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快回去休息，別在路上耽擱了！」

距離喪屍病毒暴發，還有三個小時。

 

我才打完卡，趙蕾小跑著進來。

 

喘著粗氣，不好意思地看著我：

 

「孟醫生，我今天來晚了……」

 

聽著院裡的救護車被緊急派出，我嘆了口氣，轉身看她：

 

「昨天不是通知過你，實習生不用來值班嗎？」

 

或許是我這幾天不太搭理她，趙蕾小心翼翼地開口：

 

「孟醫生，我是您帶的學生，自然是要跟著您一起值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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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說完，我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趙蕾是本市人，下了班還能趕回去吃年夜飯。

 

若是平時，我肯定會欣慰於她的努力上進，但經過前世的事，呵，我無害人心，但良言難勸該S的鬼。

 

她要守在醫院裡，我自然也隨她。

 

十點半。

 

我心下越發焦急，手中的鼠標移動得越來越快，怎麼回事，難道是我判斷失誤了？

 

「孟醫生！」

 

大廳裡傳來護士的高呼聲，我一個激靈坐起，抓起手機塞兜裡就往外跑！

 

輪椅上坐著個滿身是血的年輕人！

 

陳序！

 

看見他，我心下一個咯噔，這傷可比前世重多了。

 

上一世，我也是緊急接診了出任務從火場裡受傷的陳序。

 

可那時他不過胳膊被砸傷，根本沒有這麼嚴重。

 

我衝過去，咬牙看著他血肉翻開的腿，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頭！失血過多引起了短暫休克！

 

沒時間了！

 

扭頭看向趙蕾，冷聲道：

 

「去讓手術室準備！」

 

「快點！不要耽誤！」

 

趙蕾站在電梯旁，被我一聲呵斥，回過神來就往樓梯間跑！

 

「哇嗚哇嗚……」

 

救護車的聲音遙遙傳回。

 

不行！

 

電梯緩緩落下。

 

我在心底默默計算剩下的時間。

 

「嘭！」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和碰撞聲傳來，引得我一陣耳鳴。

 

十！

 

「啊！翻車了！」

 

「快！快救人！」

 

九！

 

電梯一層層往下走。

 

八！

 

「孟醫生！」

 

推輪椅的小護士眼睛有點微微地紅。

 

我盯著她有點渙散的瞳孔，聲音不自主地顫抖：

 

「你先去救人，這裡交給我。」

 

七！

 

小護士僵硬地點了點頭，仿佛才回過神來。

 

遲疑地松開推輪椅的手，轉身往外跑去。

 

六！

 

「媽的！你咬我屁股幹嗎啊！」

 

「救命啊！」

 

五！

 

「快跑啊！」

 

「屍體咬人了！」

 

四！

 

我推起輪椅，快步跑到電梯門前。

 

三！

 

二！

 

「孟醫生！」身後傳來嘶啞的聲音。

 

我回過頭，滿身是血的小護士朝我疾步奔來，眼裡的清明徹底褪去，雙眼猩紅。

 

扭曲著身體朝我撲過來！

 

一！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裡面空無一人，我心下一喜。

 

一個箭步竄入電梯，輪椅往後推，手指不自覺地抖動著。

 

按下十七樓。

 

小護士離我的距離越來越近，扭曲的臉近在眼前，身上的血腥味撲進狹小的空間。

 

令人作嘔。

 

電梯門緩緩合上，將那雙發白的眸子隔在門外。

 

我松了口氣，身體還是控制不住地發抖，倚在電梯內，看數值一層層地往上躍。

 

目光落在輪椅上昏迷著的人臉上，陳序，你這一世運氣不太好，命和腿，我也許隻能給你保一樣了！

 

8

 

上一世，我和趙蕾一開始躲在辦公室裡，可辦公室裡面空空蕩蕩，根本撐不住兩天。

 

院內的喪屍越聚越多，我趁著夜裡喪屍往外活動，帶著趙蕾悄悄爬進值班的小房間。

 

裡面放著有零食，還有小半桶桶裝水。

 

靠著那些零食和水，硬撐了十天。

 

那天早上，我聽到走廊裡有奔跑的聲音，悄悄掀開門上的小簾子。

 

視線正與欲破門而入的陳序相對。

 

他怔怔看著我，粲然一笑，抬手晃了晃，我看到他提在手裡的塑料袋。

 

裡面裝著有吃的還有兩瓶礦泉水。

 

或許是我的目光裡乞求和拒絕的意味太重，他微點了點頭，把塑料袋往門把手上一掛，轉身往樓上跑去。

 

趁著走廊上的喪屍被他吸引走，我小心翼翼地開門，正打算將門把手上他放置的東西拿進來。

 

卻不妨被身後的趙蕾使勁一推，整個人摔滾出去，聲音有點大，將落後的喪屍引了回來。

 

我迅速起身躲過，餘光隻看到門後的簾子落下，輕輕晃動……

 

而我，再也沒看到過那個笑得陽光般的消防員。

 

回過神來，電梯停在十七樓。

 

我探出身去，四下觀察確定無人後，才快步推著輪椅出來。

 

躲進院長辦公室，拿出一早準備好的醫療裝備。

 

撕開陳序的褲子，目光一怔，咳！

 

媽的！我想抬手給自己一巴掌。

 

關鍵時刻居然還分心！

 

清創、止血、包扎、打破傷風針！

 

一系列操作下來，陳序的臉色更白了。

 

我抹了抹額頭細密的汗，還好沒有傷到骨頭，雖然看著血淋淋的嚇人，但隻是個普通的小手術。

 

費力將他挪到行軍床上躺下，窗外的世界已是一片混亂。

 

陳序，你這一世運氣不錯。

 

一天的心力交瘁，我縮進小屋的被子裡，沉沉睡去。

 

醒來已是晚上九點，城市裡的路燈準時亮起。

 

窗外寂靜一片，我腦子有一瞬間的怔忡，掀開被子推門出去。

 

陳序已經醒了，不知何時掙扎著爬起，正坐在輪椅上，聽到我的聲音他回過頭來。

 

我一個激靈，往後一個退步，瞬間摸起手邊的消防斧。

 

眼前的人雙眼微紅，面色蒼白。

 

9

 

不是吧，我費這麼大的力，救了個喪屍回來？

 

輪椅上的人被我後退的動作一驚，緩緩轉動輪椅，遲疑著開口：

 

「醫生？」

 

我SS盯著他，心底的驚駭退去，握住斧把的手心沁出一層密密的汗珠。

 

似是等不到我的回應，陳序調轉輪椅，不再看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巨大的落地窗外，火光四起。

 

初始的混亂已經散去，跨河大橋上，隨處可見撞得癟裂的車輛，濃煙四起。

 

橋上遊蕩著身體支離破碎的喪屍，毫無意識地沿路挪動。

 

偶有車輛發出爆破燃燒聲，便一窩蜂地湧過去，圍在一起嘶吼狂叫。

 

換成紅色喜慶燈籠的路燈紅得炫目，無聲叫囂著眼前的滿目瘡痍。

 

突然，路上出現一個懷抱孩子的女人，隔得這麼遠，我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無助與驚懼。

 

可前後左右都是異變的喪屍，遲鈍的動作被女人的動靜一激，全都發狂起來，朝她圍獵而來。

 

女人懷中是穿得喜慶的小孩兒，發間還別著兩個福娃娃樣的發夾。

 

喪屍將女人圍在橋欄邊上，猛撲而去。

 

女人不舍地緊抱孩子，親了親她的小臉，決絕地從橋上一躍而下。

 

我和陳序一齊往窗邊撲去，卻徒勞又無力地看著。

 

女人身後是一連串跟著她躍下的喪屍，一個接著一個墜落河中，水花四濺。

 

陳序身上的絕望與悲傷蔓延開來，縈繞在沒開燈的屋中，一點點浸入我的身骨，讓我止不住地發冷。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他低聲呢喃。

 

我抹了一把眼角的淚，定定地看著窗外，屋內回蕩著我沙啞幹澀的聲音：

 

「末世。」

 

10

 

和陳序躲在十七樓的辦公室裡，我倆除了必要的溝通外，幾乎沒有別的交流。

 

原因無他，單純地沒心情。

 

下午，我給他換完藥，他腿上的傷口已經漸漸愈合，沒有滲出和發炎。

 

我拿了藥給他服下，他伸手接過，朝我道謝：

 

「孟醫生，麻煩你了。」

 

我點了點頭，剪掉多餘的繃帶：

 

「你以後直接叫我孟茜，我現在也不是醫生了。」

 

那天他問我怎麼醒來會在這裡，我扯了個謊，隻說病毒暴發之際我正在給他做手術，危急關頭，我臨危不亂將他推到十七樓。

 

咳，思緒回籠，我收拾幹淨地上沾滿血漬的醫療垃圾，用黑色垃圾袋裝好，放在角落。

 

回到隔間內，翻出小本子查看我記下的內容。

 

2 月 9 日：

 

新聞中播報，喪屍病毒全面爆發，其中以沿海一帶最為嚴重。

 

十室九空。

 

樓下的喪屍遊蕩而來，且越聚越多。

 

我有點疑惑，醫院裡的消毒水味很重，就算殘留的血腥味四散，也不至於吸引如此多的喪屍過來。

 

難不成它們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一下，下意識地趕來等待救治？

 

2 月 13 日：

 

樓下的屍味越來越濃重，連辦公室內的新風系統都沒有用，燻得我和陳序眼中帶淚，呼吸時都直犯惡心。

 

每人戴著三層口罩，交流全靠打手勢，連蒙帶猜。

 

媽的，還好是冬天那些喪屍爛得慢，要是換成夏天，還苟啥啊，直接燻S得了。

 

2 月 16 日：

 

距離喪屍病毒暴發已過去了八日。

 

喪屍身上的肉開始一層層往下掉。

 

我和陳序好不容易建設起來的心理狀態徹底崩塌，兩個人四目相對，水喝下去都得嘔。

 

爛得快的喪屍身上，隻剩下一層薄薄發棕發黑的皮。

 

寫到這裡，我抬頭看去，那些喪屍，眼裡霧蒙蒙的白褪去，一抬眼，兩隻紅如血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速度與之前相比，也越來越快。

 

我隱隱有些擔心，這種情況前世好像並沒有出現。

 

？

 

還是說，那時我被困在院內，沒看到更多的情況？

 

2 月 23 日：

 

十七樓的走廊裡開始有一兩隻喪屍遊蕩。

 

我和陳序的動作行為愈發小心，更不敢弄出大的聲響。

 

我擔心防火門被打開了，如果不出去關上，會有更多的喪屍遊蕩上來！

 

提著消防斧想出去看看，卻被陳序攔住。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腿，示意自己的腿已無大礙，他可以去。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兩條腿，無聲告訴他：

 

「你出去，是想被喪屍猛踹那條瘸腿？」

 

陳序伸手朝我比了個耶。

 

耶你個大頭鬼！

 

我不耐地擰著眉，揭開窗簾仔細觀察，兩個行動緩慢的喪屍，速度比不上幹癟的喪屍，不足為懼。

 

上一世我也對付過喪屍，所以並不害怕。

 

輕輕推門出去，手起刀落，率先砍下一個喪屍的頭。

 

「Yue！」

 

黏稠發綠的液體噴了我一身，讓我止不住地幹嘔出聲。

 

魔法攻擊加倍，嗆得我眼淚都出來了。

 

轉角處的另一隻喪屍仿佛被按下加速鍵，扭動著身體朝我撲來。

 

一邊跑，身上的肉一邊往下掉。

 

辣眼睛了，老天。

 

又醜又變態又猥瑣。

 

我抬腳往它身上使勁一踹。

 

喪屍立在原地，仿佛有點發怔，睜大雙眼無辜地看著我。

 

賣你媽的萌啊！

 

我本來以為自己用盡全力，踹一個行屍走肉不是綽綽有餘？

 

結果大意了，居然沒踹動！

 

趁著喪屍發怔，我貼牆繞至它身後。

 

卻不料被喪屍拽住胳膊，硬生生地被它帶至身前。

 

我拼命抵抗，力氣不及，眼睜睜看著它發黑發尖的牙齒朝我脖子逼近。

 

你媽的！

 

趁它使勁把我往下壓，我咬緊牙關，雙手一松，蹲身從它胳膊底下鑽過去。

 

抬腳就跑。

 

走廊裡打鬥的聲音過大，黑牙喪屍嘶叫著，引得底下的喪屍發出轟動聲，樓梯間傳來跑動震動的聲音。

 

狗東西！

 

竟然還會搖人！

 

我這邊發足狂奔，朝著防火門就跑。

 

喪屍可沒有按電梯的智商，它們能上來就隻能走樓梯。

 

眼前的景象讓我暗罵一聲「操」，防火門果然已經大開！

 

身後是追趕我的黑牙喪屍。

 

眼前是已逼近防火門的喪屍大軍。

 

和樓梯間的喪屍雙目相對，它激動得涎水直流，我激動得雙手發抖！

 

一個滑步摔過去，起身拉門把手的瞬間，一隻戴著金戒指的指尖恰好抓到門上。

 

前後都是喪屍，不行！不能放這些怪物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