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睫顫動，落在我手中的行李箱上。

不知為什麼，我被這視線看的像是被蟄了一下。

 

倏地一麻。

 

再抬頭，沈惟的表情未變，但嘴角的笑已不似往常的清遠疏淡。

 

反而呈現出乖張銳利之感。

 

可當時的我隻顧著不能讓姜時越在樓下等太久。

 

根本沒有注意到這是他爆發的前奏。

 

「今晚還要在外面過夜？」

 

「對呀，我們好幾個人呢，晚上露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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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能回來嗎？」

 

「應該可以吧。」

 

「八點。」

 

「啊？」

 

「明天八點前回來」

 

「......好。」

 

7

 

「小和，路上很堵，估計十點前才能到家。」

 

姜時越等紅燈的間隙，輕拍我的腦袋。

 

「小叔是有什麼要緊事兒嗎，你跟他說了沒。」

 

我揉揉睡得惺忪的眼。

 

打開手機。

 

看到八點給沈惟發的消息，還是未回的狀態。

 

也是有些納悶。

 

「不知道啊。」

 

我又打了一個哈欠，摁滅手機前，瞥到農歷日期。

 

瞬間，一個激靈，睡意全無。

 

睜大眼。

 

我又劃拉開日歷。

 

沒看錯。

 

完了。

 

今天，是小叔的生日。

 

十年來。

 

我第一次忘記。

 

8

 

六神無主的下車。

 

姜時越好笑地幫我把行李拿下來，然後雙手捧住我的臉，狠狠親在了嘴巴上一口。

 

「沒事的，小叔這個點說不定都睡了。」

 

「不會怪你的。」

 

我雙手合十。

 

「但願吧。」

 

不得不說，沈惟這次回國後的幾天，真的有些神經質。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我腦子裡形成。

 

他可能，失戀了？

 

所以最近才這麼奇怪的？

 

還說什麼不準備回法國的話。

 

躡手躡腳的進門。

 

我心裡的石頭落地。

 

呼~

 

一片漆黑。

 

看來真的睡了。

 

扭頭。

 

卻猛地看到落地窗前的欣長身影。

 

與此同時，客廳的燈光大亮。

 

隻見沈惟神色平靜之極，眼尾卻染了幾分糜爛綺麗的紅。

 

「記得今天的日子嗎？」

 

他聲音也是淡淡的，涼涼的，聽不出來什麼情緒起伏。

 

我卻莫名脊背一寒。

 

「小叔，生日快樂。」

 

他凝神盯著我，好一會兒，輕聲笑了。

 

「你記得啊。」

 

有時候，身體比腦子更能感知到危險的存在。

 

隱約有什麼念頭閃過去。

 

來不及細想。

 

灼熱的氣息猝然而至。

 

伴隨著沈惟分外薄涼的嗓音：「沈夕和。」

 

我被他抵在玄關處。

 

動彈不得。

 

9

 

後頸被人捏住，我僵直身子。

 

此刻，他的氣息鋪天蓋地的將我籠罩。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隱隱有酒氣飄來，我將頭低的更厲害。

 

「小叔，那個，真的抱歉，我真不是故意忘的。」

 

「您別生氣，您消消氣哈。」

 

「我明天一定訂個超級大的巨無霸蛋糕補償你......」

 

話沒說完，我眼睛倏地睜大！

 

我頭皮一麻，狠狠推開他。

 

總算知道不對勁的事兒在哪兒了。

 

我聲音發抖：「沈惟！你是喝多了跟我發酒瘋呢吧！」

 

「我不是邵晚！你醒醒酒，看看我是誰行嗎？！」

 

他沒防備，被我推的踉跄著向後推了兩步。

 

抬眸，擒住我的視線。

 

漆黑的眼中泛著盈盈水光。

 

對視間。

 

我心頭一窒。

 

有什麼我刻意封閉的回憶，就這麼不顧一切地衝了出來。

 

那晚。

 

他也是醉了酒。

 

也是這麼看我。

 

我雖對他心思不純，但彼時，我已經知道邵晚的存在。

 

那雙好看的眼睛看著我，裡面冰寒一片，令我瞬間清醒。

 

「下去。」

 

「別讓我感到惡心。」

 

......

 

我打了個寒顫，不願再往下想。

 

沒顧他稍愣錯愕的目光。

 

我目不斜視地經過他，準備回房間。

 

不妨被他攥住了手腕。

 

收緊。

 

捏的我生疼。

 

不願再跟這個醉鬼有任何交流，我面無不清，一聲不吭。

 

「小和，你聽我說。」

 

「我不是把你當成任何人，我.....」

 

他輕輕開口，聲音浸了醉意，帶著初秋的涼意，幾乎要進到我心裡。

 

可他並沒往下說，突兀的鈴聲在寂靜的空間響起。

 

我像是如夢初醒般，狠狠甩開他的胳膊。

 

劃開手機，摁下接聽。

 

溫柔寵溺的聲音透過電流，多了幾分磁性清潤，莫名繾綣。

 

「寶，回房間沒。」

 

「小叔生氣了嗎。」

 

「生氣也別怕，明天我帶你.....」

 

姜時越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咬著牙，紅了眼睛看向掛斷電話的始作俑者。

 

「手機還給我！你有病吧！」

 

他冷笑。

 

大手掐住我的臉頰：「再罵？」

 

第2章 2

 

我倔強地看著他。

 

SS對視。

 

沒人肯退步。

 

我是他養大的。

 

他知道的，我有多執拗，我有多倔強。

 

認定的事情不會回頭。

 

愛他是這樣。

 

如今，放棄他，亦然。

 

我感到委屈。

 

為他如今的做法，為他曾經對我模稜兩可的態度。

 

一顆淚還是不爭氣的，不受控制的從眼角滑了出來。

 

沈惟卻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松開我。

 

我趁機奪回手機，向後推了一大步，戒備地看著他。

 

他卻沒再看我。

 

好一會兒。

 

忽然莫名奇妙地笑了出來。

 

我冷汗淋漓。

 

更加確定他是遭受了什麼打擊才變成這樣的。

 

不然，一向沉穩如山，不喜形於色的小叔。

 

怎麼就成了這麼瘋癲的模樣呢？

 

他腳步一錯，我瞬間如驚弓之鳥，抱臂圈住自己。

 

可他隻是深深看了我一眼。

 

並未再有別的動作。

 

.....

 

看我這樣，他微微抬起的胳膊，又緩緩放下。

 

「別怕。」

 

「我明天就回法國。」

 

我皺眉，狐疑地盯著他。

 

昨天早上還說不回了。

 

這又要回了？

 

這男人，真善變。

 

邵晚姐從某一方面來說，也挺慘。

 

10

 

煙火起，照人間。

 

跨年這天，時代廣場人山人海。

 

最後的倒計時，大家一起倒數。

 

最後三秒，姜時越忽然將我們牽手的姿勢變為十指相扣。

 

最後一秒，溫熱的吻印在我的額間。

 

他笑容恣意：「沈夕和小姐，今年的願望是什麼呀，都幫你實現。」

 

我歪歪頭，佯裝思考。

 

「秘密~」

 

煙花璀璨渲染著情緒，冷風都變得溫和。

 

姜時越將我的圍巾圈近，又幫我仔細帶好帽子。

 

滿眼星辰的眼睛裡映著小小的我。

 

他的眉眼更加溫柔。

 

「信不信，保密的願望也能給你實現。」

 

我笑。

 

「信信信！」

 

正鬧著，他忽然指了指我包中的一抹亮色。

 

竟是沈惟打來的。

 

我蹙眉，想了想還是撥回去。

 

這還是第一次跨年沒有和他在一起。

 

前兩年，就算他在異國，到了這個節點也會回來陪我。

 

然而，幾個月前他走後。

 

我們之間陷入了一種很微妙的尷尬境地。

 

他回去後，我們沒有再聯系一次。

 

我不懂他是什麼意思，是打算徹底跟我斷絕關系，慢慢冷落疏離？

 

還是別的什麼，我都沒有再想。

 

他不理我，我就不理他。

 

做一個本分的侄女，便是最好。

 

誠然。

 

以往，他這麼對我。

 

我會難過，會魂不守舍，會心碎。

 

這次，竟真的毫無感覺。

 

聽著手機上傳來的對方忙。

 

我眉毛擰的更深，兀自想著。

 

這還是繼他回去後，第一次聯系我。

 

是要說什麼呢？

 

無非是淡淡的一句「新年快樂」罷了吧。

 

想到這兒，我打開聊天界面。

 

手指飛快敲下了幾個字。

 

【小叔，新年快樂！祝工作順利，感情幸福。】

 

11

 

寒風驟起，我嗆了口冷風。

 

姜時越把我送到家門口後，望著我身後諾大的別墅，他微微蹙眉。

 

「過幾天要不要考慮搬到我哪兒，你自己住著，我越來越不放心。」

 

說完，他又補了句。

 

「做鄰居也可以，我就是想離你近點。」

 

我笑嘻嘻：「不要！」

 

他眼裡劃過一抹受傷。

 

我拉起他的手，眼睛滴溜溜轉，茶言茶語道：「我可不想就這樣沒任何進展的離你近點呀。」

 

他愣了一瞬後，大喜。

 

「你是同意跟我回家見家長了嗎！」

 

好笑地看著他這幅樣子，我點點頭，又踮起腳尖親了他一口。

 

不防被他扣住後腦勺來了個深吻。

 

一吻結束。

 

姜時越猛地把我抱起來轉了幾圈。

 

年輕小伙兒果然使不完的牛勁兒。

 

頭好暈。

 

我嘆口氣，其實在一起這段時間，他不止一次拿出誠意，想推進我們之間的關系。

 

是我顧慮太多。

 

一直避而不談。

 

直到今晚，我感受到了真正的安心與踏實。

 

我想，是時候進入下一個階段了。

 

「小叔什麼時候回來，我想正式拜訪他一下。」

 

將我放下後，他一臉正色地說。

 

我抿抿唇。

 

這不就尷尬了嗎，說真的，我也摸不透沈惟的心思和行蹤。

 

雖說相處這麼多年，我發現，我真是半點看不懂他。

 

去姜時越家的時間定在一周後。

 

看著他把車打了轉向，我揮揮手告別。

 

他才戀戀不舍地搖上車窗。

 

心情很好。

 

我心中溢滿甜蜜。

 

腳步都輕快起來。

 

進大門前，卻隱隱感到一股灼熱的視線在SS盯著我。

 

我腳步頓住，寒意四起。

 

捏緊手機，正準備報警，卻隻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慢慢從黑暗處現身。

 

我拍拍心口。

 

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

 

「小叔，你在拍鬼片嗎？」

 

12

 

來人不答，隻是用一雙沒什麼情緒的眼睛望著我的臉。

 

那眼神不甚分明。

 

淡漠，晦暗。

 

我暗暗搓了搓手指，隱隱感到小叔應該是又生氣了。

 

不，好像是非常非常生氣。

 

因為他指間捻著的那根香煙，都灼到手指了。

 

他卻仿若沒有知覺般，一動不動。

 

我懷疑他是凍傻了。

 

但這次實在是不想再觸他的霉頭。

 

上次那事兒後。

 

我心裡還憋著一口氣呢。

 

憑什麼他不開心了，說發瘋就發瘋？

 

陰晴不定的。

 

抿抿唇，我指指室內門口：「那您自個兒再涼快會兒吧，我先進去了。」

 

「沈夕和。」

 

全名被他涼涼的喊出來，我下意識一抖。

 

兩兩相望。

 

沈惟的神色愈加平靜。

 

他忽然突兀地笑了一下。

 

「談戀愛還不夠？」

 

「還要搬走？」

 

「來，我聽聽。」

 

「你想搬到哪兒去。」

 

我張張口，又閉嘴。

 

咬咬牙，還是覺得快點把話說清楚比較好。

 

「小叔，你聽我說，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

 

「當初你去法國的時候，我也是很生氣很無助很難受。」

 

「那種，唯一的親人也沒有了，沒有家的感覺......」

 

他本來冷冷的表情，聽到這兒，像是要碎開。

 

咽了咽口水，我接著說。

 

「可後來，我想明白了啊，我不可能霸著你一直不松手。」

 

「我們都會有各自的家庭.....」

 

「砰！」的一聲，是他手提包落地的聲音。

 

打斷了我的自言自語。

 

他向我走來。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

 

結成了冰。

 

13

 

我是被他逼進屋裡的。

 

他向前邁一步，我就向後退一步。

 

直到被頂到室內的大門，我眼尖他旁邊的空子，想鑽出去。

 

卻被他攬住了腰，帶進門內。

 

腳一勾，他把門關上。

 

瞬間。

 

室內一片漆黑。

 

隻有幾點亮光透過窗灑進來。

 

照得他臉上的平靜慢慢碎開。

 

手指輕柔地撫過我的頭發。

 

這是他慣有的動作。

 

以前我能感受到他的寵溺，現在隻有不寒而慄。

 

「抖什麼？」

 

他聲音放的很輕，仿佛怕嚇到我一樣。

 

我咬著牙：「你又喝多了？」

 

他深深地望進我的眼裡：「很清醒。」

 

我努力吸氣，讓自己劇烈跳動的心髒平復下來。

 

「好。」

 

一眨不眨地跟他對視：「我不想在這兒住了。」

 

「我想遠離你。」

 

他伸出一根手指，覆蓋在我的唇上，眸色越加暗沉。

 

「噓，不要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