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小說
第1章
掌握完全化形後,我正欲跟師尊表明心意。
耳邊出現靈音。
【這妖女真以為自己是女主了?強迫症面對真愛的時候才不會看什麼都不順眼。】
【眾所周知,大師姐都是小師妹的墊腳石。】
【她告白後,墨臨就會收蘇蘇為親傳弟子了,愛情可不分什麼先來後到。】
【小師妹可是擁有破虛眼的天才,一眼就能看出來大師姐是妖。】
【妖就應該跟妖混,大師姐去選吊車尾的小醜蛇,別禍禍我們仙風道骨的墨臨仙君。】
我怔愣,看著三千天階上,最先到達的明媚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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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向天階之下,還在艱難爬行,不願認輸的瘦弱少年。
表白暫停,師尊靜靜看著我,眉間緊蹙。
1
宗門大開,廣收門徒。
我渡完元嬰劫後趕過來。
元嬰之後,我再不用每日偷摸回海裡泡澡半個時辰。
隻用每月月圓之夜化作原形即可。
我認為時機到了,忍不住想跟師尊表明心意。
剛喊了一句師尊,便有許多陌生聲音在耳邊蕩漾。
我驚得沒有繼續說下去。
師尊也沒追問。
隻順著我的視線看下去。
第一句話是:「為師說過多少遍了,要衣冠整齊才能現身於人前。」
我低頭看了眼我的宗門制服,很整齊,仙氣飄飄。
又伸手摸了一把頭頂的白玉冠。
嗯,確實又歪了。
想了想,自己動手弄正了。
師尊微怔,抬起的手停滯,又落下去。
薄唇張合,問我:「靈犀,如今你也有收徒的資格了,可有看中的人選?」
我在走神,敷衍點頭:「嗯嗯,有的。」
無他,我耳邊又響起了靈音。
【大師姐怎麼突然長手了?以前不是老故意弄歪發冠,強迫症師尊看不下去,親手給她弄好嗎?】
【可能長大了吧,都二百多歲的鮫了,應該把撒嬌的機會讓給小師妹。】
【我們妹寶天生麗質,端莊大方,才不會搞這些邪門歪道爭寵。】
他們說得對。
我師尊是整個仙門最有名望的墨臨仙君。
不僅天資過人,還清冷出塵。
面冷心冷,還有強迫症。
仙門眾仙子趨之若鹜,全都铩羽而歸。
我是當初爬天階的第一人,一眼選中墨臨仙君,執意拜他為師。
他見我的第一眼,就皺著眉頭幫我重新綁了高矮不一的丸子頭。
後來兩個丸子變成一個白玉冠,師尊又幫我正玉冠。
整整兩百年,我在師尊面前笨拙難教,在每次宗門大比時常駐冠軍。
成為外人眼中驚才絕豔的大師姐,師尊眼中實力不詳的怪徒兒。
師尊幫我正了二百年的玉冠。
他的門下,隻有我一個弟子。
不分內門外門,也不分親傳不親傳。
我也驕傲至極,認為自己是特殊的存在。
可這些靈音,讓我動搖了。
2
我是鮫人,是妖。
在人類和仙門眼中,是異類。
從化形之初,我的族人就不斷提醒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被發現真身。
我聽進去了。
這兩百年來,也做得很好。
若靈音所言屬實,那我這兩百年來做的努力,很可能付諸一空。
想到這裡,我的眼神又落到明媚少女身上。
師尊跟著看過去,唇角輕抿。
「此女根骨極佳,確可收為徒弟。」
那少女頓時睜大眼,眸光流轉,嬌俏明媚。
擲地有聲:「仙尊,我想拜入您的門下,如若不然,我寧可棄修仙道!」
師尊微微一怔,看我一眼,眉間舒緩。
「倒是比你當初更有魄力。」
我淺笑,「師尊誤會了,我沒有強人所難的愛好,看中的也不是她。」
說完,遙遙指著還在山腰下苦苦攀登的少年。
「我看中的是他。」
師尊剛松開的眉頭又皺起來。
「眼光怎如此之差?此人根骨拙劣,恐無法攀上這天階。」
他說得對。
其他門下的師弟師妹們都看出來了,議論紛紛。
「大師姐是怎麼了?那人都站不穩,手腳並用爬行而上了,居然選他?還不如選我呢!」
「難道是看臉選人嗎?髒兮兮的也不好看啊。」
「你們不知道大師姐除了比賽時有實力,其餘時候都笨得很嗎?哎,我都懷疑她比賽前作弊吃了靈丹……」
「仙君還不收下一個徒弟嗎?真希望有個人能被仙君收為徒弟,我看夠大師姐盛氣凌人的樣子了。」
他們說得很小聲,但我還是聽到了。
偏頭,斜著眼掃了一眼他們。
「有本事嚼舌根,沒本事打敗我?
「你們不會以為我成為大師姐,靠的是靈丹吧?下次你們多吃點試試?」
他們敢怒不敢言,噤若寒蟬。
師尊抬手,示意我閉嘴。
「你身為大師姐,當以身作則,不可過於驕矜。
「怪我把你寵壞了。
「罷了,為了壓壓你的傲氣,這回我便破例,給你收一位師妹,你日後不可像從前一樣驕縱,好生幫為師教導弟子才是。」
這麼簡單就破例,那我還算特例嗎?
我苦澀勾唇,才不聽他的。
「師尊,自己的徒弟自己帶,我也會有徒弟,沒空管師妹。」
我偏頭,朝那少女抬了抬下巴,「況且,你瞧瞧師妹的樣子,都快哭了。
「她既不願意拜我為師,想必也不樂意被我教導,師尊還是收回前言吧。」
師尊清冷疏離地走到那少女面前。
淡漠垂眼:「你,報上名來。」
3
還挑剔地打量了少女渾身上下。
看到她略歪的腰封,皺眉。
又看到她攀登天階染髒的衣擺,唇角下落。
很是不滿。
少女看懂他的表情,眼眶微紅。
還是畢恭畢敬地行禮,報上名諱。
「弟子名為蘇素。」
看他這樣子,我耳邊的靈音炸了。
【現在這麼冷漠,以後有你的好果子吃!】
【哼,以後妹寶不搭理你,你就紅著眼睛敲一扇不會開的門吧!】
【救命,他知道他以後會拿命寵小師妹嗎?知道以後會因為小師妹被妖族重傷,他為了救她,九S一生闖南海生剖鮫丹救她嗎?他不知道!】
【蘇蘇都快哭了!快哄她!】
【別急,等蘇蘇修煉到金丹,她的破虛眼就能開了,到時候揭穿靈犀是妖的事實,看她還敢不敢作妖!】
師尊聽不見這些。
他是仙君,向來矜傲,斷沒有毫無緣由哄他人的想法。
「修仙之人,怎可如此脆弱?
「我還並未說什麼,你可不要學你師姐,上來就因頭發凌亂而羞愧哭了。」
點我呢。
我心裡其實有些開心。
為師尊願意記住關於我的芝麻小事。
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和恐慌。
為那些來歷不明的靈音。
我雖不知真假,但南海確實是我的故鄉。
為了躲避人類和仙修的捕S,鮫人一族深藏海底,不敢輕易露面。
鮫人生來就有鮫珠,裡面蘊含大量妖氣。
逆天改命修仙,鮫珠會漸漸轉為鮫丹,靈氣代替妖氣。
整個南海,隻有我一個能幻化出雙腿敢於修仙的鮫人。
師尊剖的鮫丹屬於誰,不言而喻。
我不知前因後果,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蘇素看我一眼,眼中染上羨慕。
她並沒有哭,隻是落落大方地調整好自己的腰封,藏起微髒的衣擺。
「弟子謹遵師命。」
師尊臉上多了些贊許,「倒是乖覺,你師姐不願帶你,那你便做我唯一的親傳弟子吧。」
蘇素一愣:「師姐不是親傳弟子?」
師尊淡淡看我一眼,「不是,她隻是我的第一個弟子。」
他好像是為了懲罰我不聽他的話。
但我不懂他為何要這麼做。
心尖微疼,我扯起唇角,附和他:「對,我沒有頭銜名號,隻是命好成了師尊的第一位弟子。
「恭喜師妹成為師尊的親傳弟子。」
師尊回身,高高在上,垂眼看天階。
「你要在此等到他力竭?」
他不相信那位少年可以爬上來。
其實我也不確定,靈音沒有再說到他。
但我願意等。
「是。」
師尊面色微沉,甩袖轉身。
「蘇素,隨我回雲頂。」
4
宗門其他人都漸漸散去。
有的選了好苗子,有的空手而歸。
我在天階上等了三天三夜,幾乎放棄。
卻在天光乍現時,看到手腳都被幹涸的血糊住的人影,穿過清晨的水霧,跪在我面前。
他抬起慘白的臉,衝我笑:「仙子可要收我為徒?」
下一瞬,他就支撐不住現了原形。
真的是一條又黑又醜的小蛇。
慌亂地盤成一團,有氣無力地將腦袋藏起來。
氣若遊絲地說:「對不起,我是妖,但你能不能不要嫌棄我?我……我真的不會害人。」
我透過他,仿佛看到了南海千千萬萬的鮫人。
實力弱的,早就被仙修抓走煉丹了。
南海現在隻剩不到百餘鮫人在苟活。
妖族化形,需修煉數百年,還要得機緣才行。
我偶然吃了礁石上的一朵野花,才化成人形。
聽說是某位神仙喝仙霖時漏了幾滴下凡,灌溉出來的野花。
這條小蛇,不知是何機緣。
我伸手,指尖點在小黑蛇尾巴尖,灌入靈力。
小黑蛇拉長,放大,又變成清瘦少年。
我站起身,淡淡囑咐:「在外人面前,切不可如此不小心。」
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怔忪良久,嘴角顫抖:「我叫辛塵,辛苦的辛,塵埃的塵。」
我皺眉,「這誰起的,不好。」
辛塵局促地揪著衣擺,「樹妖爺爺給我取的,說賤名好養活。」
好吧。
說起來,我也算是辛苦的塵埃一粒。
我領著辛塵回雲頂。
雲頂是開雲宗最高的山峰,靈氣充盈,環境清幽。
我住在師尊隔壁的廂房。
剛到雲頂,就看到蘇素從我的廂房出來。
看樣子,是住進去了。
雲頂的每一間廂房都差不多。
我身為大師姐,不該因為這點事就生氣。
但依然有酸澀從心尖蔓延,流經四肢百骸。
蘇素見我盯著她看,若有所悟。
「師姐,這是你的廂房?
「抱歉,我問師尊能否住這裡,師尊說可以,我以為……」
師尊從隔壁出來,清雋絕塵,淡漠如水。
「住哪裡都一樣,不會因此提高修為。
「靈犀,你重新找一間廂房便是。」
他掃了一眼辛塵,頓了頓。
「宗門雖未規定時長,但三天三夜才爬上來,還有修仙的必要?」
我握拳,掌心發疼。
話中帶刺:「師尊,你也覺得修仙分三六九等?
「世人都說墨臨仙君仙風道骨,視眾生為平等,如今看來,都是虛言。」
師尊唇角拉直,雙眸如寒潭。
「靈犀,你從前驕縱也就算了,這幾日跟為師講話為何總是夾槍帶棒?
「若沒有為師,你如何坐穩開雲宗首席弟子之位?」
他語氣帶著淡淡的失望,說:「為師教導你二百年,到頭來,你竟還沒有進門三天的蘇素乖覺。」
不是的。
我從前也並不聽話。
但隻要沒有惹下大禍,師尊都不會同我置氣。
畢竟,他已經活了八百年,心境與常人差之千裡。
何須同小輩認真?
如今他說我說話夾槍帶棒,他又何嘗不是?
【笑S,靈犀不懂什麼叫偏愛,就是那個人一旦出現,就會不由自主地向著她,為她說好話,她做什麼都是好的,別人做什麼都是不如她的。】
【這才叫愛情!之前仙君除了強迫症發作給她收拾爛攤子外,有過情緒波動嗎?沒有!】
【等著吧,以後就算蘇蘇的發冠被頂歪,衣衫亂七八糟的,我們仙君也隻會紅著眼發瘋狠狠愛,不會責怪她衣冠不整,當然,還是會一件件一點點幫她穿好啦~】
我捂住耳朵,不想聽。
甚至懷疑這不是靈音,而是我的心魔。
才會有這般魔音穿腦的效果。
心累,我不願多辯。
恭敬行禮。
「師尊,我還要帶徒兒熟悉宗門事項,就不打擾您和師妹修行了,先行告退。」
師尊衣擺晃動,好似走了半步。
又停下,冷眼看著我走。
我沒看清,也不想去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