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然一笑：「知道了，謝謝你。」

程子和眨了眨眼，沒再說話。

 

12

 

晚上，周默下班回來，我拿著筆記本盤腿坐在沙發上寫報告。

 

他在廚房裡轉了一圈，探頭問我：「你沒做飯？」

 

「今天工作多，沒時間。」

 

這幾年為了全力支持他的事業發展，家裡的大小事情我從沒讓他操心。

 

做飯就著他的口味，每天衣服搭配提前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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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點潔癖，看不了家裡一點亂，以前他每天會花很長時間自己動手收拾，職位慢慢上來後：「我的時間應該用來創造更大的價值。」

 

於是，我接手了。

 

他得意自己說服了我。

 

其實不是的，我隻是願意看到自己愛人心無旁騖追尋自己夢想的模樣。

 

一個人在外面開疆拓土，後面就必然有一個人在默默付出。

 

除了家務全攬，還在他工作忙不過來時，幫他數據調研，查資料，做 PPT。

 

我放棄了愛好，放棄了升職，全身心圍繞他轉。

 

我後來看到一句話：對一個人付出越多，隻會令你更愛他，而不會讓他多愛你。

 

原來，戀愛腦真的沒有好下場。

 

聖母活該挖野菜！

 

「我今天還特意給你發信息，說晚上想吃紅燒排骨，你沒看見？」

 

周默微微蹙眉，口氣中有一絲不悅。

 

我拿起手機隨意瞄了一眼：「哦，剛看見。」

 

他抿了抿嘴，沒再說什麼，直接進了書房。

 

本質上，周默是個情緒穩定的人。

 

表達生氣的方式，就是一個人鑽進書房不說話。

 

以前，我會立刻弄些好吃的跟進去，好言哄他，或是幹脆脫了衣服勾引他。

 

他必繳械投降。

 

書房寬大的辦公桌、皮轉椅，甚至窗臺，處處留下過我們瘋狂的痕跡。

 

此刻，我面無表情地看著電腦，不動分毫。

 

一個小時後，他走出來，淡淡地說：「我秘書說遇上了點事，我去她家裡看看。」

 

我抬頭，注視著他：「你秘書家裡的事，跟你有什麼關系？」

 

他輕飄飄地答：「她年輕小姑娘一個人住在這個城市，遇到了困難，我是她領導。當然要關心她。」

 

我靜靜看了他兩秒：「好。」

 

他忽然沉默了，臉色變得冷沉，蹙眉看著我。

 

「你還不去？」我側頭問他。

 

他盯著我，咬了咬牙。

 

「去！」

 

從那天起，我就沒有再動手做過飯。

 

周默回到家，外賣也差不多上門了。

 

包裝精致、色香味俱全，還不用洗碗。

 

除了不能確保一定新鮮幹淨。

 

可那又如何，能吃S人嗎？

 

我能吃，周默自然也能吃。

 

家裡也不像以往那樣，隨時隨地做到一塵不染了。

 

我無所謂，周默卻忍不了。

 

他的強迫症讓他無法視若無物。

 

「舒意，你最近是不是該多花點心思在家裡。」

 

我認真地說：「現在是我事業關鍵期，周默，我們是共同體，你應該支持我。」

 

他不說話了。

 

因為這是他以前經常對我說的一句話。

 

而我，也的的確確支持他了。

 

風水就該輪流轉不是嗎？

 

那天晚上，我正睡得沉，忽然感覺有手在我衣服裡面遊走。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兩隻手腕就被緊緊壓制在床頭，唇被他兇狠攫住。

 

一時間，完全動彈不了。

 

我知道周默在床上的強勢，靜靜承受了一會兒，等他放開我的手，頭往下移時，我揚手——

 

「啪！」

 

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與此同時，狠踢一腳，他「嘶」的一聲，蜷縮著滾下了床。

 

「你瘋了！」

 

我比他先喊出聲。

 

他疼得目眦欲裂：「舒意，是我！」

 

「我當然知道是你。」我生氣地說。

 

「那你還——」

 

「我都知道了。」我打斷他，露出難過的神情。

 

他茫然愣怔：「知道了？知道什麼了？」

 

「我在你包裡看見了那張診斷報告。」

 

我神情哀怨地注視著他。

 

「原來你一年不能同房。你怕我擔心所以瞞著我？也是因為這個你才搬到書房去的對不對？

 

「雖然我們馬上新婚，但以後日子還長，我不能讓你做任何傷害身體的事，周默，你放心，一年而已，我會陪著你。」

 

他閉了嘴，坐在地上，眼神復雜地看著我。

 

13

 

婚禮如期舉行，場面富麗堂皇，熱鬧盛大。

 

我畫上美豔的妝，穿著婀娜的旗袍，端莊優雅又窈窕豐滿，美得讓人嘖嘖贊嘆。

 

周默看著我，眼裡閃著驚喜。

 

就連那群發小伴郎團，也個個露出意外之色，似乎沒料到平常不施粉黛的我，如此驚豔。

 

安晴是作為伴郎參加的。

 

她一頭短發，穿著伴郎黑西裝，顯得利落幹練，氣質獨特。

 

我站在臺上，笑容甜美，卻熱淚盈眶。

 

因為目之所及，就是臺下的媽媽。

 

她深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全程目不轉睛，專注得像個小孩。

 

我知道，她是要將看到的畫面，牢牢刻在記憶裡。

 

賓客們都感嘆：「新娘子真愛新郎啊，幸福的眼淚沒停過。」

 

周默的眼眶也泛著紅，被我的眼淚感動了。

 

……

 

婚禮一周後，媽媽在醫院安詳去世。

 

我平靜地接受了這個消息，有條不紊地開始準備後事。

 

周默清楚我和媽媽的感情，貼心陪伴著我。

 

他承擔了對外溝通的各種事宜，每天下廚給我做愛吃的菜，晚上睡覺時躡手躡腳進來幫我倒水、蓋被子。

 

守靈三天，他一刻也沒有離開，盡心盡力。

 

其間有幾次，那個獨屬於某人的鈴聲響起，他隻是拿起看了看，就摁掉了。

 

我望著媽媽的遺照想，人真是復雜的動物，為什麼就不能，隻愛一個人呢？

 

人生的無常讓我重新審視，有了一絲動搖。

 

直到守靈最後那天，安晴出現了。

 

我去雜物間的櫃子後面拿東西，正準備出去，門突然被猛地撞開。

 

一對男女激烈擁吻，踉跄著進來。

 

兩人吻得難舍難分，完全沒留意到角落裡的我。

 

小小的空間裡，回蕩著他們動情的喘息聲，曖昧的水漬聲。

 

我沉默地看著，眼前糾纏著的這對男女。

 

周默。

 

安晴。

 

「唔，你的手——」女人低吟。

 

「……」

 

我在心裡默默說。

 

舒意，不能動。

 

外面都是人。

 

媽媽還沒有安息。

 

「周默！你在裡面嗎？」門外傳來聲音。

 

屋內兩人慌張分開，安晴迅速將短裙往下拉。

 

與此同時，門被推開，程子和探頭往裡看。

 

周默啐了一聲：「原來是你小子！」

 

程子和皺眉：「這種場合就不能忍忍！」

 

安晴面露不悅，微微揚起下巴。

 

「我和周默絕對沒有跨過雷池，你別把我們想得那麼骯髒！」

 

周默點頭：「道德底線我們還是有的。」

 

程子和冷嗤，掉頭走了。

 

周默和安晴也一前一後出去。

 

我在屋內默默站了一會兒，拉開門。

 

程子和插著兜站在外面，看著我，目光幽深。

 

似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我突然問：「這個世界是唯物的吧？」

 

他一愣：「什麼？」

 

我抱著自己，緩緩靠牆下蹲，輕聲說：

 

「這樣媽媽就看不見他們了。」

 

安晴他們走時，過來打招呼。

 

周默大家表示感謝，轉過身，瞥了安晴一眼，忽然將手指放入口中，輕輕含了一下。

 

安晴彎唇，低下了頭。

 

14

 

安晴在網絡上意外走紅。

 

起因是有人放了一張她在我婚禮上的照片。

 

她穿著颯爽的黑西裝站在伴郎團裡，猶如荊棘中的一朵黑玫瑰，帥氣逼人。

 

冷清又迷蒙的一雙眼，正凝望著新郎。

 

【家人們，莫名 get 到了雌雄同體的魅力有沒有？】

 

【原來女人也可以這麼帥！她重新定義了我心目中的女性！】

 

【她站在伴郎團裡，肯定跟新郎關系匪淺，她看新郎的眼神有種 BE 美學的既視感。】

 

【這個女人是誰？經歷了什麼？好想知道她的一切！】

 

網上鬧得紛紛揚揚之際，兩天後，安晴現身了。

 

她發布了一個視頻，賬號叫「一個離婚女人的重啟人生」。

 

視頻裡，她坐在飄著白紗簾的窗子前，表情平和淡然，以一種剖白內心的方式，面對鏡頭侃侃而談：

 

「三十歲，前夫哥出軌，無房無車無存款，這就是我，一個正在經歷人生至暗時刻的大齡離婚女人。

 

「感謝網友們對我的厚愛，我本不想將自己的私生活公布人前，但我深深知道，有太多太多姐妹正在經歷我曾經的痛苦。我走出來了，也想帶著你，一切走出來。

 

「世界紛繁喧鬧，我希望大家和我一樣，固守本心，堅強成長，花開有時，靜待來日。」

 

安晴的賬號火了。

 

粉絲量在極短的時間內迅猛增長。

 

網友被她外表淡薄，內心卻堅強獨立的巨大反差吸引住了，叫她「荊棘姐」。

 

她辭掉了工作，幾乎每天都在手機前直播。

 

用參透世事的口吻，講遭遇前夫哥背叛時的決絕灑脫，講離婚後單身生活的寧靜致遠。

 

「真正豐盈的女性，短發、西裝，隨心所欲，不需要物化自己，更無須取悅男人！」

 

我看著手機笑出聲。

 

「什麼事？」

 

餐桌對面，周默抬頭問我。

 

我關掉手機，取下藍牙。

 

「沒什麼，一個有趣的視頻。」

 

他看著我，忽然感慨：「你好像很久沒在我面前這樣笑過了。」

 

我淡聲：「是嗎？」

 

他微眯了下眼睛：「舒意，我突然很想念我們以前相處——」

 

我打了個哈欠，打斷他的話。

 

「最近外賣有點吃膩了，我最近不忙，這段時間中午我去公司給你送餐？」

 

他遲疑了一下：「好。」

 

晚上，我打開攝像頭，看著他和安晴視頻。

 

安晴：「這個機會很好，先在她心裡種下種子，慢慢誘導，等她積累爆發，再證明你和秘書清白，後面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周默意外地有些沉默。

 

「舒意的媽媽剛去世，她又愛我至深，這件事，要不要先緩一緩？」

 

安晴不說話，良久，忽然哽咽。

 

「周默，要不我們算了吧。」

 

周默：「安晴，我不是那個意思。」

 

安晴：「我們都不想傷害舒意，趁現在還來得及，我們都及時抽身。」

 

周默有些慌：「不，我們說好了絕不讓青春遺憾再次重演，我知道你也是為了舒意好，想速戰速決，安晴，剛是我糊塗了。」

 

安晴：「難道我在你眼中是個壞女人嗎？」

 

周默：「怎麼會！你冷靜、善良，又有頭腦，你看那些網友多崇拜你！」

 

安晴：「你知道我現在壓力多大嗎？工作辭了，直播沒到時候帶貨，我現在不僅沒有收入來源，還要看著你每天和別的女人雙宿雙飛！」

 

周默：「你不是說有專業公司主動在幫你？慢慢來，這個需要孵化，經濟上別犯愁，老公給你轉賬。」

 

安晴有些生氣：「我不需要你的錢，我自己能掙！」

 

周默：「我的錢反正遲早是你的。」

 

安晴：「……」

 

周默輕哄：「來，你不是說買了玩具，拿出來。」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