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遲看出了我的失落，捏了捏我的臉說：

「不就是晚兩天拿到照片嘛，等我手術成功，我們一起來取。」

 

我看著他，用力地點點頭。

 

可我知道，我沒法陪他去取照片了。

 

因為我答應了季夫人，他一上手術臺，我就得徹底離開他的世界。

 

她要我務必保守秘密，在他手術前，每一天都過得快樂。

 

彼時還沉浸在快樂中的他，全然沒有注意我背對著他偷偷抹了許多眼淚。

 

不是我不願意陪他渡過難關。

 

Advertisement

季夫人說，季遲於季家而言不過就是一個隨時都可以放棄的繼承人。

 

可對我而言，季遲是我最最重要的人。

 

我舍不得他去S。

 

所以我答應了季夫人的交易，隻要我聽話離開，她就會同意給季遲做手術。

 

我自然沒有去取照片。

 

不承想季遲竟沒有忘記，還保留至今。

 

讓它們在我離開的那些日子裡，替我陪了季遲那麼久。

 

眼淚猛地砸在手背上，我飛快轉頭，趁他沒注意抹掉眼淚。

 

季遲把東西收拾回抽屜，略帶歉意地對我說：

 

「今天抱歉，是我衝昏了頭腦，以為你在騙我。」

 

「差點就害你沒能見到你……女兒。」

 

我搖搖頭：

 

「我還沒謝謝你救了小念，我們扯平了。」

 

可我心裡清楚，這遠遠不夠。

 

我虧欠與他的，永遠也還不清。

 

11

 

小念的病情逐漸好轉，我也繼續為了她的醫藥費忙碌著。

 

手術之後，我也再沒遇到季遲。

 

酒店的同事們還在討論前不久季遲婚禮的陣仗之大，還有人在誇鄭靈兒人美心善：

 

「要我說季太太也太善良了，老公前女友來破壞婚禮，她不僅沒怪罪，還說要幫助她重病的女兒呢！」

 

「真的嗎，這麼善良的女人，難怪能嫁給江城第一太子爺啊……」

 

聽著她們的議論，我心裡一陣狂跳，有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下班後，我跑去醫院，才從護士口中聽說，鄭靈兒來看小念了。

 

護士告訴我，鄭靈兒來醫院找季遲，才得知小念是我的女兒。

 

等我趕到小念病房門口時，我聽到鄭靈兒問她：

 

「小念，我聽說你爸爸不要你和你媽媽，把你們趕回國了，對嗎？」

 

「你都不知道，你媽媽也挺可憐的，為了給你治病，每天晚上都要陪各種男人喝酒，很髒的……也難怪你爸爸不要她……」

 

小念扯著嗓子衝著她喊：

 

「我不許你這麼說我媽媽！她一點都不髒，你才髒！我不需要你的關心！你快走！」

 

我渾身顫抖著衝了進去，心急地護住小念。

 

鄭靈兒看見我，皺了皺眉道：

 

「溫小姐，你好好管管你家孩子，我就是想讓她知道你有多辛苦，她還衝我發脾氣，太沒家教了……」

 

沒等她說完，我上前就扇了她一巴掌，扯著她的頭發把她拽到了門外。

 

她瘋狂尖叫，引來了周圍的護士。

 

我不顧他人阻攔，SS地拽著她的頭發：

 

「鄭靈兒，你差點害我見不到小念！現在還要來招惹我！」

 

鄭靈兒被我的舉動嚇到了，大聲尖叫：

 

「溫妍，你瘋了嗎？我不過是好心，想要幫幫你和你女兒，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我冷笑：

 

「幫我？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我隻要你離我和小念越遠越好！」

 

小念剛做完心髒手術，不能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剛剛她聽完鄭靈兒的話，情緒已經到了警戒線。

 

我不能再讓我的女兒出事。

 

我幾乎紅了眼，直到保安趕來把我和她拉開。

 

季遲也被人喊來，鄭靈兒一看見他，就往他那裡躲，楚楚可憐地靠在他懷中。

 

「阿遲，我真的隻是好心想幫溫小姐，她就跟瘋了一樣……」

 

季遲冷冷地看著我：

 

「誰允許你動我老婆了？你信不信我馬上就能讓人把你的女兒趕出醫院！」

 

我害怕了，我不能不顧小念的安危。

 

小念不知何時下了床跑出來，她呆呆地看著季遲。

 

這是她手術這些天第一次看見季遲。

 

手術過後季遲似乎是為了避開我，鮮少出現，與我們接觸的都是其他醫生。

 

我下意識想要捂住小念的嘴，可她還是先我一步喊了出來。

 

「爸爸！」

 

一聲清脆的童聲，讓在場所有人霎時安靜下來。

 

季遲眼神復雜，遲疑地問道：

 

「你在喊我？」

 

鄭靈兒頓時變了臉色，她指著小念，面目猙獰地罵道：

 

「小野種，你喊誰呢？！你爸爸是你媽在國外找的老男人，你就是個沒人要的野種！」

 

小念的錢包裡，藏著季遲的照片。是我唯一留著的他的照片。

 

所以小念一直都知道，季遲是她的爸爸。

 

每次因為病痛難熬的時候，她都會拿出爸爸的照片鼓勵自己。

 

她隻有努力活下去，才有見到爸爸的機會。

 

我看著小念慢慢紅了眼圈，她回過頭，忍住眼淚，對我說：

 

「媽媽，小念不是野種……小念不是……」

 

她的表情很難過，想要為自己辯解，卻又突然咳嗽起來，大口大口地喘氣。

 

我眼睜睜地看著她軟綿綿地倒在我懷裡，小臉漲得通紅，嘴唇也漸漸發紫。

 

而此時的鄭靈兒卻一臉嫌棄：

 

「你就是野種，還亂認人！現在裝什麼裝？」

 

作為醫生的季遲立馬看出不對勁，他衝上前來抱起小念，緊急召集其他人對小念實施搶救。

 

才短短幾天，我的小念又一次在生S的邊緣徘徊。

 

甚至她在昏迷前還輕聲對我說：

 

「媽媽是好媽媽，媽媽一點都不髒。」

 

我無力地拍打著手術室緊閉的門。

 

鄭靈兒明顯還在狀況外，她不明白為什麼隻是說了小念幾句，就害她進了搶救室。

 

我衝上去就給了她重重兩巴掌，她都被打懵了，根本來不及還手。

 

我知道我此刻像極了瘋子，我用力地掐住她的脖子，惡狠狠地告訴她：

 

「鄭靈兒，既然你不想讓我好過，那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你不是說我的女兒是野種嗎？我現在就告訴你，小念的親生父親就是季遲！」

 

「你說如果他知道了，你還能好好地當你的季太太嗎？」

 

說罷，我在她震驚的目光下狠狠地甩開她。

 

可一回頭，就看見季遲不知何時走出了搶救室。

 

我聽見他聲音顫抖地問我：

 

「溫妍，你說小念，是我的女兒？」

 

12

 

小念還是被救了回來，隻是她陷入了昏迷，沒人知道她何時才能醒來。

 

那天之後，季遲幾乎對小念寸步不離。

 

季夫人也得知小念的身世，她特地約了我見面。

 

她把我約在了五年前的那家咖啡廳，坐在我對面她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溫妍，你還真有手段，你不會以為有了我兒子的骨肉，你就能嫁進季家吧？我告訴你，沒門！」

 

她大約以為，小念現在活著跟S了沒兩樣，再加之他們所有人害我差點沒能見到她，我和季遲之間，已然有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

 

隻是她不知道，我已經不是之前那個任她擺布的溫妍了。

 

我抿了一口她說我這輩子都喝不起的咖啡，笑著說：

 

「季夫人，你現在沒資格和我談判。」

 

既然他們都不想讓我好過，那幹脆所有人都不用好過。

 

「您大概還不知道吧，就在昨天，您的兒子已經認下了小念這個女兒，他還要和我結婚。」

 

我放下咖啡，好整以暇地看著季夫人，看著她逐漸，面如S灰。

 

12

 

季遲逼著鄭靈兒離了婚。

 

我搬進了季遲的豪宅，毫不避諱地跟他同進同出。

 

由於跟鄭家翻臉，季氏的股份大跌，季氏高層也有了意見，紛紛阻止季遲娶我。

 

可季遲說什麼也不聽，他又跟多年之前一樣，為了和我在一起，和家人鬧翻。

 

很快鄭靈兒就在網上哭訴，自己婚禮被毀，老公也被搶了。

 

她是小有名氣的網紅，視頻一下子就火了。

 

有人開始爆料，說季遲從前愛我如命，可我卻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拋棄他。

 

說我拿了他媽媽兩百萬，回來又借孩子向他敲詐兩百萬，不僅如此還逼宮上位，擠走原配。

 

他們都在同情鄭靈兒，說她這麼漂亮的女孩竟遇到了一對癲公癲婆。

 

還有人心疼季夫人，說她五年前被騙兩百萬，五年後自己的兒子又被搶了。

 

我冷漠地看著網絡上這些輿論，甩上了一份錄音和一段監控視頻。

 

錄音裡，是五年前季夫人高高在上地說, 季遲不過是一個隨時可以放棄的繼承人。

 

他就算是S了, 也有其他人可以繼承季氏。

 

她說這兩百萬是她借給我救季遲的，這輩子都會算在我的頭上。

 

而監控視頻裡，則記錄了「人美心善」的鄭靈兒, 在醫院裡對小念說的那些傷人的話。

 

她罵小念野種的樣子，跟她在視頻裡救助流浪動物的她判若兩人。

 

網友就像牆頭草，頓時輿論風向扭轉了。

 

大家都開始討論豪門的無情，也開始批判兩副面孔的鄭靈兒。

 

而最後，是季遲親自告知大家一個消息。

 

鄭靈兒之所以能嫁給他，全是借子上位。

 

但可惜的是, 她根本就沒有懷孕。

 

季夫人在季氏的權力漸漸流失, 而她也在跟季遲大吵一架後突發腦溢血, 從此癱瘓在床。

 

季家派人來問季遲，他卻隻是漫不經心地叼著煙，說：

 

「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廢人，隨便打發了。」

 

她被人送去最普通的療養院，餘生就要在煎熬和痛苦中度過。

 

鄭靈兒被扒出更多黑料，賬號被封禁。

 

有人扒出她曾和某個榜一大哥有一腿，對方還是有婦之夫, 大哥的老婆是個偏激的，竟開車撞了鄭靈兒。

 

她被撞成重度殘廢, 也隻能癱在床上度過餘生。

 

季遲還十分好心地把她也送去了季夫人所在的療養院，兩人還是隔壁床。

 

他就要讓這對好婆媳, 看著彼此最狼狽的樣子。

 

13

 

清除了所有阻礙, 季遲終於如願以償，娶了我。

 

為了娶我，他辭去了自己最愛的醫生的工作, 參與了季氏的權力鬥爭。

 

僅僅一年時間，他就將季氏的權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再也不是季夫人口中那個可有可無的繼承人，而是季氏真正的掌權人。

 

我看得出來，他很累。

 

每次回到家, 他都會抱著我，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他說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不需要那些虛偽的親人，他隻要我。

 

他甚至還將大部分股權轉讓給我，試圖告訴我, 他從未變過，像以前一樣愛我，願意將一切都給我。

 

可我卻感覺不到一絲快樂。

 

我看著他疲憊的面容, 回想起五年前我們還住在出租屋的時候，他也總是披星戴月而歸, 可眼睛始終亮晶晶, 裡面盛滿了對我的愛意。

 

那時我們過得很苦，卻對每一個明天都充滿了熱忱和希望。

 

可現在我一點都不期待明天。

 

季遲抱著我，對我說：

 

「阿妍, 我們一定還能像以前一樣幸福的。」

 

我笑了笑, 沒有說話。

 

他在我身側沉沉睡去，我望著他的臉龐，唯餘沉默。

 

我知道, 幸福於我們而言已經是奢望。

 

我們的重逢本就是一個錯誤。

 

原本也可以友好地揮手告別，卻糾纏到了現在。

 

我也試圖繼續愛他，可我的心已經S了。

 

S在了小念徹底離開這個世界的那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