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小說
第1章


參加重要的大提琴大賽的當天,
我突發耳聾,聽不見任何聲音,隻能棄權。
最後是男友的青梅贏得了比賽。
下場後,我聽到她對男友說:
「謝謝你幫我。」
「要不是你換了她的藥,恐怕贏的人就不是我了。」
男友神情淡淡卻語出驚人:
「她什麼都有,不缺這個獎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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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如願以償。」
1
換藥?什麼意思?
我如遭雷擊,身體被釘在原地。
耳鳴漸漸退去,聲音重回腦顱。
不遠處的兩人交談聲也越發輕。
我攥緊手心,緊咬嘴唇,強制自己意識回籠
邊走回後臺邊打開手機發信息給陸鳴:
【你在哪裡?】
沒想到他很快便回來,一臉關切不似作偽:
「這麼著急叫我回來,怎麼了?」
我定定地盯著他,似笑非笑:
「阮月拿獎了,你不去祝賀她嗎?」
陸鳴眼底閃過慌亂,而後又顯得很平靜,語氣冷厲:
「她拿獎關我什麼事?」
「我女朋友都棄權了,你讓我去恭喜她?」
「我有病嗎?」
這不像平常的陸鳴,他從來沒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候。
「怎麼了?」
陸鳴彎下腰摸了摸我的頭。
我微不可察地躲開了他的動作。
陸鳴毫無反應,自顧自地輕吻我額頭,說:「一場國內的比賽而已。」
「不參加又不會影響你後面去國外的比賽。」
「別不開心了,阿箏。」
「我訂了你最愛的那家空中餐廳的位置,還定了蛋糕。」
「吃點好吃的,會開心一點。」
我默了一瞬,答好,起身,他很自覺地接過我的大提琴。
我慢慢走在他身後,手機發出嗡嗡震動。
是社交媒體上一眾網友的評論回復。
比賽還沒開始前我S馬當作活馬醫,把自己的症狀發到了網上。
有網友評論我:
【你是不是吃了卡馬西平?】
並沒有。
日常在吃的隻有維生素。
我一頭霧水地搜索這個藥物相關訊息。
卻查到它可用於治療癲痫。
比較不為人知的是,這款藥的罕見副作用就是會使患者出現聽覺上的暫時性失靈。
慶幸的是,隻要停藥,聽力就會恢復正常。
我回想起,陸鳴的母親,就患有癲痫。
回想決賽前,原本忙於實習工作的陸鳴卻突然說要送我去現場。
半個月前,他每天提醒我記得吃保養品、維生素。
甚至每晚睡覺前會幫我倒好水和藥放在床頭。
車行駛到一半,又忽然拋錨。
緊趕慢趕到了決賽現場,陸鳴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宣布棄權的瞬間,耳膜像被蒙了層水霧。
隻看見評審們的嘴唇翕動。
我擔心從此陷入無聲的世界,害怕到渾身發抖。
陸鳴抱著我,拉著我顫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安慰我。
頒獎結束後,我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
【想知道你為什麼突然聾了嗎?來戶外空中長廊就知道了。】
就這樣,我聽到了陸鳴和阮月的對話。
這樣一比對,我還有什麼不明白?
我以為是愛,原來是心虛和愧疚。
在縱然這個獎對我來說是錦上添花的事情。
但不代表,我就願意這樣拱手相讓於別人。
更何況,是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
我有剎那的不真實的恍惚,木然抬手,擰了下自己的手臂。
很疼。這一切不是夢。
快到停車場了,我叫住陸鳴:
「你媽媽的病,最近好點沒有?」
陸鳴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垂下眼眸,似乎是心虛:
「……老樣子,吃藥保守治療。」
我自嘲地咧了下嘴角,卻還是不S心地問多了一句:
「你還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陸鳴直起身,反問我:「你怎麼了?」
「這麼反常,根本不像平時的你。」
他還想說什麼,電話卻忽然響起。
沒說幾句,臉色變得難看。
喉結急促滾動:「阿箏,醫院說我媽又發病了……」
我點頭:
「沒事,你去吧。」
「不……」
我的話都沒說完,他的身影早已消失。
下一秒,我臉色立即沉了下來,明明剛剛我請的護工才把陸鳴母親安心睡覺的視頻發給我看。
陸鳴是不是忘了這回事?
我忽然很好奇,到底是什麼事,讓他這麼關心則亂地找了明顯就是借口的理由來敷衍我。
於是我悄悄開車跟在他打的車後面。
2
途中,陌生號碼又來了第二條不明所以的信息:
【這是第二次哦~】
【你信不信,他會為了我,一次又一次地拋下你?】
幾乎下一刻,車駛過拐角,地下停車場的熱鬧映入眼簾。
我遠遠地看著陸鳴沒有了平常的冷漠。
護在他的青梅阮月的身前,義憤填膺地說些什麼。
與他對峙的是我從小到大的S對頭顧霄,吊兒郎當地舉著手機。
很快,我的手機叮咚作響,是顧霄發過來的視頻。
一向高冷的陸鳴蹙眉咬牙:
「顧霄,你不要欺人太甚!」
「不過就是一塊擋風玻璃,你張口就要十二萬,你是瘋了嗎?」
躲在陸鳴身後的阮月滿臉淚水,不安地攥著他的衣擺。
語音裡顧霄語氣散漫又有點囂張:
【安大小姐,聽說你棄權了啊。怎麼,事業失意,後院也失火啊?】
【你這小男友怎麼回事啊?】
【這麼護著那女的,上趕著要幫她賠償……】
【明明是那女的拿樹枝在我擋風玻璃上瞎他爹的亂畫什麼清明上河圖,怎麼整得像是我欺負了她一樣?】
顧霄從小喜歡跟我對著幹,去年我沒搶到這輛車,他拿到了。
連續三周發照片來跟我炫耀,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後來我還是拿條件跟他交換,他才舍得讓我開一回。
我又仔細地從頭看了一眼視頻,理清了前因後果。
顧霄又發來語音:
【你男朋友讓我看在你的面子上給他打折。】
【呵。】他輕笑。
【他是不是不知道咱倆是S對頭啊??小時候你撓的我左手腕的傷疤到現在還在呢。】
有些細節瞬間了然——信息是阮月發的。
手機硌得掌心有些疼。
我嘴唇翕動,按下語音:
【我和陸鳴已經分手了,沒有任何關系。】
【該賠多少賠多少。】
【不用給我面子,他不配。】
發完這幾句後,我又發分手信息給陸鳴,也沒等他回復,直接就刪除拉黑一條龍,準備驅車離開。
做完這些,心中鬱氣卻半分沒消解。
不遠處的陸鳴根本沒留意手機的動靜。
我看到他冷著臉給顧霄轉了錢,最後護著阮月離開停車場。
地下停車場回蕩著顧霄衝他大喊的囂張聲音:
「還有六萬,給你三天時間!」
呵。
我輕笑了聲,猛踩油門又跟了上去。
3
我不敢跟得太近,直到兩人的車停在某個高檔小區的門口。
陸鳴打開車門準備下車,卻被梨花帶雨的阮月拉住。
她撲在他懷裡,仰頭湊上去想要吻他。
陸鳴面無表情地垂眸看著她,默不作聲,最後一把推開了她。
可阮月沒作罷。
她的手在他的胸膛遊走,最後探入襯衫深處。
陸鳴又一次推開她。
這次,阮月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陸鳴終於什麼都沒做,隻是啟動了車輛。
他們的車駛入更隱秘的角落,十幾分鍾後,車身微微傾斜震蕩。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阮月先從車上下來,唇上口紅暈開了,有點像雨後氲開的海棠。
脖頸有一圈紫紅,上衣有些亂。
我沒有等到陸鳴出來就走了。
如果顧霄在,肯定要嘲笑我沒出息。
六歲時被綁架,不哭不鬧咬掉人販子的手指頭最後全須全尾回到家的安箏,
此刻面對男友的背叛,連衝進去對質的勇氣都沒有。
忍著淚驅車離開的瞬間,第一場春雨落下。
陸鳴說我什麼都有,他錯了。
從前父母雙亡但有陸鳴的安箏,如今,終於孑然一身。
4
等我再次看到他的時候,是次日凌晨。
密碼鎖被按動的聲響在晨光熹微中顯得格外刺耳,我擰著眉從床上起來。
陸鳴站在玄關處,身上傳來淡淡的沐浴露香氣。
他高高揚起好幾袋早餐:
「起來啦?」
「你喜歡的我都給你買來了。」
「趕緊去洗漱。」
該S的。
昨晚忘記把他的指紋刪掉了。
火從心底裡湧出來,憋屈又難受。
我趿拉著拖鞋,實木椅子摩擦著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
「你沒看到短信嗎?」我開口。
在廚房忙碌的陸鳴背影瞬間僵住,語氣似乎有些幹澀:
「我看到了。」
「又分手,你不累嗎?」
「我甚至不知道我又有哪裡做錯了……」
他看向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
真正想辭職的人不會把辭職放在嘴邊。
真正想分手的人也不會動不動就提分手。
陸鳴估計就是這樣看我的。
他永遠理智清醒,我永遠脾氣大又愛無理取鬧。
莫名地,我輕輕笑了起來。
抬手就把他買的早餐全部推倒在地上。
「砰」的一聲,咖啡灑落一地,有幾滴濺到我腳踝。
不燙,隻是覺得髒。
陸鳴抬眸看了我幾瞬,臉上表情變幻莫測。
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說,沉默著拿來毛巾,半蹲下身要替我擦掉那些咖啡漬。
陸鳴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指攥住我的腳踝,輕放在他的膝蓋上。
我甚至沒出息地想到在某些時刻,他也曾這樣霸道地將我扯向他。
真賤。
「你真髒。」
我抽出腳躲開他的動作,輕聲說。
陸鳴瞳孔緊縮,怔愣在原地。
我又緩緩開口:
「你把我的維生素換了,對嗎?」
「換成卡馬西平了?」
又笑著說:
「我看到她在停車場親你了。」
陸鳴的臉瞬間失去血色。
他的眼底有震驚、慌亂、痛苦和掙扎,最後卻都化作無聲的默認。
他低著頭,嘴角抿成直線:
「……你怎麼知道的?」
「顧霄?」
「我隻是…」他頓了頓,「她很需要這個獎。」
「如果我說,在停車場裡,我和她什麼都沒發生,你會信嗎?」
我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