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小說
第1章
我爸和我媽要離婚了。
曾經我爸為了我媽衝冠一怒為紅顏,退了和豪門千金的聯姻,放棄了萬貫家財。
我爸說,他可以什麼都不要,隻要能和我媽在一起就夠了。
圈裡人都說哪怕全世界人分手了他倆都不會分。
終於他倆衝破了千難萬險結婚了,還收養了我。
可是結婚第十年,他倆離婚了。
原因很狗血。
因為我媽生不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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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爸說,他的家產需要一個親生兒子來繼承。
1
我爸三天沒回家了,再回家時,是被一個女人送回來的。
打開門時,他高大的身體半靠在一個穿著黑絲西裝裙的女人身上,酒味大得我皺眉後退一步。
我認出來這是我爸新招的秘書。
我媽一怔,正想開口說話,那秘書卻好像沒看見似的,扶著我爸進了屋,我爸坐進沙發上,一雙大長腿岔開,勾住她的腰讓她坐在他腿上。
女人嬌笑著倒在他身上,兩個人旁若無人地親熱起來。
我媽的臉色一片慘白,手裡拿著的我的輔導書「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片刻後,女人站起身來,女主人般環顧四周,語氣十分自然:
「廚房靠窗的第二個抽屜有蜂蜜和陳皮,承煊喝醉了之後口幹要喝醒酒湯的,你會煮吧?」
「哦,忘了,」她勾起紅唇捋了一下頭發,「我不該知道家裡的東西放在哪兒的對吧,不好意思。」
身邊的我媽直直站著,我伸手從一邊的錢包裡掏出幾張鈔票,數也沒數,直接走過去扔到那女人臉上,面無表情道:
「感謝你無償為我爸解決生理問題,但是你賤不要緊,不能讓人家說我們家小氣,這錢你拿走買幾雙好絲襪吧,別成天穿個破了的黑絲出來晃蕩,不知道的以為你生意都做到大街上了呢。」
女人一愣,隨即臉色漲成了豬肝色,氣急敗壞地大吼:
「你說什麼?誰是出來賣的?」
「怪不得這麼沒教養,」她用眼神兒剜著我媽,「這種沒爹生沒娘養的能教育出什麼好東西來——啊——」
我放下手,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刀:
「再不滾,砸你身上的就不是水果了,我還沒到十四歲,就是現在在這兒把你捅S也不會被判S刑的,你想試試嗎?」
女人又驚又怒地看了我幾眼,狼狽地拿起沙發上的愛馬仕,咬牙踩著高跟鞋跑了出去,臨走還不忘邊瞪我邊罵。
我關上門。
我媽坐在沙發上,呆呆地看著我爸。
平心而論,我爸的外表要比我媽出色不少,寬肩窄腰長腿,建模似的五官。哪怕喝醉了靠在沙發上也好像一幅畫報似的。
相比起來,穿著家居服,挎著肩膀坐在一邊的我媽就顯得有些寡淡,不是不好看,隻是在我爸的襯託下好像失去了顏色。
但我卻覺得,我爸其實配不上我媽。
我媽坐了很久,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沙啞道:
「顧承煊,你別裝醉。
「剛才那個女人是誰?」
我爸眼皮掀開一條縫兒,扯起一貫玩世不恭的嬉笑:
「秘書唄。
「老婆你生氣了?這次算老公錯,等回頭給你買輛車補償你。」
我媽身體單薄得好像被燈光都能壓垮,脊背卻還是直直地挺著。
「是有事兒秘書幹,沒事兒幹秘書的那種秘書嗎?」
連我都能聽出她聲音裡的顫抖,我爸卻神色帶上幾分不耐,強壓著繼續哄道:
「我跟她就是逢場作戲而已,男人哪有不逢場作戲的?
「你乖一點,我喝酒了頭疼,來給我揉揉。」
我媽眼裡擠出冷冰冰的笑。
「逢場作戲,都做到床上去了嗎?」
我爸睜開眼:「陳諾,你能不能別老追根究底的?我上次不是和你說了嘛,她就是一個秘書!」
「那你為什麼這些天都沒回來?還和她——」我媽說不下去了,突然低下頭,手抹了一下臉。
「他媽的我不需要應酬嗎?」
我爸聲音更大,擰緊眉道:
「哪個男人不應酬?我不應酬你和孩子哪來的別墅住,哪兒來的豪車開?」
他越說越上火:「你看看你現在,外頭的人都知道我喝酒了給我煮醒酒湯,你呢,一點兒都不關心我就算了,還在這兒質問我!
「我給了你這麼多錢還不夠嗎?你還想要什麼?」
我媽面上血色漸漸褪去,輕聲道:
「你以為,我是為了你的錢?」
「嗤,」我爸扯出一個譏諷的笑容,「陳諾,我他媽最煩你這樣,每天裝得跟他媽不食人間煙火一樣。
「你敢說跟我在一起不是為了我的錢,要是我顧承煊不是顧承煊,你還會跟我在一起嗎?」
我媽嘴唇顫了顫,不說話了。
許久後,她輕聲道:
「顧承煊,我們離婚吧。」
2
我爸搓了把臉,指著臥室對我道:
「小孩子趕緊乖乖去睡覺,這兒沒你的事兒。」
等我進了臥室,才聽到外面的爭吵聲逐漸激烈起來。
我爸的聲音充滿了不屑:
「陳諾,差不多就得了,她又不會影響你的地位,你老這麼上綱上線的有意思嗎?」
我媽一言不發,客廳裡隱約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
我悄聲湊過去,發現我媽正把一疊文件遞給我爸,聲音平靜。
「離婚協議書我已經寫好了,這些年你掙的錢我一分都不要,我隻要樂樂的撫養權。」
一陣窒息的沉默後,我爸猛地起身抄起杯子摔在地上,清脆的一聲響後,我媽臉上被飛起的瓷片割出了一條血痕。
她愣愣地站在那兒,任由血珠滲出,也沒伸手擦一下。
我還記得那是上次老師布置手工作業,他倆帶我一起去捏的馬克杯,上面被我畫出我們一家三口的小人。
我媽很喜歡這個杯子,從拿回來就一直在用。
我爸一看我媽臉上滲血也慌神兒了,忙不迭湊上去用指腹擦掉血痕,皺眉道:
「你說你,犟個什麼勁?
「行行行,這次算我錯了行了吧,我跟你賠不是!」
我媽卻沒再說話,隻是執拗地遞出那份文件。
「籤字吧。」
「你他媽沒完沒了了是吧!」我爸最後一絲耐心也沒了,一把奪過離婚協議摔在地上,「陳諾,我他媽是不是給你臉了?
「我都說了我沒辦法!你以為我願意跟那女的鬼混,他媽的她是我媽安排來的,我沒辦法!
「我媽非讓我要個孩子,我能怎麼辦?要不是你不能生,我至於這樣嗎?
「我又不會跟你離婚,等她生了孩子給她一筆錢,讓她滾蛋就是了,之前你都忍了,現在怎麼就不能再忍一次?」
我媽卻隻是譏諷地勾起嘴角:
「怎麼,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說可以什麼都不要,現在就成你媽的乖寶寶了?」
我爸煩躁地揉了一把頭發:
「陳諾,我已經不是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了,我是願意把錢都給樂樂,可我爸媽說需要個兒子繼承家業,我好不容易把家裡的一切都接手了,你現在讓我再去跟他們對著幹?
「我再像當初一樣去送外賣、開滴滴,你和樂樂吃什麼?
「你知不知道樂樂一年上國際學校要花多少錢?錢又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你能不能別老這麼天真了?我很累啊!」
「回你房間去!」我媽發現我在偷看,厲聲道。
我趕緊回了房,卻聽到外面的爭吵聲越來越大。
直到一聲悶響後,有重物跌倒的聲音。
我再也忍不住了,衝出來後發現兩個人已經廝打在了一起。
客廳裡一片狼藉,東西碎了一地。
我媽抄起桌上的花瓶砸在我爸頭上,清脆的破裂聲後,我爸悶哼一聲,暴怒著把我媽踹到了角落裡,我媽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我爸像是紅了眼的鬥獸,一拳砸在地板上,地板上染上了血絲。
他身上的巴寶莉襯衫扯破了一條口子,手上的理查德米勒表盤已經碎了,他餘怒未消地揚起手來,卻在巴掌碰到我媽臉上的傷口時硬生生停住,頭上的血順著他的額角流進眼睛裡,他眼神兇惡,氣喘籲籲地罵了聲:
「草!
「陳諾,你他媽的到底想幹嗎?」
我媽躺在地板上,捂住臉,她的聲線分明沒什麼變化,我卻覺得她整個人都悲哀極了。
「我想離婚。」她說,「顧承煊,我累了,我們分開吧。」
冗長的安靜後,我爸狼狽地爬了起來,一腳踹在茶幾上!
「離就離!」
他怒不可遏:「明天就他媽飛荷蘭離婚!
「誰他媽不離誰是孫子!」
他拿起地上的協議書龍飛鳳舞地籤上字,一把甩在我媽身上,旋即猛地摔門離開了。
屋裡一片沉寂。
許久後,我聽到低微的啜泣聲。
從來沒見紅過眼的我媽一個人躺在地上,SS地咬住嘴唇,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滴在滿是玻璃碴子的地板上。
3
我默默回了屋。
我媽現在應該是不希望我看見她哭的樣子的。
我爸和我媽在一起時,我還沒出生。
聽說我媽是我爸家資助的貧困生,她是個孤兒,考上大學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提著東西來感謝資助自己的這一家好心人。
也就是那時,她被我爸看上了。
自從他倆在一起後,就幾乎和我爸家裡反目成仇了。
那時候我爸已經和門當戶對的豪門千金訂婚了,為了我媽他直接去和人家退婚,差點兒搞得兩家老S不相往來。
也就是因為這件事兒我爸的爸媽記恨上了我媽,說她是養不熟的白眼兒狼,顧家資助她走出大山,她反而要來禍害他們家,這麼多年了也沒給她一個好臉。
尤其是我媽生育方面有問題,又生不了孩子,在他們眼裡就是活生生害他們顧家斷了香火的罪魁禍首。
可我偶爾聽我媽的朋友闲聊時,他們分明說我媽一開始是不喜歡我爸的,她之前有過戀人,是被我爸硬生生拆散的。
我媽從來不說什麼,也不解釋什麼。
她一直是一個這樣冷靜寡言的人,不喜歡過多爭辯,不管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
聽說他倆結婚之前吵過一次大的,那時候我爸年輕不收心,在外面開 party 的時候醉酒睡了一個三線女藝人。
後來那個女人找上門說自己懷了我爸的孩子時,我媽才知道這碼事。
她知道這事兒後沒說什麼,一個人收拾行李出了門,那之後三個月我爸都沒聯系上她。
那三個月我爸瘋了一樣地找人,整個人簡直都魔怔了。
後來他才知道我媽那三個月一直在拉薩,她住在雪山腳下一戶藏民家,和他們同吃同住,每天去雪上的寺廟學經。
我爸簡直是連滾帶爬去了拉薩,跪在我媽面前就不起來了,他那三個月整個人熬瘦了三四十斤,邊抽自己邊痛哭流涕,說以後再有這種事兒就拿刀捅S自己。
我媽看了他許久,最後隻說了一句:「這是最後一次。」
第二天就帶上行李和他回家了。
那之後她去找了那個女藝人,誰也不知道她倆說了什麼,隻知道那個女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兩個月後,他倆去福利院收養了我,我媽在一群孩子裡挑中了兔唇的我,費錢費力好不容易給我治好了。
半年後,他們結婚了。
那之後確實如我爸所說,他再也沒犯過這種錯。
他對我媽和我是真的好,哪怕家裡把他趕出來,凍結了他所有財產他也沒回頭,大冬天出去送外賣也要養活我媽和我。
一個冬天過去,他手上腳上全都是凍瘡。
後來還是家裡到底不忍心,才勉強接受了我和我媽。
我爸徹底收了心,從前圈裡最出名的花花公子不再出去玩兒了,下了班就回家做飯,給我輔導功課。
他從不提我媽生不了孩子的事兒,好像這件事情在他們的愛情面前隻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當年的事兒好像也就這麼慢慢過去了,我媽再也沒說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