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月。」他忽然睜開眼睛，「其實我有話想對你說。」

 

我們湊得很近，梁閔潮湿朦朧的眼睛裡倒映著我的身影。

「你如果多看看我，你會發現我也……」

 

一段尖銳的音樂打斷了他後面的話。

 

我連忙接起電話，裡面傳來了吳連的聲音。

 

「黛月，你和韓亦恆怎麼了？他喝太多了，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哭了一宿。這會兒酒精中毒都住院了。」

 

10

 

很快背景音傳來韓亦恆醒了的消息。

 

我深吸一口氣，對吳連說：「既然他醒了，就幫我照顧好他，我跟韓亦恆已經分手了，以後他的事情請通知莊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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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連本不想摻和我們的事，更不想當什麼傳話筒。

 

沒等我說完，已經把電話放在了韓亦恆耳邊。

 

韓亦恆正好聽見了我對他和莊雅心的訂婚祝福。

 

過了半天，我聽見他發出一聲慘笑。

 

「誰稀罕你照顧，少在這裡自作多情。」

 

「我是因為要訂婚了，高興過頭才喝多了酒。」

 

我怒極反笑：「再高興也要注意身體，別到時候好好的媳婦嫁進來，結果成了給你衝喜的。」

 

差點沒忍住又和韓亦恆吵起來。

 

梁閔握著我的手突然一個猛用力。

 

「嘶……疼，你幹什麼！」

 

他剛才拽我，我一個不穩跌向床，難免壓到了他。

 

幾乎是同時間，梁閔也吃痛一聲。

 

電話裡沉默了半分鍾，我想起自己還沒有掛斷。

 

聽筒裡瞬間傳來床架碰撞的聲響，裡面的韓亦恆破口大罵。

 

「徐黛月你背著我做什麼了？」

 

「你說話啊，哪個野男人在你旁邊！」

 

我騰不出手來按鍵，直接關機了。

 

我渾身無力地癱軟在地，本想數落梁閔一通。

 

梁閔縮緊身體，開始發抖，眉目可憐地開始向我訴苦：「好難受，我好難受啊。」

 

「徐黛月，你說人為什麼要生病。」

 

他病得臉頰通紅，一臉哀愁脆弱地看著我，眼睛裡水霧朦朧。

 

真受不了男人露出這副表情。

 

我感覺我的心窩子開始變得酸酸的，感覺像要化掉了。

 

彈幕的出現位置很隨機，但這一次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反派真的超愛，為了能表演一出苦肉計，大冬天泡了三個小時的冷水。】

 

【惡女配啊，反派真的為你做了很多，隻是這該S的沒張嘴他不說啊！】

 

【姐妹們，別看反派這麼高冷驕傲，女配隻要離他少於一米，他的臉能立刻紅成豬肝色！然後心髒爆炸原地猝S。】

 

真的假的，梁閔看起來哪兒有這麼純情。

 

我起了玩心，按照彈幕說的，朝梁閔探身湊近。

 

他瞳孔放大了一些，無比震驚地盯著我。

 

我目光狡黠地笑著，像一隻狐狸。

 

我越看越覺得有意思，隨後歪了下頭。

 

「梁閔，你心髒爆炸了嗎？」

 

溫熱的鼻息與他交纏，聲音放到最低，好像在說什麼有些俏皮的夢話。

 

梁閔的耳根紅了，隨即是脖子，最後血色覆蓋了他整張臉頰。

 

就連額頭也開始出汗，整個人紅得像一隻煮熟的蝦子。

 

意外的人變成了我。

 

「梁閔，你真的臉紅了！」

 

我話音剛落，他微微起身吻住了我的唇。

 

一片寂靜後，彈幕開始瘋狂刷屏。

 

【我叛變了，我嚼嚼嚼嚼嚼嚼！反派和女配太甜了，不用我按頭他們自己就很上道。】

 

【給我狠狠地麥！爸爸媽媽我出生啦！】

 

【我還以為反派這一輩子都不會說自己有多麼喜歡女配，沒想到這家伙直接跳過表白環節！】

 

隻一息的功夫，梁閔離開了我。

 

我看著梁閔的眼睛，梁閔也在看我，急促的心跳撞擊著彼此的耳膜。

 

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梁閔過了半天才啞聲說了一句：「這不是在夢裡嗎？」

 

我氣得直接上手掐紅了他的臉，疼得他皺眉。

 

「現在呢，還在夢裡嗎？」

 

看著我怒氣衝衝的臉，梁閔冷靜了下來。

 

片刻後，他依舊選擇說道：「徐黛月，我喜歡你很多年了。」

 

我以為他會為剛才的衝動感到悔恨。

 

沒想到清醒後他依舊這麼直白。

 

「跟你搶課題，其實是想讓你注意到我。隻是那個時候我很笨拙，反倒引起你討厭了。」

 

他的大掌伸過來，撫摸了兩把我的頭發，而後順勢扣住我的後腦，額頭抵了上來。

 

「你對韓亦恆太好了，好到讓我嫉妒。」

 

「韓亦恆分明不配得到你的愛。」

 

我的嘴唇開始發抖，睫毛開始發抖，整個人都開始發抖。

 

梁閔的心髒爆炸沒有我不知道，但我的心髒是要爆炸了。

 

「黛月，在國外那段日子裡，我看你辛苦，我心疼得都要碎了。」

 

「我想幫你，可你對我避之不及。」

 

「韓亦恆那個混蛋，我氣得想套麻袋打他一頓。」

 

他親吻我的額頭，又吻了我的眼睫，蜻蜓點水，一碰就離開。

 

艱澀的嗓音，帶著一絲苦戀的悲涼，不斷在我耳畔訴說。

 

「韓亦恆憑什麼當你男朋友。」

 

「我才該是你男朋友，我比他有能力，長得比他好看，還比他高。」

 

「你為什麼要喜歡他啊，你喜歡我不行嗎？」

 

我慢慢握住梁閔的手指，算得上一種回復。

 

他心領神會，再次吻上我的唇，不斷加深。

 

彈幕的刷屏幾乎已經佔據了我整個視野。

 

我很羞恥，最後幹脆把眼睛閉上了。

 

哎，我就不該聽彈幕的話去逗他。

 

11

 

清早的時候，我帶梁閔去了市醫院。

 

他雖然退了燒，但還是要輸液鞏固一下。

 

梁閔一聽說我陪不了他，掉頭就走，連醫院也不去了。

 

「黛月，我們去約會吧。」

 

我有點窘迫，「誰跟你確定關系了。這事情還沒跟我爸媽說呢。跟自己大哥在一起算怎麼回事？況且你雖然退燒，但身體還是有點虛的。」

 

我一迭聲地說了許多，以此來掩蓋內心的慌張。

 

梁閔卻很會找重點：「我不虛的，我可以立刻向你證明，我真的不虛。」

 

身邊路過了幾個人，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們。

 

我面紅耳赤地把梁閔推進了醫院。

 

梁閔很快就打上吊瓶了，他另一隻手緊緊握住我不放，眼睛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過我。

 

周圍有幾個阿姨忍不住調侃。

 

「從來沒見過誰高燒四十度還精神抖擻。」

 

「這就是女朋友的神奇作用。」

 

我實在聽不下去，借口出門買盒飯逃走了。

 

在醫院走廊後面，有一處小庭院。

 

我看了下時間，打算十五分鍾之後再回去，那時候梁閔應該就要拔針了。

 

一片落葉飄在我的肩頭，上面堆積著湿潤的白雪。

 

我伸手去接雪，一道黑影卻罩上我的頭頂。

 

我轉頭去看，韓亦恆穿著單薄的黑色大衣，目光陰沉地注視著我。

 

「你看上去很歡喜啊。」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嘴角的笑容，立刻壓了下去，板著臉就要走。

 

韓亦恆拉住我，對我說出極為諷刺的一句話：「這麼急著去跟你的情夫刷臉熟嗎？」

 

「韓亦恆，別說得好像是我劈腿似的，你才是那個已經訂了婚的人。」

 

隨即我發現了不對。

 

「韓亦恆，今天不該是你訂婚的日子嗎！你怎麼回事。」

 

他的神色逐漸變得悽愴，仿佛正面臨人生中極為痛苦的選擇。

 

「我不愛她。我根本不想娶她。」

 

韓亦恆生了一場病，人已經瘦了很多。

 

他開始急切地拉住我的手，眼圈越來越紅。

 

「黛月，我奶奶又要賣掉我了。我討厭這種被人控制的感覺。」

 

「姐姐，你回來吧，你來當我的新娘好不好。」

 

他說得那樣動情，就連聲音也透著一股懇求。

 

可是我從來不是吃回頭草的人。

 

我從他的手掌抽離開，後退一步同他保持距離。

 

「韓亦恆，三年時間已經足夠我認清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不是覺得莊雅心比我可愛，比我更需要保護嗎？現在你如願以償了，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韓亦恆悲傷地望著我。

 

「我錯了，我承認這次是我錯了。我不夠尊重你，我太不顧你的感受了。」

 

「你明明就不胖，也很年輕，我卻盡說一些讓你難過的話。」

 

「其實我覺得你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子，可是我總是口是心非，忍不住想要開你玩笑。」

 

「我以後會多誇誇你的，姐姐，我不會哄人，但以後我會學著好好說話。」

 

「所以你就跟我回去吧，我們去跟大人們說，我們很相愛的，讓他們不要再亂點鴛鴦譜了。」

 

「如果不是你當年丟失了，哪裡輪得到莊雅心。我們本該是一對兒。大人們不是說了嗎，你是我的未婚妻啊。」

 

我嘆了口氣，波瀾不驚地注視著韓亦恆。

 

「我以為這一輩子你都不知道自己錯了呢。」

 

「原來你也會認錯啊，韓亦恆。」

 

韓亦恆眼淚已經掉了下來，模樣可憐得就像當年我把他趕出家門，他抓著我的手淚眼婆娑地哀求，像一條慣會討好賣乖的流浪狗。

 

如今他故技重施，不斷地點頭，說：「我一定會改，我會認真跟你談戀愛的。」

 

我搖搖頭：「我很會照顧人，那是因為我從小過得苦。我很精明，那是因為我要是不抓住機會就永遠翻不了身。你所厭惡我的這些處事風格，其實代表了我和你本質上的距離。」

 

「你我不是一路人。說白了，我們隻是在飄零異國他鄉時，萍水相逢互相取個暖的關系。但凡換一個處境相遇，你看不上我，我也不會喜歡你。」

 

「但在國外那段日子，我的確是心甘情願對你好。不求你回報我什麼，因為我付出時也很幸福，到目前為止我沒有任何遺憾了。」

 

提起在國外那段日子，韓亦恆也流露出痛惜之色。

 

他總算回憶起當初我們愛得有多艱難。

 

也總算開始掂量這份已經被他弄丟的情誼。

 

「我有遺憾，我如果和你分手了我會遺憾一輩子。」

 

他急切地挽回著，就連聲音也嘶啞得不像話。

 

「我們明明還愛著彼此的，沒有理由不能繼續啊，我不想要這個結果。」

 

「光憑愛不能走到最後，光憑任何一方的一廂情願都不能繼續。在坍塌的花房前，你讓我為莊雅心頂包，帶頭讓不知情的同事嘲笑我，你無非是仗著我對你好，才這樣無法無天地驅使我。我對你的情，是你自己耗光的。我們不合適，經不起生活的瑣碎。我們就到此為止了。」

 

韓亦恆鼻尖凍得通紅，胸膛一下又一下劇烈地起伏著。

 

從前都是我哄著他，現在他來卑微地求我，我的態度卻這樣絕情。

 

他的悲傷和痛苦逐漸轉化為憤怒。

 

「你在說謊吧，我們分手的原因根本就不是這個。」

 

我荒謬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