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小說
第1章
嫡姐搶了我進宮的名額,抬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具屍體。
我跪在靈堂裡,紙錢白煙,燻得我眼疼。
一顆顆淚珠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S得好啊。
活該!
但我生氣。
誰那麼多事,S了她?
她要S,也隻能S在我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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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這年,淮南出奇的冷,我在天井洗衣,雙手凍得紅腫,布滿凍瘡。
雪撲簌簌飄下,天地一片渺茫。
此時,牆外長街上響起哀樂,隔壁大娘猛地關上窗戶,風中夾著一聲咒罵:
「真是晦氣!」
這年頭,餓S的、冷S的,比比皆是。
S個人而已,有什麼奇怪?
等哀樂漸奏漸遠,直到聽不見了,我推開大門,探出頭去。
兩個婆子突然迎面走了上來,身上穿著慘白的喪服:
「魏玧,老爺叫你回家吊唁。」
「大小姐沒了。」
原來剛剛抬過的棺材是魏晴的。
雖然我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女,但人S為大,嫡母再不喜歡我,也允我回本家吊唁。
靈堂裡,嫡母哭得肝腸寸斷,一連厥過去幾次。
魏晴隻是個宮女,父親也隻是個驛館小官,她病S回家安葬,竟還有一眾太監宮女送行,甚是恩寵。
領班老宮女揪著帕子,一直寬慰父親。
父親雙眼紅腫,沙啞又木然地回應著:
「謝過貴妃娘娘恩典。」
我捏了一炷香,繞棺材走過一圈,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裡面的人看。
魏晴進宮的時候穿的最亮眼的衣服,明豔如花,現在是一具體冷冰冰的屍體了。
她臉色慘白,透著一種詭異的青黑。
她雙手交握在胸前,擺著一個安詳的姿勢,但四肢明顯扭曲。
我眨眨眼,面無表情問:
「不是說她是病S的嗎?」
婆子立刻捂上我嘴,滿臉恐懼,低聲警告:
「我的好小姐,你別亂說話了。」
「貴人們說她是病S的,就是病S的。」
婆子飛快地給塞來一把紙錢,低聲催促:
「快哭,大聲點!」
盆裡火舌跳躍,白煙燻得我眼眶赤痛。
我低下頭,一顆顆淚珠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誰也沒看見,黑發掩面之下,我嘴角緩緩咧向兩邊,露出一個舒心的笑。
S得好啊。
活該!
2
從小到大,她都欺負我。
我是私生女,母親要從良,從青樓抱我出來,丟到魏府門前。
這時嫡母才知道,父親早就背著他跟青樓女子苟且,還生下我。
他們本鹣鲽情深,夫妻恩愛,當下全成了笑話。
嫡母哭哭啼啼,夜裡上吊,差點沒命。
魏晴將我狠狠踹了一腳:
「都是你!為什麼要來破壞我家!」
她怪我來跟她搶父親。
她那腳,直接踢斷了我一根肋骨。
青樓裡也有很多父不詳的孩子,但我從沒見過像她那樣驕縱跋扈的姑娘。
父親無視,任著嫡母往S裡磋磨我,魏晴便肆無忌憚地助紂為虐。
我們一起上書院,同窗取笑我是魏晴的小跟班、哈巴狗,撕爛我的作業,扯我的衣服。
魏晴隻會在旁邊鼓掌嬌笑。
我握著拳頭,手裡的石頭攥得生疼,我應該拿起石頭,跳到她身上,一下一下把她的嘴巴砸爛!
告訴她,我不是傻子!不是傻子!
頭好疼!眼睛好酸!
我忍著衝動,知道夫子驅散了他們。
最後,夫子斥我不尊師重道,罰我站了兩天。
這都是小事。
十二歲那年,嫡母跟父親大吵了一架,將怒氣都撒到我身上,魏晴將我關到柴房,餓了三天三夜。
半夜柴房起火,我S裡逃生,大腿烙了很大一塊灼疤。
魏晴幹脆將我趕到莊子:
「你這個掃把星!家裡差點就燒了!」
直到宮裡選宮女,嫡母把我從莊子接回來,她大發善心,送我進宮。
我隻要進了宮,就不必受他們磋磨了。
但最後還是被魏晴搶走了。
她哭著鬧著讓嫡母換下我的名字。
雙手叉腰,高高在上:
「你別擋我的路,我以後可是要當尚宮大人的!」
她自得意滿進宮了。
現在好了,惡人有惡報。
客S異鄉,還S得那麼慘。
怎麼就S了呢?
我發過誓,等她年滿出宮了,我本事也學好了,我要找她報仇,以牙還牙。
「玧姑娘,你在做什麼?」
婆子端著飯菜進來,看著我,瑟瑟發抖,臉上有些害怕,瑟瑟退了兩步,顫著開口:
「玧姑娘,該用膳了。」
多得魏晴那張嘴,故意抹黑,人人都說我是個瘋子,都用一種別樣的眼神看我。
魏晴說我有病,還請了一個奇奇怪怪的江湖郎中在莊子看著我。
我知道,她這想監視我!
怕我搶了她父親。
但我聰明,跟著郎中學了很多東西,也做了很多東西。
我站在滿地的東西裡面,摳著兩個手指,煩躁地在房裡踱來踱去。
腳下幾乎沒有可以站的地方。
一地狼藉。
都是我在莊子多年的傑作。
見血封喉的毒藥、袖弩、特制的繳繩……
我等著要毒S她!
勒S她!
她怎麼就先S了呢!
誰S了她?
婆子在叫我。
我充耳未聞,撿起地上的一瓶藥,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3
「貴妃娘娘真是給了好大的面子。魏晴這個賤人,娘娘還勞煩我們送回來,真是晦氣。」
「可惜,魏晴沒那個福氣,差點就當娘娘了。」
官衙裡,父親把家裡好吃好喝的都拿了出來招待,一眾宮女太監圍著火爐,喝酒吃肉,說得津津有味。
這話一出,馬上有人唾道:
「什麼娘娘?她在娘娘身邊做事,竟然敢勾引皇上偷懷龍胎,還想藏著掖著不讓人知道,娘娘沒把她五馬分屍算便宜她了。」
「你還覺得她可以當娘娘?」
我站在廊下,背靠著窗稜,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我聽得仔細,東湊西拼出魏晴的S因。
她在貴妃身邊做事,皇上興致一來,便寵幸了她。
皇上醉酒不清醒,根本不記得她的臉,她也一直瞞著,不知怎的,還是沒逃過貴妃的火眼金睛。
暴斃在第二日清晨。
「說到底,還是皇上專情,跟娘娘夫妻恩愛。」
「那些想搶娘娘位置的,S了都是活該!」
他們笑得沒心沒肺。
也跟著笑了。
魏晴啊魏晴,你平時不是橫嗎,怎麼別人欺負你,你就這樣S了呢?
我心心念念等她出宮,要將受過的苦全部奉還,卻被人橫插一腳。
我緩緩吸了一口氣。
堵得心慌。
4
魏晴在一大雪無晴的日子裡下葬。
封土蓋棺的一刻,嫡母又趴在墓碑上哭得肝腸寸斷。
正要走時,那老宮女說:
「大人,魏晴病S,宮裡少個人伺候,大人還得想辦法補上才是。」
聞言,父親瞪大了眼,支支吾吾:
「可是,下官已無女兒了。」
那老宮女恹恹地看了他一眼,隱隱有些警告之色。
父親冷汗涔涔,腳下挪了兩步,不著痕跡地將我擋住。
我卻探出頭來,天真一笑:
「父親在說什麼,難道不認玧兒了嗎?」
父親的臉色瞬間一白。
老宮女奇怪一笑:
「還是二姑娘識大體。」
父親臉色蒼白,額上滲出了細汗,放在身側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5
「玧兒,後宮都是狼窩,算了吧。別想著給你姐姐報仇了,你一個人什麼都做不了。」
夜裡,父親找到我,開門見山。
他說隻剩我一個女兒了,不能再把我也折進去。
什麼?
報仇?
我眨眨眼,幾乎要笑出聲來。
我恨她來不及,怎麼可能給她報仇?
我拿著淬了毒的小銼刀,低頭切著藥材,委屈道:
「她能進宮當女官,為什麼我不可以?你就是偏心。」
「從小到大,魏晴要什麼,你就給什麼,隻是因為我是私生女,你對我視若無睹。」
「魏晴打我,罵我,你都無所謂。」
「她還要搶我入宮的名額。」
我將這些年受過的苦一件件數來。越說越委屈,眼淚開始一顆顆地往下掉。
淚眼朦朧中,我看見父親恐懼地瞪大眼,喉頭滾動一圈。
聲音都有些奔潰:
「玧兒!你這病,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好啊!」
「這些年,都是魏晴護著你,你都忘了嗎!」
病?
父親才是病了。
她對我那麼壞,怎麼可能護我?
但她S了,我很生氣。
氣得心肝都在發燙發疼。
魏晴的命明明是我的,搶我東西的,跟魏晴一樣,都該S!
6
大明宮重重樓檐下,領頭的老宮女看著我,滿意極了。
「娘娘見了你這鬼樣子,定然喜歡。」
「比你那狐媚子姐姐,像樣多了。」
「能伺候娘娘,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都醒目點,明白了嗎!」
我一臉天真,並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外頭冰天雪地,椒房殿暖玉生香,可見帝皇嬌寵。
一踏入殿裡,一股暖氣撲面而來。
「你便是魏晴的妹妹,魏玧了?」
貴妃在一群宮人的簇擁下緩緩而來,懶洋洋地坐上躺椅,隨手一揮,便有宮女上前,小心翼翼地幫她按摩起手上穴位來。
我跪在一旁,低著眼眸。
「抬起頭來。」
身份越高,就越喜歡看下面的人卑躬屈膝,搖尾乞憐。
我瑟縮了一下,隨後怯怯地抬起頭來,按著老宮女教的話,諂媚又害怕地說著討喜的話。
把貴妃逗高興了。
我也看清了貴妃的臉。
真醜。
我朝以瘦為美,她卻壯碩豐腴,滿頭珠翠,濃妝豔抹,也擋不住年歲的侵擾,透著一股肥膩膩的老態。
竟有男人為她如痴如狂。
大家都說,貴妃是皇上的青梅竹馬、救命恩人,皇上對貴妃痴愛如狂,十天有九天都要宿在椒房殿。
美人獨寵後宮,三千粉黛無顏色。
魏晴說我有病。
我覺得這宮裡的貴人們,才有病。
貴妃看著我,問的卻是旁邊的人:
「那賤人埋了?」
老宮女利落應是。
隨後,貴妃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真醜,又黑又瘦,宮裡的人是越來越醜了。」
一旁的宮女見狀,連忙上前奉承:
「娘娘豔絕後宮,我等粗鄙之人,容顏自然是不及娘娘萬分之一。」
都在睜眼說瞎話。
此時,門外有人大聲通傳。
皇上來了。
隻見貴妃雙眼一亮,隨即轉身,投到皇上懷裡,嬌嗔著他早朝耽誤了許久,害她幹等半天。
兩人如膠似漆,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
看得我想吐。
進寢室前,皇上特意看了我一眼,還替貴妃委屈:
「柔兒,怎麼還找了個這麼醜的來伺候,委屈你了。」
7
醜嗎?
這可是魏晴的傑作啊。
我坐在銅鏡前,魏晴的臉突然浮現,指著我罵罵咧咧:
「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娘用一張狐媚子臉勾引了父親,現在你也學來勾引同窗!」
「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都勾引,你是多麼賤的人嗎!」
不是的。
我沒有勾引他們。
我抓著被撕裂的衣服,汪著一雙眼,眼淚要掉不掉。
從小,母親就說我長得好看,等我長大了,就捧我做花魁,讓天下男人都為我豪擲千金,為我痴狂,那才是美人的用處。
但我不知,一張臉也可以是過錯。
那天我下課回家,被學堂的無賴同窗拖進了巷子,魏晴突然出現,將人打跑。
然後不知從哪找來藥,硬是糊我臉上,惡言惡語:
「我警告你,再被那些臭男人欺負了去,害我名聲盡毀,我饒不了你!」
那藥糊上臉後,皮膚會跟著發黑。
我總是塗不均,黑一塊,青一塊,難看得緊。
魏晴見了,很是高興:「真醜。」
她S了,沒有人再罵我醜了。
我怔怔地盯著銅鏡,食指輕輕的劃過臉頰。
「我現在是不是可以不醜了,魏晴?」
這藥,我不用了。
8
皇上摟著貴妃,隨意調笑。
「貴妃調教有方,朕覺得,你身邊的人是越發順眼了。」
我跟一眾宮女分列兩旁,低著頭,盡心伺候。
貴妃嬌笑:「那皇上,可要多來臣妾這裡。」
皇上悶笑,躺在她腿上,心滿意足地含了一顆葡萄,贊貴妃剝過的葡萄就是甜。
說話間,眼神不經意掠過我。
我斂下眉。
再之後,皇上每天過來,都會不經意多看我兩眼。
「你叫什麼名字?」
我怯怯跪下:「奴婢魏玧。」
皇上臉上有片刻恍惚,然後又問:「朕怎麼覺得……你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他肯定已經不記得魏晴了。
對他來說,魏晴這樣的小宮女,就是蝼蟻賤命。
S了就是S了。
我低著頭,不再搭話。
因為此時,貴妃更衣出來了。
她彎著眉眼,銳利的視線在我兩之間遊走了一圈,然後挽上他臂膀,嘟著嘴央他去御花園賞雪。
離開前,貴妃森然回頭:
「魏玧就不必跟著了,把地上的雪都掃了吧。」
「掃不完,你就別吃飯了。」
我低頭應是。
他們走後,我緩緩抬起頭,看著皇上的背影,有趣地想著:
什麼夫妻情深?
男人啊,見到美人,依舊會走不動路。
9
皇上隻是多看了我兩眼,說了兩句話,貴妃就想讓我S。
半夜,我的住處起了火。
門窗緊鎖,火光搖曳的窗外,有人冷漠佇立,眼睜睜看著大火肆虐。
為什麼都想燒S我?
我呆立原地,雙眸圓睜,眼眶被煙霧燻得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