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小說
第2章
看不出像誰。
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泥人不是我。
因我從未剪過短發,而泥人卻是。
難怪,夫君身為狐仙卻如此克制。
難怪,他寧可泡冷水也不願碰我。
所有想不通的事都有了答案。
夫君心有所屬,他在為別人守身如玉。
我這些時日的關心和試探,他又作何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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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可笑還是覺得過意不去?
我越想越是難過。
甚至要控制不住怒氣,想將泥人摔出去。
但手才剛剛揚起,泥人就被夫君奪走。
他慌張地問:”你要做什麼?“
我胡亂抹去眼淚,指著他一字一句道:”沈靳淮,你真是可惡。
“我要和離!”
剎那間,夫君臉上血色盡褪。
8.
我與夫君和離未果。
他執意不允,亦不願道明緣由。
更是將我禁足府中。
雖可邀友閨秀來訪,亦可邀請名師來府中授藝。
卻不得踏出府門半步。
幸而我素來安居,倒也樂得尋他不快。
他既為他人守貞,我便故意撩他。
隻為瞧他強忍不適卻又不敢近我的窘態。
如此手段屢試不爽,每每令他神魂顛倒。
後來他學乖了,一回府便將自己鎖在房中,避我如蛇蠍。
連丫鬟可能背叛都算到了,提前收了所有鑰匙。
可他哪知道。
我早年見江湖術士耍把戲,偷學了幾手開鎖的本事。
輕車熟路地撬開門栓。
掀了他的被褥,在他身上胡亂點火。
夫君登時驚醒。
他咬牙忍耐,青筋暴起:“小娘子,你何苦這般折磨於我?”
見他難受,我倒痛快。
壓下心頭不適,我笑吟吟道:“這有何難。”
你隻需在和離書上畫押,我立刻便走,再不來擾你。“
這是我僅剩的法子了。
以他性情,必是寧願和離也不願失身。
不料夫君斷然拒絕:”絕無可能。“
呵。
我冷笑一聲:”沈靳淮,你當真可恨。“
心系旁人卻又不肯放我自由。
何苦如此?
夫君眸色暗淡:”你說得是,隻是我......“
見他仍不松口,我更要他難堪。
趁他不備,又去撩撥於他。
待他情動難耐時,我便轉身離去。
臨行前,我將他這般模樣畫入畫冊留存。
回到房中,我便命人去查那位夫君心上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隻要尋得此人,便可再向夫君提出和離。
若他仍不應允,我便以將畫像送去給那心上人相威脅。
為了在心上人面前保全顏面,他定會松口。
若這般也不成......
到時再作計較吧。
我自有法子。
9.
不曾想,重金請來的江湖人們竟也無功而返。
他們使盡渾身解數也尋不到那人是誰。
為首之人遣人送來書信:【夫人,您當真確信有此人存在?
【我等能用之法皆已用盡,別說心上人,老爺身邊連個丫鬟都不曾近身。】
倒也不算說錯。
夫君身邊女眷除了親族便是下人。
與親族關系淡薄,非必要絕不相見。
與下人也是除了吩咐便再無半句闲話。
可是,總不能沒有這個人吧?
那泥人分明就擺在那裡。
正思索間,又收到一封書信。
字裡行間皆透著小心:【夫人,實不相瞞,我等用秘術比對過。
【得出的結果......
【那泥人更像是照著您的模樣捏的。】
他們都如此說。
可我如何看都看不出那是我。
越想越是煩悶,我索性直接去了夫君房中。
他房門的鎖還未來得及換。
我直接推門而入。
恰好瞧見夫君手中握著泥人,眷戀地在它額上落下一吻。
聽聞動靜,夫君慌忙將泥人握緊。
我蹙眉。
他這般反應,更讓我篤定泥人非我。
我是誰?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若他當真心悅於我,大可直接親近我本人。
何必整日抱著泥人親來親去。
還那般......
見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夫君將泥人藏入枕下,順手將衣襟攏緊。
我問他:「夫君,那泥人可是我?」
這個問題困擾許久。
話出口時,難免帶了幾分情緒。
夫君怔了片刻:「是。」
不等我反應,他又急忙否認:「不是。」
不是我,卻又與我相似。
那便隻有一個緣由。
我與他那位心上人容貌相仿。
夫君拿我作替身。
我氣得幾欲落淚。
夫君見我眼眶泛紅,起身欲來擁我。
卻被我狠狠推開:「滾開,混蛋!」
夫君紋絲不動。
我幹脆繞過他離去。
再不願多看他一眼。
10.
此後日日,我見著夫君隻說一句話:「和離。」
他不應,我便當他是無物。
直到夫君再次不見蹤影。
我這才請了閨中好友林聽來府中作伴。
她來時,懷裡抱著個狸奴。
一進門便迫不及待地向我伸出手:「瞧瞧,可愛否?」
想是她又從何處精心挑選,可愛得憨態畢露。
我忍不住:「確實可愛。」
聽人誇贊自己養的靈物,大抵是這世間最令人歡喜之事。
林聽喋喋不休地講著狸奴趣事。我也抱著乖順的狸奴狂親狂摸一番。狸奴掙脫不得,輕咬我一口,跳下來走了。我遺憾。
講得乏了,她才問我:「對了,差點忘了問你。
「你與夫君近來如何?可有進展?」
提起此事,我笑容一僵。
還是實話實說:「不太好,想要和離。」
林聽急忙追問究竟。
我未提夫君是狐仙之事,隻說他大約有個意中人。
且與我容貌相似。
林聽笑了:「怎會如此?
「別的我不敢說,若你是替身,那正主得是何等仙子?
「你還是問個清楚,我覺得你夫君不似那般薄情之人。」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靈蛇:
「問過了,他先說是我,後又說不是。」
林聽下定論:「那八成是你,人下意識說的才是真話。」
我更是不解了。
若真是我,夫君又有何好隱瞞的?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又不是旁人。
我還在思索。
林聽已經拎著靈蛇起身:「罷了,我託人幫你查查究竟,等我消息。」
她走後。
我也懶得待在前廳。
索性上樓回房。
才剛合上門,整個人就被抵在了門板上。
夫君低頭,在我頸側蹭了蹭:「漫漫,我好難受。」
他身上灼熱異常,神志似也不太清明。
我僵著身子,動也不敢動。
差點忘了。
這幾日正是他修行之症發作時。
夫君還在喃喃:「漫漫,我不想和離,你莫要不理我。」
提到和離二字,腦海中頓時浮現出某段不愉快的記憶。
我硬下心腸推開他:「和離多好,你正好去尋你的意中人,不用日日忍著。」
就算泥人有七分像我,我也不願給他好臉色。
10.
是我,他不說實話,當真可恨。
不是我,他心有所屬還與我成婚,更該掌摑。
夫君抿唇道:「我心裡無人,那泥人就是照著你的模樣捏的。」
果真如此。
我一股腦將疑問拋給他:「我從未剪短過青絲,而且上回問時,你明明說不是的。」
夫君埋在我脖頸間答道:
「短發是因為我初學捏泥人時,不會捏長發。」
難怪我總覺那泥人醜得不像我。
原是他親手所捏。
夫君又道:「我說不是你,是因為……」
他閉了閉眼,面露難色:「上回你撞見我對著泥人......你說我惡心。」
我面頰一下子燒了起來。
避開他的目光,我解釋:「那句惡心是說你心有所屬還要娶我,既然你心裡裝的是我,那便不算了。」
那日撞見時,我也不覺如何。
夫君眼中頓時亮起光來。
一時激動,九條尾巴便纏上了我的腰。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低頭。
夫君慌亂地收回尾巴,想要藏在身後。那麼多尾巴,藏了一條露出另一條。
我看著他的動作,腦中突然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且慢,你每回修行之症都自己忍著,也不讓我瞧見尾巴和狐紋,莫非是因為……」
夫君好不容易藏好尾巴,低聲道:「洞房花燭夜我與你說明身份時,你眼神不對,我以為你嫌棄我。」
我當時的眼神根本不是嫌棄。
是覺得我這位新婚夫君怕是瘋魔了。
滿腦子都在糾結是該和離,還是該與他共度難關。
做好婚後長期陪他調養的準備。
但後來,夫君請了幾位名醫為他診脈。
從神智到身子,都說無恙。
我摸了摸鼻尖,沒敢說出這事。
隻解釋我並未嫌棄他。
夫君的尾巴不受控制地擺了擺。
這回他沒急著藏,又問:「那你第一次瞧見我狐紋時作何感想?」
我仔細回想了下。
沒什麼感想,就覺得新奇。
原來夫君並非瘋魔,也未騙我。
見我遲遲不語,夫君小心翼翼地追問:「可覺得厭惡?」
原來他一直以為我嫌棄他的狐紋和尾巴。
難怪從那日起,他每回尾巴將現時都去泡冷水。
11.
我搖頭:「並無。」
夫君期待道:「還有呢?」
還要說什麼?
難不成要我細細道來不成?
我都未曾看清究竟是何模樣。
正要仔細瞧瞧,夫君已經等不及。
他拉過我的手,輕輕放在尾巴上,喉結滾動:「你摸摸看,我也很可愛。」
我手指下意識蜷縮。接著飛快從尾巴尖摸到尾巴根。
夫君身子一僵,比方才更燙。
我狠狠撸了幾把,便要收回手。
夫君卻不許。
他握住我手腕,與我額頭相抵:「別動......它可愛還是我可愛?」
??
他當真是燒糊塗了。
為何要與自己的尾巴爭寵。
見我又用看瘋子般的眼神看他,夫君補充:「與方才那隻狸奴比。」
我無奈:「你可愛,你最可愛。」它隻有一條尾,你可是有九條啊!
夫君這才滿意。
他尾巴在我手中輕顫,剩下的八條尾巴將我緊緊纏住,又將頭埋在我頸側:「那往後你可隻摸我一人?」
我被他這般直白的話說得面紅耳赤。
咬牙推了他一下:「沈靳淮,你莫要得寸進尺。
「我還有賬未與你算。」
若非他不肯說實話,我也不至於難過許多日。
更不至於為逼他和離,日日撩撥於他。
夫君顯然也想起這事。
他控訴道:「是你先那般的,我甚是難受。」
我紅著臉去捂他的嘴:「住口!」
那根本就不是我所為。
說不定是被夫君氣出了第二個我。
夫君提要求:「那你親我一下。」
我堅決制止這般得寸進尺的行徑,站著不動。
他也不惱。
垂眸看了眼我的手。
幾息後,我觸電般松開手:「沈靳淮!」
他又重復一遍:「親我一下。」
我抬頭,飛快在他唇上點了下。
再不依他,還不知他要做出什麼事來。
夫君眸中染上笑意。
他低頭,在我唇上連親數下。
未等我瞪他,夫君已經解釋:「這是禮尚往來。」
說這話時,他的尾巴歡快擺動著。
片刻後,夫君還是忍不住。
嗓音沙啞著央求我:「還是難受,這回可否親久些?」
他這般模樣,我很難想象之前的修行之症是如何熬過的。
一時心軟,我主動吻上他的唇。
夫君僵著身子等了片刻,見我並無抽身之意,才試探著加深這個吻,終是反客為主。
意識漸漸迷離之際。
夫君牽著我的手,撫上他緩緩浮現的狐紋,耳邊是壓抑不住的低聲喘息:「漫漫,這回你可以細細瞧瞧。」
話音未落,他卻未給我這個機會。
目光剛落在狐紋上,夫君便已傾身吻下:「還是莫要看了。」
怕他又胡思亂想,自己躲在暗處難過。
一吻畢,我主動湊上前去:「甚是好看。」
夫君難耐地吸了口氣。
屋內氣氛瞬間熾熱。
這句話也因此成為此後很長一段時日,我不敢說出口的話語。
隻因說了,夫君便會失了分寸。
12.
次日午後,我才勉強睡醒下樓。
夫君已被我趕去鋪子當值。
林聽坐在羅漢榻上,正逗弄她的狸奴。
見我下來,嘖嘖道:「昨日還說要和離,我就知道是你們夫妻間的小把戲。」
我攏緊衣襟,讓丫鬟把早備好的工具搬來。
自知曉夫君房中的泥人是我開始,我便想著也要給他做一個。
但府中無做泥人的器具,我又懶得出門。
便退而求其次,想著刻個木人哄他歡喜。
正巧,林聽專門學過,頗有造詣。
林聽一邊笑我痴情,一邊耐心教我。
這活計著實不小。
將近一月光景,我都是趁著夫君不在府中時偷偷刻。
夜裡便陪他度過修行之症。
但時日一長,我便覺出不對了。
一月三十日,夫君總有那麼二十四日說是修行之症發作。
正巧,我將木人刻好這日。
夫君又拿修行之症做由頭,黏黏糊糊地求我。
我瞪他:「這般頻繁,要不要請大夫來瞧瞧?」
夫君立刻察覺不對。
他松開我,認錯:「是我的錯,娘子莫惱。」
態度這般好,我倒不好再說什麼。
瞪了他半晌,才從身後拿出刻好的木人:「給你。」
見夫君愣住,我又補上一句:「雖不甚好看,但定是你本人,非是旁人。」
完成那刻,我瞬間明白。
為何那個泥人連我本人都認不出。
當真是太難了。
夫君唇角上揚:「刻得極好。」
他低頭吻我:「多謝娘子。」
夫君從不同角度給木人畫了幾十幅圖。
從單獨的木人,到他與木人的共像。
再到我們三個。
到最後,連他給我做的泥人都被畫了進來。
他正畫得起勁,丫鬟突然敲了敲門,遞進來一個錦盒:「夫人,是林小姐剛讓人送來的。
「說是能助你翻身做主。」
我覺著不對,剛要接過來看看。
夫君已經先我一步拿走。
丫鬟轉身離開。
我眼睜睜地看著夫君打開錦盒,露出裡面的東西。
他喉結滾動了下:「漫漫,這是何物?」
這是……
林聽送我的霓裳羽衣。
她說我辛苦刻了這許久的木人,夫君理應給我些謝禮。
我面頰燒得厲害,趕緊從夫君手裡搶走藏到身後:「莫要看了。」
這要是穿上,夫君的修行之症怕是要提前來了。
夫君微微勾唇,一字一句都帶著蠱惑:「你不是想,翻身做主嗎?」
想是想。
但我更想明日能準時起身。
夫君還在繼續:「你可以用這個將我綁住,然後……」
他九條尾巴不受控制地纏上我的腰。
就連狐耳也隱隱有冒出來的趨勢。
我最終還是沒抵住誘惑,進內室換了衣裳。
出來才發現夫君也早有準備,穿上了我前些日子誇過的綢衣。
他眸色晦暗,低頭深重地吻下來。
卻還記著承諾,給我足夠的主動權。
天將亮時,迷迷糊糊間,夫君的唇貼上我耳畔,輕聲道:「我心悅你,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