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刷著手機，看到一條新聞，冷笑一聲：“新聞還真是來源於生活啊。”

姜遠探頭過來：“看什麼呢？”

 

我把手機遞給他：“說是某個老幹部和下屬的醜聞，評論都在罵呢。”

 

“......”

 

我沒有急著提離婚，因為時機還不夠成熟。

 

但姜遠總在試探我的態度：“老伴，要不咱們去趟三亞，重新辦個婚禮？”

 

這種話他已經說過好幾次了。

 

從前，我以為他是想彌補我們當年簡陋的婚禮，是真心想給我一個浪漫的回憶。

 

如今我才看清，他隻是想用這種方式來束縛我，讓我更難下定決心離開他。

Advertisement

 

我沒有回應，姜遠更加坐立不安。

 

每天在家裡，他總是忙前忙後地照顧我。

 

早上給我煮粥，中午炒幾個我愛吃的小菜，晚上還要給我捶背按摩。

 

我看著他忙碌的身影：“你也不用這麼累，我自己能行。”

 

“照顧你怎麼會累呢？能讓你舒服我就高興。”

 

說得多動聽啊。

 

換做從前，我準會被他哄住。

 

可這份溫柔沒持續多久，一天晚上，他突然闖進房間，滿臉怒氣地質問我：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說過很多次了，有什麼事私下解決，隨便你怎麼懲罰我，但你為什麼要在外面敗壞我的名聲？”

 

“你在說什麼？”

 

姜遠把手機摔在桌上。

 

是一個本地論壇的帖子，有人爆料說自己好像遇到了一樁大事。

 

“昨晚警察突然來我們小區抓人，我問了保安大叔，說是掃黃。最關鍵的是，被抓的那個男的，好像是咱們單位退休的老領導！”

 

下面的評論區炸開了鍋。

 

他們單位就這麼大，認識姜遠的人不少。

 

很快就有人認出了當事人。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甚至根據爆料人提到的樓層號，扒出了那個女人的身份。

 

“這不就是辦公室那個秘書嗎？她竟然幹這種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快速瀏覽完內容，抬頭問他：“給我看這個做什麼？”

 

7.

 

“這帖子是你發的吧？”他胸口劇烈起伏著，似乎在強壓怒火。

 

“姜遠你搞清楚，我連那個論壇都沒注冊過，更不知道你給蘇媛安排在哪個小區。”

 

“你說的是真的？”我面前的姜遠，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小情人是你們單位的秘書。”

 

他癱坐在沙發上：“要不是你還能有誰？我現在走在路上都抬不起頭，連買個菜都覺得渾身不自在，日子沒法過了。”

 

“這不都是你自找的嗎？”

 

姜遠揉著太陽穴：“是是是，我活該！你覺得我現在受的懲罰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

 

我冷眼看著他，心裡充滿諷刺。

 

姜遠嘆了口氣：“蘇媛說想見你一面。”

 

“誰是蘇媛？”

 

“......就是辦公室那個。”

 

姜遠帶我去了一家茶樓包間，蘇媛已經等在那裡。

 

她找了個借口把姜遠支開。

 

“您好，我是蘇媛。”

 

“嗯。”

 

“我其實不想打擾您的，但您用這種下作手段，可不像領導總說您思想保守的樣子。”

 

我平靜地看著她：“所以呢？我用了什麼下作手段？”

 

“我找了論壇管理員查了IP地址，那個帖子就是您發的。現在網上都在說我做那種事，您知道對我名聲有多大影響嗎？”

 

蘇媛拍著桌子，一臉得意洋洋。

 

大概這就是姜遠欣賞的年輕有為吧。

 

“我要求您立刻刪帖並且澄清，否則我就去法院起訴您誹謗。”

 

我輕笑了一下：“那你去告吧。”

 

蘇媛臉色微變：“您就不怕......”

 

“我已經跟姜遠說過了，帖子不是我發的，你別在這裡詐我了。”

 

蘇媛愣住了。

 

我喝了口茶：“你以為自己很聰明是嗎？我承認你是個能幹的年輕人，但你和姜遠一樣，都把我當成老糊塗了。”

 

如果真查到了IP，還用得著這樣拐彎抹角？

 

更何況她說的誹謗罪......

 

“那是評論區網友自己討論出來的結果，跟發帖的人有什麼關系？”

 

蘇媛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氣焰也沒有剛才那麼囂張了。

 

姜遠估計一直在外面偷聽，這時推門走了進來。

 

蘇媛朝他使了個眼色，他支支吾吾地看著我：

 

“老伴兒，我想跟你商量個事，你能不能幫我們澄清一下？”

 

8.

 

我坐在椅子上，冷眼看著他的表演。

 

“這個帖子給我和蘇媛的生活帶來了很大困擾，所以我想在論壇上澄清一下，就說我們隻是普通同事，是別人看錯了，那天我和你在一起。”

 

“這就是你們商量好的對策？覺得我好糊弄，就想拿我出去擋槍？”

 

“不是，隻是想先平息這件事。”

 

姜遠看著我，眼睛泛紅：“求你了，你一向最通情達理了。”

 

蘇媛輕咳一聲打斷他：

 

“夫人，不過是幫我們一個小忙罷了，我這就給您轉1萬塊錢作為報酬，您看如何？我聽領導說您一直想去國外旅遊。”

 

我看向姜遠，他又一次躲避我的目光。

 

蘇媛拿出手機，示意我現在就可以收錢。

 

“而且阿姨您不是退休了嗎？這筆錢足夠您去東南亞玩一圈了，何樂而不為呢？”

 

姜遠也低聲勸我：“收下吧，就當是出國旅遊的費用。”

 

真是好一出雙簧。

 

蘇媛繼續說：“就算您不想花，給兒子也好啊。領導跟我說您兒子剛買房，首付都是您們出的，現在您估計也不寬裕，對吧？”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姜遠：“你連這個都告訴她了？”

 

此刻，我的憤怒已經超越了失望。

 

“姜遠，你搞清楚，那套房子是我們兒子自己買的，首付一分錢都沒找我們要。”

 

“而且，我實話告訴你們，我根本不缺這點錢，我這些年的積蓄都在理財，每年光分紅就有幾十萬！”

 

蘇媛幹笑兩聲：“夫人，您投資什麼項目這麼厲害啊？不如給我也介紹介紹？”

 

“明褒暗貶是嗎？”我拎起包站起身，“這頓茶我不喝了。”

 

我走到姜遠身邊，調出銀行流水：“現在你信了嗎？”

 

姜遠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你說得對，年輕時我們家確實不富裕，所以我一直在學習理財投資，每天看財經新聞研究股市。”

 

“你在家裡呼呼大睡時，我早就開始忙活了，結果到你嘴裡，就成了我不思進取，你倒是很上進，那你怎麼還在原單位混到退休？”

 

姜遠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一個普通國企的中層，天天看不起我？姜遠，你有什麼資格？你又比我強到哪裡去？”

 

我從未說過這樣尖銳的話，姜遠呆立當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9.

 

“這些年我光投資，早就有了穩定收入，1萬就想收買我？呵，這種荒唐事也想得出來？”

 

“這事怎麼從沒聽你提起過？”姜遠喃喃道。

 

“健忘得很啊你？我說過無數次，你總說我腦子不好使，這種復雜的東西少碰。”

 

姜遠羞愧地低下頭。

 

“我所有的錢都存著，本來想等退休了一起環遊世界，但是現在，離婚吧！”

 

說完，我轉身離開包間。

 

姜遠追了出來。

 

“老伴兒，你別生氣，等這件事過去了，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的！”

 

“在一起？你以為這是對我的恩賜嗎？”

 

愛一個人的時候，總覺得他樣樣都好。

 

即使擁抱滿是荊棘，也會告訴自己：他會改變的，我可以包容他。

 

但當對一個人失望到極點時，那些故意忽視的缺點突然全都浮現出來。

 

沒有了深情的濾鏡，醜陋無處遁形。

 

剛攤牌完，他妹妹馬上打來電話，問我怎麼了。

 

“是不是跟哥鬧矛盾了？”

 

“不是鬧矛盾，我們要離婚了。”

 

“什麼？”她震驚了。

 

我把姜遠和小秘書的事，還有他們想借我澄清的事都告訴了她。

 

她沉默了很久。

 

在電話那頭哽咽：“嫂子你能不能再給哥哥一次機會，我從小就把你當親姐姐啊。”

 

我沒有說話。

 

我隻是忽然感到很疲憊。

 

我又何嘗沒把他們當成真正的親人呢？

 

那天，我發了離婚協議書的照片後，姜遠不停發來信息：

 

“老伴兒，你別任性了，我不跟她澄清了還不行嗎？”

 

我把他的微信和電話都拉黑。

 

他就換著手機給我發消息。

 

我拉黑一個號碼，他就換另一個，無非是說自己知道錯了，讓我原諒他。

 

然而論壇上，姜遠卻迫不及待地和蘇媛發了澄清聲明。

 

他大概不知道我早就關注了那個論壇吧？

 

我收拾好行李，獨自一人悄然離開，前往了向往已久的三亞。

 

10.

 

我曾經試探著問過姜遠，願不願意和我搬到這個城市養老。

 

他一臉嫌棄地瞪著我：“這邊醫療條件差，連個親戚朋友都沒有，你是不是糊塗了？”

 

現在回想起來真是諷刺，我當時是有多糊塗，總把他的意願放在第一位。

 

就連養老的地方，都要考慮他的生活習慣，由他做主。

 

我怎麼能讓他來決定我的人生。

 

我有錢有闲，想去哪不行？

 

姜遠又通過各種方式聯系我，被我屏蔽所有號碼後，總算消停了一陣子。

 

沒了他，我終於能自由自在地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去看了一處養老公寓，在裡面買了套房子。

 

再也沒人說我不會享受生活，我想什麼時候跳廣場舞就什麼時候跳，想什麼時候打麻將就什麼時候打。

 

闲暇時光，我就走遍這座城市的公園綠地，去體驗那些我向往卻一直沒機會來的地方。

 

我從來沒有這麼輕松愉快過。

 

也許是心態放開了，我的心情和身體都好極了。

 

然而就在我快要忘記姜遠的時候，這個老不羞又來糾纏我了。

 

半夜我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剛接起來，對面就傳來含糊不清的抽泣聲：“我好想你啊”。

 

“你哪位？”

 

“老伴，別生我的氣了好嗎？我真的好想你，沒有你照顧我，我身體都快不行了......”

 

話音未落，電話裡傳來重重摔倒的聲響。

 

裝得還挺像那麼回事。

 

我打斷他的表演，報了個地址：“想我是吧？你要是一天之內趕過來，我就當你是真心的。”

 

“真的嗎？”

 

對面的聲音瞬間清醒，仿佛從地上彈起來似的。

 

“老伴你等著！”

 

我冷笑一聲，掛斷了電話。

 

11.

 

那天深夜，我正準備睡覺，手機突然震動。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點開一看，竟然是一段視頻。

 

畫面裡，姜遠正深情款款地望著一個年輕女人，輕聲說著：“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相見了，但我的心裡永遠有你的位置。”

 

那女人淚眼朦朧地回應：“要是我能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看著視頻裡兩人依依不舍的樣子，我隻覺得可笑又惡心。

 

既然和別人這麼甜蜜，又何必來打擾我？

 

他們已經把所有溫情戲碼都演完了，難道不覺得疲憊嗎？

 

我也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姜遠深情的愛和情話都留給了另一個女人，他的美女秘書。

 

我還在傻傻地照顧他的飲食起居，當個老媽子。

 

多諷刺啊。

 

睡前，我又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老伴，我已經到你說的那個車站了，就在超市門口等著呢，你快來接我吧！”

 

“接你？”

 

“是啊，我人生地不熟的，找不到路啊。”

 

我譏諷地笑了：“我什麼時候說要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