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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點小說

第2章

16

我衝上前,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我說我沒有!你沒有聽見嗎?」


 


衛詔用力掐住我的手腕。


 


當著很多人的面,他讓嬤嬤們將我按在長凳子上,令她們掀開我的裙子。


 


他目光冷漠。


 


「驗身。」


 


好多人圍著看呀。


 


我奮力掙扎,在嬤嬤們臉上留下了許多抓痕,可是她們的力氣太大了。


 


根本掙脫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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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裙子被掀起,嬤嬤們扒下我的褻褲,探入了手指。


 


好痛。


 


我痛得揚起脖頸。


 


隔著許多人,我撞見了庶妹的眼睛。


 


裡面盛滿了得意。


 


「城主,她仍是處子之身。」


 


衛詔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他沒有看我,一腳踹上了那個陌生男人的心窩。


 


他當場斷了氣。


 


「攀汙貴人,該S。」


 


可是衛詔,你S了他又有什麼用?!害我的人,就在你身邊,正對你柔柔弱弱地笑啊!


 


你為什麼不聽也不看?


 


8


 


那日後,我再也沒去見過衛詔。


 


直到我和庶妹同時被人挾持,賊人說若是衛詔願意開城門放敵軍進城,他就放了我們。


 


城門口風好大。


 


庶妹在我身旁哭得好大聲,她遙遙地看著急急趕來的衛詔。


 


「阿詔哥哥,我好怕。」


 


我也看著衛詔。


 


但他的目光未曾在我身旁停留一瞬,他持刀看著賊人,唇緊緊繃著。


 


「衛詔,這兩個都是先城主之女,聽說有一個還是你的未婚妻。今日,你打開城門,我可以放人。


 


「但我隻放一個。」


 


鋒利的刀刃橫在頸間,涼涼的,讓人膽戰。


 


我不敢出聲。


 


可衛詔像是終於看到我那樣,緩緩地將視線投向我。


 


我同他四目相對。


 


「阿詔哥哥。」我小聲喊他。


 


衛詔沒有應我。


 


他就這麼看著我,看得賊人都不耐地催促了,他才垂下眼睫。


 


衛詔張了張嘴。


 


「放了平陽。」


 


我等他等了兩個月。


 


可見面後,衛詔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


 


「放了平陽。」


 


心好痛啊。


 


我的娘親S前,親手將我交給衛詔。


 


她讓衛詔在病榻前發誓。


 


「姨母放心,衛詔會一輩子對平安妹妹好,不讓她被人欺負。有違此誓,定將萬箭穿心而S。」


 


可是現在。


 


被萬箭穿心的,明明是平安啊。


 


好過分啊,衛詔。


 


平安再也不要理你了。


 


9


 


冀州城破了。


 


衛詔親手打開城門,帶著庶妹跑了,而我被獻給了敵軍首領——


 


謝無恙。


 


他們說他鏖戰多年,未曾碰過女色,要拿我給他開開葷。


 


此時,他站在我榻前。


 


遮去了一室光亮,他說我真是個傻的,連誰將我送來的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啊。


 


他們都知道,衛詔為了庶妹,不顧冀州百姓S活,大開城門。


 


平安是被他放棄的那個。


 


「衛詔跑了,但著人給我修書一封,獻上先城主之女宋平安,他說——


 


「此女痴傻,供君賞玩。」


 


謝無恙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在我面前抖了抖,有些潦草的字跡便鋪展在我面前。


 


他捏了捏我的右頰。


 


「宋平安,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我知道的。


 


我生在冀州,長在冀州,受冀州百姓奉養,就得替娘和外祖父,好好護著冀州。


 


不能讓謝無恙生氣,更不能讓他屠城。


 


剛才是我太害怕了。


 


才求他放過我。


 


我憋回了淚,去拉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討好他:「嬤嬤說,以後我要伺候你困覺。


 


「你能不能輕點呀?


 


「我怕疼。」


 


謝無恙愣在原地。


 


然後,我看見他從耳根開始泛起紅,一路到臉頰都是紅的。


 


他斥道:「胡說八道。」


 


我沒有胡說啊,都是嬤嬤教的。


 


我掏出一冊避火圖。


 


指著其中一頁給謝無恙看:「上面就是這麼畫的,嬤嬤說我沒有經驗,這樣不會痛,可是我沒看明白。


 


「你會嗎?」


 


謝無恙抽走避火圖,他連翻都沒翻就揣進懷裡,繼而冷臉看我。


 


我縮了縮脖子。


 


可他仍舊站在榻邊。


 


沒有再往前走一步,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目光裡沒有輕視,也沒有鄙夷。


 


「宋平安,隻有夫妻才能做這些。」


 


謝無恙突然伸手捏了捏我的下颌。


 


「怎得這般瘦?


 


「養胖點,我們就成親。」


 


我驚呆了,淚珠半掛在臉上仰頭望他:「成親?可是,他們說我是傻子啊。」


 


城主夫人,怎麼能是傻子呢?


 


「宋平安,」謝無恙又拍了拍我的發頂,「你見過琉璃嗎?」


 


娘親在時,我也見過琉璃盞的。


 


我點點頭。


 


謝無恙便捏了捏我的右頰:「你的眼睛很幹淨,這就夠了。」


 


他讓人進來伺候我穿衣,帶我回房。


 


跨出院子前,我突然回頭。


 


看到謝無恙站在廊下,一邊身子被月亮照著,但另一邊浸在昏暗的夜色中。


 


他就這麼抱著雙臂,大刀闊斧地站著,好像擋走了全部黑暗。


 


我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謝無恙。


 


10


 


從前,我便聽過謝無恙兇名在外。


 


據說十二三歲的年紀,就親手S了父親和他的女人們,帶著人馬攻城奪地。


 


S在他手下的人,不知幾何。


 


嬤嬤說,他們西北蠻人力氣大得很,讓我痛的時候,不要叫不要撓。


 


否則,小命不保。


 


我怕怕地點點頭。


 


可是他隻是長得有些兇呀,沒有斥責我,沒有嘲弄我,更沒有輕視我。


 


我躺在榻上,輾轉反側。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去,卻被驚雷嚇醒。


 


驚雷劈在我面前,像是要將屋子砸穿,我下意識地抱著小枕頭出去。


 


去找娘親。


 


可到院子門口時,我才突然想起來:


 


娘已經不在了。


 


平安已經沒有娘了。


 


我像從前那樣,熟練地轉身回屋,卻撞進了一個溫暖又堅硬的懷抱。


 


外裳兜頭罩下。


 


甚至還來不及尖叫喚人,我就被人攔腰抱起,來人的聲音穿透雨簾到我耳邊。


 


「大晚上亂跑什麼?」


 


聲音低沉悅耳,是謝無恙啊。


 


我瓮聲瓮氣地答:「找娘親。」


 


又是一道驚雷劈下,可他一點兒也不怕,就這麼穩穩當當地抱著我回屋了。


 


謝無恙將我放在榻上。


 


他蹲在我面前,剛好同我對視:「怕黑?」


 


我搖頭。


 


他又問:「怕下雨?」


 


我點頭又搖頭。


 


謝無恙篤定地說:「宋平安,你怕打雷。」


 


「往後別找她了,你娘和我娘現在都在地底下呢。」謝無恙頓了頓,「不過——


 


「你可以來找我。」


 


11


 


謝無恙說話算話。


 


我可以找他,隨時隨地有任何要求,都能在那天見到他。


 


他帶人搬進了城主府。


 


可是一草一木,還是我熟悉的模樣。這兩個月,我知道他會卯時起來練劍,然後拉著我用膳。


 


他熱氣騰騰地進屋。


 


然後將睡得發蒙的我拎起,放在幾案前。


 


「冀州城,連個小姑娘都養不起嗎?你還沒有我的劍重。」


 


我打了個哈欠。


 


「是阿詔哥哥喜歡那樣的。」


 


他還說我本就蠢笨。


 


吃得多看起來更蠢了,要多和庶妹學學,學她弱柳扶風,學她嬌媚動人。


 


謝無恙為我撈面,又澆了幾勺湯底。


 


「是他有眼無珠。


 


「世間千百女子,各有各的模樣,你這樣就很好。」他挽著袖子,就連撈面時也很專注,「你不用和任何人比。」


 


眼眶突然有些酸。


 


「可是我一點兒也不聰慧、機警、溫柔、可人,還經常給人丟臉。」


 


謝無恙突然笑了。


 


「這關你何事?


 


「分明是衛詔沒本事,卻怪你給他丟臉,你站在我身邊,他們隻會說郎才女貌。凡事多責怪別人,少反思自己。」


 


我怔怔地看他,卻被他敲了下頭。


 


「再不吃,面坨了。」


 


「好香呀。」


 


我低頭吃面。


 


這大抵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面了。


 


12


 


冀州城變得不一樣了。


 


娘親祭日那天,我偷跑出來給她上香,看到他們在城主府前領粥和馍馍。


 


從前,他們也求衛詔。


 


但是衛詔會讓人把他們拖走:「亂世屯糧,是來養兵甲的。


 


「冀州城不養無用之人。」


 


他們和平安一樣。


 


都是無用之人,得吃少少的,活到哪天算哪天。


 


眼睛好似進沙子了。


 


我揉著眼睛找到了娘親墳前,向她叩首,我有好多話同她講啊。


 


可是最後隻能蜷縮在墓碑前。


 


好像娘還活著那樣,蜷縮在她懷中,這一日我在墳前待了許久。


 


眯著眯著就睡著了。


 


醒來時,我趴在謝無恙的背上,正往山下走,我蒙蒙地喊他的名字:


 


「謝無恙?」


 


「是我。」他答。


 


我又重新喊了一遍:「謝無恙。」


 


「我在。」


 


晚風溫柔,吹散了謝無恙的聲音,我趴在他的背上,耳邊是他的心跳聲。


 


直到走出很久。


 


才在風裡聽見他的回答,一遍又一遍。


 


「我在。」


 


13


 


謝無恙很好。


 


他陪我一起吃飯,帶我一起施粥,教我讀書,我搖頭晃腦地念書,他就蹺著腿在看疏報。


 


偶爾他也罵一句:「什麼狗屁玩意兒。」


 


我悄咪咪地覷他。


 


他也抬頭看我,起身將我拎起:「平安,走,出去玩。」


 


城主不應該很忙嗎?


 


爹爹當城主的時候,我隻有逢年過節才能見他一面。嬤嬤說爹爹忙,平安要乖乖的。


 


後來,衛詔當了城主。


 


他和庶妹總有議不完的事。


 


我去尋他,他隻會趕我走:「宋平安,你能不能別給我添亂?」


 


但是謝無恙不是。


 


他甚至帶著我一起去議事廳。


 


我在城主府長了十六年,這是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謝無恙帶著我坐在主座。


 


「衛詔這豎子,攻城那日,他棄城而逃,如今在洛陽站穩腳跟,又要來見。


 


「平安,你是願意留下?


 


「還是和他走?」


 


我仰頭看著謝無恙。


 


他半倚半靠在長椅上,支起一條長腿,手臂半搭在膝頭。


 


目光也落在我身上。


 


我問他:「可是我和阿詔哥哥有婚約呀。」


 


「好辦。」


 


謝無恙微微彎唇:「你要是留下呢,就來當我的城主夫人,還住在冀州城裡。天地為鑑,冀州百姓為證,哪裡是口頭婚約能比的?」


 


他說了很長一段話。


 


好像也並不是說給我聽的,因為他話音剛落,議事廳就炸鍋了。


 


吵得人頭疼。


 


謝無恙便在這個時候,偷摸將我從偏門帶走,走出垂花長廊,走出城主府,走在冀州的街頭小巷。


 


他問我:「平安,你是不是沒有聽明白?」


 


我誠實地點頭。


 


「那我再說一遍。」謝無恙突然停下,而我悶頭走,將將撞在了他肩頭。


 


他回過頭。


 


而我揉著鼻尖看他。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就這麼和我走一輩子?」


 


謝無恙有一雙很黑很亮的眼睛。


 


我在他眼底,看到了很小很小的我自己,不知為何,突然就覺得喉嚨發緊。


 


「可是一輩子很長啊。」


 


長到說要陪我一輩子的娘親走了,說要護我一輩子的衛詔不要我了。


 


所以,謝無恙也會和他們一樣的。


 


「也沒有多長。」謝無恙沉思,「一天一碗小餛飩,隻能吃一萬多碗,隔三差五你還要吃碗面,吃塊餅子。


 


「所以,人生不過三千碗小餛飩。


 


「你要和我一起吃嗎?」


 


14


 


我與謝無恙走在街頭巷尾。


 


衛詔是娘留給我的退路,可是我更想和謝無恙在一處。


 


討厭和愛一樣,是沒法掩飾的。


 


我領著他去了靈山寺。


 


跪在大殿前,學著娘的樣子閉目,在心中誠懇地發問:


 


「菩薩在上,信女能和謝無恙一起吃三千碗小餛飩嗎?」


 


擲杯。


 


一陰一陽,為聖杯。


 


主持笑盈盈地道喜,又攔住我們說有緣人可以抽一籤。


 


謝無恙抱著臂拒絕了。


 


「我身上背著數萬人命,不信神佛。


 


「隻信自己。」


 


他不抽,那我抽。


 


我閉著眼,抱著籤筒搖啊搖。


 


啪嗒。


 


【奔波阻隔重重險,帶水拖泥去度山。更望他鄉求用事,千鄉萬裡未回還。】


 


一支下下籤。


 


15


 


這天以後,謝無恙大婚的消息傳了出去。


 


他的夫人,是冀州城先城主之女——


 


宋平安。


 


嬤嬤看著我直嘆氣。


 


「衛小郎是您表兄,雖說那時棄了您,但現在他在洛陽立足,不日便會兵臨城下,馬上就要來接您。


 


「何苦來哉?」


 


我學著嬤嬤的樣子,也深深地嘆了口氣。


 


「因為阿詔哥哥不讓我吃小餛飩呀。」


 


他隻會用嫌惡的目光看著我:「宋平安,少吃點,學學平陽。」


 


可是平陽是平陽,平安是平安。


 


平安有平安的好。


 


婚期定在明年開春。


 


城主府突然變得熱鬧起來,她們上門為我裁新衣,打新首飾。


 


她們誇我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新娘。


 


和謝無恙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站在一起看著都覺得養眼,生下來的孩子不知道該多好看。


 


謝無恙每次聽到都會打賞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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