睛,輕聲一笑:「可是我們的換換,真的需要很多錢啊……」
他說的不假,這滿花樓之上,唯有我是被將軍送來的,花樓不敢放人,所以我的贖金幾乎是貴到了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天價。
「我贖了你,你可以為我做些什麼呢?」
衡量一個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看他的價值 ,因為沈淵有價值,所以我才會想要爬上他的床,因為李燃有價值,所以我才會同他做了一次又一次的皮肉生意。
而我與李燃本質上是一種人。
我喝下了杯中的酒,輕輕呼出一股濁氣:「登帝……」
他猛然大笑起來,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淚,問我:「那我應該要怎麼做呢?」
「你要娶我……」
他的笑戛然而止,隻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
我點頭,當然知道我在說些什麼。
當今聖上唯有兩個兒子,一個被派往邊疆戰事,傷了眼睛,另一個就是不學無術的紈绔於政事之上怕是無堪大用。
當年小鍾妃被關在破廟裡頭被皇後活活打S,S前唯有一子,被偷偷送往江南,就是李燃。
聖上忌憚皇後母家隱忍不發,如今皇後母家衰弱,李燃要做的,就是試探皇帝的底線,看一看他心中李燃到底能佔幾分。
而還有什麼能比讓李燃娶一個千人騎的娼婦更能試探皇帝的事呢?
試問天下哪個做父親的能接受自己的兒子這樣?
要娶,要風光大娶,要愛,要S去活來。
至少人前是要這樣的。
李燃在花樓一擲千金為我贖了身。
她們又說我到底是怎樣一個尤物,竟然讓李燃也肯花下那麼多錢贖我。
我走出花樓的那一刻,頭也沒有回,我隻知道,我值得。
李燃娶我之時,鬧得整個京都都知道了,他身著婚服,騎著大馬帶著我走過京都每一個大街小巷,整個京都幾乎都染上了紅色,我的風光大嫁,幾乎要超過了公主。
而遠遠的,透過蓋頭,我瞧見一張熟悉的臉,沈淵一腳踢翻了酒桌,拉著醉醺醺的李燃,逼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李燃抽過手,扯著我的手,哈哈一笑:「花樓出價真的很高,但沈換換值得,總不能你不救換換,也不許旁人拉她一把?」
沈淵放了手,他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點了點頭。
待他走遠後,李燃才放手。
「他心中有你……可沈家斷然不能與公主抗衡,沈換換,你當真不回頭了嗎?」
我將酒敬到他的唇邊,輕輕一笑:「那我得找一個能與公主抗衡的。」
在花樓的日子 ,除了一開始會過得很艱難,時間一久,日子倒也輕松起來,沒人敢挑我的刺,那些官職在沈淵以下的,沒人敢同我睡覺。
我當然知道這是誰幹的。
可我依舊不原諒他,說的好像我的痛苦不是他一手造成的一樣。
4.
當夜,一封聖旨就宣我與李燃進宮。
馬車駛進宮門的那一刻,金碧輝煌大殿之上,琉璃盞,玉石雕刻……我從未見過這樣好的東西。
而這些是公主早就有的,甚至早已玩膩的。
真奇怪,這樣好的陽光,其實一刻也不曾照在我的身上。
李燃昏昏沉沉的靠著我睡了一路,他問我怎麼不休息片刻,我說我害怕。
害怕一會就再也見不到陽光了。
他笑一笑,說我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有膽子撥弄皇權,卻害怕S。
我掀開簾,想了一下這個問題。
害怕S亡是人的本能,可我沒辦法,我不想一輩子毀在花樓中,我隻是被恐懼驅使著去與虎謀皮。
聖上高坐於明臺之上,他甚至都沒等我跪下,就沉沉開口:「你就是那小娼婦?」
我低頭不敢瞧他,又似一副被嚇破了膽子的樣子,忘記了回話。
李燃擋在我的身前,先我一步開口:「這是李燃的妻……而非娼妓。」
聖上隨意的攪弄著杯中的茶,淡淡一句:「是嗎?」
下一刻他將茶盞砸向了李燃,杯子登時四分五裂:「你這是在逼朕?」
李燃跪下來,厲聲道:「臣不敢!」
「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你就這般糟踐自己,娶一個娼婦,你明知……你明知!」
是啊,我這樣的人,任憑誰娶了都是糟踐。
李燃跪在地上,依舊不亢不卑,隻道:「明知什麼?」
聖上輕輕嘆了一口氣,隻道:「你是朕的孩子啊!天潢貴胄,何等尊貴?朕會為你正名,為你尋一個天賜良緣,你斷然是被這狐狸精迷了心魂,沒關系,朕會幫你……」
來時陽光明媚,走時卻開始飄起了雪。
我不遠不近的跟在李燃身後,將凍僵了的手緊緊縮進衣袖之中。
沈淵娶公主需要一份忠心,而我就是那一份忠心,李燃和聖上相認需要一個契機,而我就是那一個契機。
我這樣的人,太輕了 ,我說的話總是微不足道,可以成為任何人的墊腳石,登雲梯。
聖上還未為李燃正名之前,我依舊是李燃的正妻,府中上上下下一切交由我打理。
府中的馬車咯吱咯吱壓著雪,路過了將軍府,我已然許久不曾來過這裡了。
而此刻,沈淵跪在府前,赤裸著上身,渾身都是鞭子抽的疤痕。
聽聞他鬧我成親的事被公主知道了,一代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如今跪在這裡,供萬人恥笑。
那我就幫他一把。
5.
公主悍妒的名聲傳的沸沸揚揚滿城皆是。
甚至京中已有不少人偷偷笑話沈淵娶了這樣一位公主。
有時候風言風語是根本不在乎事實的,就如同他們根本不在乎沈淵是否鬧了我的婚禮。
聽聞皇後娘娘還召公主入宮訓誡。
我猛然抽了一口煙鬥,吐出一股煙霧來,李燃在我身旁靠著,他輕輕一笑:「你若是讓那個瘋婆娘知道是你傳出去的,看扒不扒得了你的皮。」
我柔若無骨一般躺在他的身上,瞧著他眉心的那一顆痣,隻一笑:「這不是還有官人你嗎?你不會真的讓他們將我拿去吧?」
公主和二皇子皆為皇後所出,而如今皇後的母家已然衰微,聖上不必如同當年一般忌憚皇後。
聖上一封聖旨昭告天下,他李燃是正兒八經的皇子。
那場冊封禮之上,我又瞧見了沈淵,他面色不掩倦意,將我拉至一旁,低聲問道:「換換,他李燃如今成了皇子,天家威嚴,又豈能給你一個活路?他李燃遲早會再娶貴女的!」
他焦急的神色好像無時無刻不為我打算一般,但此刻,我隻覺得他虛偽的很。
「來日不管是生也好……S也罷,都是我沈換換一人求來的,將軍大可不必為我著想。」
他面露難色,想要拉著我的手,卻被我躲了去:「將軍,我已然不是花樓的娼妓了,就算是打狗,也要看主人。」
聖上冊封當日,就下旨為他選了一位貴女。
是蘇將軍的嫡女蘇皖。
聽聞皇後娘娘氣的怒急攻心找聖上大鬧了一場,最後被禁了足。
公主當日嘲諷我說一個娼妓到底是不登臺面,所有人都覺得我會哭會鬧會以S相逼,但我隻淡然的點點頭,喝了一口茶,又重新收拾一處院子,搬著我的所有東西去了偏院。
她這一張嘴啊,總是叫人生恨。
第二日,不知公主是吃壞了什麼東西,就啞了嗓子。
李燃當然得娶一個對他助力最大的女子,畢竟李燃身上綁的,還有我的腦袋。
這位當家主母格外年輕,我第一次看見她,她哭紅了眼睛,猶如一個小兔子一般,既招人心疼,又讓人想摧毀。
「我都說好了要嫁給二皇子的……」
蘇皖原是指婚給二皇子的,也怪不得皇後娘娘會這般大動肝火了。
原是上演了一出湘王有意,神女無情啊。
我將她的眼淚擦去,柔聲哄著他:「咱們王爺是個好人,說不定你會喜歡他的。」
哭什麼,嫁給二皇子可當不成皇後。
我繞道李燃的身後,朝他使了一個眼色:「快去哄哄你的新娘子吧……」
「你慣是大度……」
6.
聽聞自己的未婚妻被賜給了李燃,二皇子當即就衝進宮門與聖上理論。
聖上對於這個孩子,本就沒有多喜愛,再加上與皇後這些年的猜忌,也算是將最後一絲真情耗盡了。
但二皇子還沉浸在當太子的美夢中,不願醒來。
當夜,聖上就病了。
聽中宮的人說,聖上是氣急攻心,撅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