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小說
第1章
我和季家景是圈子裡出了名的怨侶。
季家景有一位愛的人盡皆知的白月光。
我也有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朱砂痣。
坊間流傳,我們都是為了報復自己的白月光才走到一起。
所有人都賭,
賭我們兩個心高氣傲的人,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撐不過幾年。
沒有人知道,我那位名不見經傳的朱砂痣,就是我身邊的季家景。
可他愛的轟轟烈烈的白月光卻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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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剛結束一天的工作,我就被閨蜜拉到了酒吧。
還沒有坐幾分鍾,我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我結婚半年的丈夫——
季家景。
閨蜜用胳膊撞了撞我:「你老公,要過去打個招呼嗎?」
我面無表情的喝了口水:「算了吧。」
閨蜜聳聳肩,露出一個意料之中的表情。
可是其他人似乎並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他們圍住我,七嘴八舌:
「去看看吧,你倆碰上了還不打個招呼一起回家?」
「是啊是啊,我們可以一起玩玩啊!」
「對對對,機會難得啊!」
「……」
他們的話語裡多少帶了些好奇和幸災樂禍。
似乎是篤定了我們兩個人關系一般。
閨蜜本想開口訓斥他們,我率先一步站了起來,往季家景那一桌走去。
季家景那一桌都是季家景相熟的朋友,我都認識。
見我過來,他們紛紛站起身來,笑嘻嘻和我說:「嫂子好。」
我朝他們笑了下,對著坐在位置上沒動的季家景說:「好巧。」
季家景抬眸看了我一眼,神色淡淡的,沒什麼表情,也沒有出聲理會我。
我身後那群看熱鬧的人眼神滿是了然。
他們毫不掩飾對我的幸災樂禍。
季家景的朋友們面面相覷,不太敢輕舉妄動。
我站在原地,靜靜看著季家景。
這畫面,頗有種季家景要是不說話我就不走的感覺。
良久,我身後出現一陣騷動,閨蜜向前走了一步,準備拉著我走。
我也準備轉身離開。
「老婆,扶我一下。」季家景悠悠開口,手扶著自己的太陽穴。
季家景抻著我的胳膊慢慢站起來,向他的好友揮了揮手:
「我就說我要是不回家我老婆會生氣的,我先走了。」
說著,他靠著我,笑的痞氣:「老婆,我們回家吧。」
他的稱呼讓我愣了好幾下,好一會兒我才猶豫著點了下頭:「好。」
在一眾人的目光下,我攙扶著季家景出了門。
一出門,季家景就恢復了正常,原本抻著的手放了下來,整個人也不再靠在我的身上。
我看著自己袖口上的褶皺微微出神。
「愣著做什麼,車在哪?」季家景在一旁不耐煩出聲。
我收回視線,帶著他往車的方向走。
一路上季家景都與我沒有任何交流。
這很不對勁。
以往隻要到了私底下,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季家景才會黏過來。
而不是像今天這樣,在大眾面前與我表現親密,私底下卻與我避起了嫌。
像是同一屋檐下並不太熟的室友,季家景一回家就去洗了個澡,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我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
很快又慢慢松開。
想問的話終究沒有問出口。
我回到房間的時候,季家景已經躺在床上了。
我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隨口問了句:「今天這麼早休息?」
季家景沒出聲,閉著眼睛背對著我。
我輕輕蹙眉。
以往季家景也會和我嗆兩句,可今天愣是一句話也沒說,情緒也很低迷。
季家景不理我,我也不想自討沒趣。
我睡在另一邊,一張床上和他隔了八百米遠。
這一晚上,我久違的失眠了。
2
早上醒來的時候,季家景已經不在了。
我收拾了一番,開車去往早就與閨蜜約好的餐廳吃早茶。
閨蜜一見到我,沒有像往日一般撲過來。
她面色有些猶豫,看著我時欲言又止。
我在她對面坐下,抬眼看她:「怎麼了?」
閨蜜猶猶豫豫的,張了張嘴,深吸一口氣,湊近對我說:
「聽說,陸缊回來了。」
我神色一僵,隨即恢復了正常。
我聳聳肩,無所謂地喝了口茶:「回來就回來了。」
我垂下眼,清冽的茶香縈繞在我的唇齒。
閨蜜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
「你說你們兩個何必呢,明明心裡都有人,為什麼要選擇在一起呢?」
「就算是報復或者是刺激人,也不至於做戲做全套吧?現在人回來了,指不定又要離,你給自己找罪受。」
說著,閨蜜彎下身子,小聲道:「陸缊都被刺激回來了,你那位德國白月光有消息嗎?」
我沒有回答,手指輕輕摩挲著外套。
見我不回答,閨蜜又幽幽嘆氣:
「唉,這些年你變化真大啊,原來那麼張揚的你,現在怎麼這麼沉穩了。」
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小聲呢喃:「是嗎?」
一直到和閨蜜分別,我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回到家,我回憶起閨蜜說的話。
「陸缊回來了。」
怪不得昨天季家景如此的反常。
心漸漸沉了下去。
陸缊是季家景愛得轟轟烈烈的白月光。
人盡皆知。
當初兩人大學四年形影不離,聲勢浩大到圈子裡的長輩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圈子裡的人都笑談說他們兩個般配,大學畢業就可以聯姻結婚了。
可是誰也沒想到,這對天作之合的情侶會在大學畢業時分道揚鑣。
兩個人,一個去了英國,一個去了美國,之間隔了一個大西洋。
後來季家景畢業回國,陸缊仍在美國深造。
這段往事也成了所有人緘口不言的默契。
再到後來,就是季家景突然和我結了婚,S了所有人一個猝不及防。
我揉了揉太陽穴,躺在沙發上,忽然有些困倦。
再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屋子裡黑漆漆的。
醒來的我頭有些痛,我剛掙扎著坐起來,茶幾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胃有些抽痛,我皺著眉接起電話:「喂?」
那邊聲音有些鬧哄哄的,好一會兒才傳來小小聲的聲音:
「嫂子,景哥他喝醉了,你能來接他嗎?」
掛斷電話後,我喝了口已經涼掉的茶水,穿上鞋子就出了門。
來到酒吧,找到包廂的房間號,我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原本喧鬧的一群人在看到我的那一剎那都默契的閉上了嘴。
我沒有理會他們,目光越過層層人群,落到了臉頰微紅,大半個身子陷在陰影裡看不清神情的季家景。
我向前走了幾步,走到季家景面前時才發現,桌子另一側,坐著眼眶微紅的陸缊。
五年沒見,陸缊幾乎都沒有什麼變化,大大的眼睛,微卷的長發散落下來,像小鹿一樣靈動的氣質與這個喧鬧的環境格格不入。
看到我,陸缊急忙站了起來,抹了一下眼角,笑著說:「好久不見呀,槿薇。」
在這個酒味混雜的包廂裡,我也清晰的聞到了從陸缊身上散發出的葡萄甜味。
我微微頷首,走向季家景。
季家景垂著眼,濃密的睫毛擋住了所有情緒。
我微微傾身,問道:「走得了嗎,我們回家。」
季家景抬眸,看到我,忽然站起來伸出手,環住了我的腰。
他在我頸肩蹭了蹭,語氣黏膩:「你怎麼才來?」
劇烈的心跳聲忽然佔據了所有聲音,將一切雜音給掩蓋。
但很快,一切就歸於平靜。
我僵住了身子,好一會才慢慢回神,拍了拍他的背:
「我們回家,好不好?」
季家景悶悶的「嗯」了聲。
靠在我身上往外走。
路過陸缊時,我看到了她通紅眼底的不甘心。
扶著季家景上了車,我長籲一口氣,轉頭看向緊閉雙眼的季家景,心裡異常冷靜。
剛剛季家景靠過來時,我清晰聞到了酒味,混雜著一股甜膩的葡萄味。
是阿瑪尼 My Way 的味道。
是陸缊用了九年的香水。
也是季家景辦公桌上永遠放著,卻從不打開使用的香水。
3
不需要我多動手指多費口舌。
剛將季家景扶到床上,手機就一直震動的不停。
我深吸一口氣,走出臥室,打開手機。
意料之中的,是閨蜜發來的消息。
沒有文字,隻有一段視頻。
心裡明白的跟明鏡一樣,我頓了一下,點了進去。
場景是剛剛才離開的包廂。
人聲嘈雜,卻在陸缊進來的那一刻安靜。
視頻清晰的將陸缊臉上猶豫委屈難過的神情全都記錄了下來。
短暫的靜默讓包廂裡的氛圍安靜了剎那。
鏡頭剛好能夠將季家景和陸缊兩個人全都錄到。
季家景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靜謐的氛圍讓我這個屏幕外的人都有些難以呼吸。
良久,陸缊動了動,往前走了幾步,看著季家景,艱難笑道:
「阿景,好久不見。」
季家景沒說話,沉默地喝了一杯酒。
陸缊臉上的笑容更加委屈了:「阿景,你不想抱抱我嗎?」
話音落地,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不再掩飾的落在了兩個人的身上。
季家景沒吭聲,也沒動。
陸缊似乎也感覺到了一絲難堪,後退了一步:「沒關系的……」
話還沒說完,季家景忽然站了起來,兩步並作一步,將陸缊擁入懷中。
周圍爆發出了一陣劇烈的鼓掌聲。
鼓掌聲還沒停,季家景就松開了陸缊。
「你說的,我們這麼久沒見了,喝一杯,沒什麼吧?」季家景將桌上的酒遞給陸缊。
陸缊一怔,雙眼氤氲蓄起了淚。
似乎是沒想到季家景會這麼無情。
陸缊不能喝酒,這不是什麼秘密。
當年兩人談戀愛,有人想要給陸缊灌酒,季家景直接上去就是一拳頭。
每次需要喝酒的場合,季家景都是默不作聲的將陸缊所有的酒都擋了。
兩人僵持住了,許久,陸缊顫抖著手接過酒杯。
周圍也躁動起來,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勸阻。
視頻到這裡就結束了。
我不知道陸缊是否喝了那杯酒。
也不知道季家景是否會對陸缊心軟。
想起剛才看到陸缊。
我自嘲地笑了下。
季家景怎麼會真的忍心呢。
本就疼痛的頭在此刻更加脹痛。
我深吸一口氣,沒有去管臥室裡的季家景,轉身去了次臥。
4
這一覺睡的我天昏地暗。
我做了一個凌亂的夢。
夢中天旋地轉,我看到許多人。
有年少時的季家景牽著年少的陸缊。
兩人並肩走在一起,季家景說了什麼,陸缊咯咯笑著倒在了季家景的懷裡。
畫面一轉,陰雨連綿的皇家英裡大道前方,季家景穿著黑色的風衣,手中拿著傘,卻並沒有撐開。
他忽然轉頭,朝我的方向走來。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
季家景朝我走近,身體卻穿過了我。
我一怔,迅速轉過身。
季家景背對著我,將手中的傘遞給另外一個我。
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眼前被白茫茫的雪所包圍,我站在風雪中,感受不到一絲的寒冷。
我抬腿向前走了幾步,忽然發覺這是我熟悉的街景。
回眸間我又看到了季家景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雪裡,看不清神色。
我看到另一個我走向他,手裡懷抱著書本,神色驚喜。
眼前又是一閃。
我看到的,是向我發出結婚邀約的季家景。
輕挑中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認真。
但我捕捉到了。
於是我看到我毫不猶豫的說:「好。」
再然後,我仿佛身處在一個巨大的泡泡裡,翻滾在海裡漂泊。
頭暈目眩,我看看閉上了眼。
閉眼那一瞬間,我看到了結婚後一閃而過的瞬間。
看到季家景從一開始的別扭,到後來會牽著我的手和我一起逛街。
在我生病時推掉工作照顧我,帶著我回到柏林,瞞著我和我在那邊的朋友給我準備生日驚喜。
美好的記憶轉瞬即過,我忍不住問出了現實中也問過,卻沒得到答案的那個問題:
「你為什麼,不願意在所有人面前,牽我的手呢?」
周遭忽然安靜了下來。
我睜眼,入目全是虛無。
「因為我放不下陸缊。」
我猛地睜開眼,急切呼吸著。
天光早已大亮。
我走出臥室,正好和季家景撞了個正著。
季家景上下打量了喔一番,沒說什麼,轉過身:
「我先走了。」
我叫住他:「季家景,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季家景腳步一頓,轉過頭看我。
對上我的眼神,季家景閃躲了一瞬,瞥開眼:
「有什麼好說的。」
季家景的態度讓我心中升起怒火。
「季家景,陸缊回來了,如果你後悔了,我們現在就離婚。」
我說的幹脆,不留一點餘地。
季家景一怔,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他轉過身,大步向我走來,彎腰抱住我。
這個動作我始料未及,一時間僵住了身子。
「阿槿,陸缊回來了和我沒有關系,更是和我們沒關系,現在我們才是夫妻。」
「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了。」季家景神情難得有些嚴肅。
我張張嘴,忽然忘記了自己想要說什麼。
這是季家景第一次如此親密鄭重的與我說話。
季家景垂眼,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腦袋:「別瞎想了。」
季家景的舉動讓我不爭氣的紅了臉。
5
我本以為,我對季家景的信任,能夠撐過一段時間的。
看著桌上擺放著的香水瓶子,我猶豫了許久。
紅色的柏林少女格外顯眼,可我還是拿起了一旁果漾。
青提味在空氣中散開,我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天陸缊身上的葡萄味。
強壓下心中的那一份不適,我拿起包開車去了季家景公司。
一路上我暢通無阻,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季家景的夫人。
隻是當我到達季家景辦公室樓層時,一貫進退有度的林秘書在看到我時有些不自然。
他向前走了幾步:「夫人,您怎麼來了?」
「怎麼了,我不能來嗎?」我瞥了他一眼。
林秘書頭頂微微冒汗,他尷尬笑了笑:「怎麼會。」
我沒再理會他,繼續朝季家景辦公室走去。
林秘書快步跟上我,似乎是想要攔住我:
「夫人,季總現在在接待客人,要不您現在……」
我停住腳步,看著擋在我面前的林秘書。
「我到要看看,他接待的是什麼客人。」
說著,我繞開林秘書,徑直向前走去。
其實心裡早就有了答案。
推門那一刻,我的呼吸還是短暫停滯了一下。
陸缊站在裡面,季家景正在給他抹眼淚。
見我進來,季家景立刻垂下了手,陸缊也紅著眼背過身,
後面的林秘書尷尬極了,貼心的為我們關上了門。
季家景向我走來,語氣有些急切:「阿槿,不是你看到的這樣。」
我沒動,鼻尖敏銳的嗅到了房間裡濃烈的葡萄香。
餘光瞥見了地上倒著的那瓶 My Way。
我收回視線,仰頭看著季家景:
「行啊,我聽你解釋。」
季家景松了口氣,想要牽住我的手,我沒有躲,任由他牽住。
「陸……陸小姐來找我,是來和我談她們家公司的事情。」
我眨了下眼,好笑道:「她家公司的事情,怎麼不找伯父伯母問,反而來找你問?」
「而且,」我頓了下,「怎麼聊公事,還能聊出眼淚,你還要給他擦眼淚啊?」
許是沒怎麼見過如此咄咄逼人的我,季家景一時間有些發愣。
而一旁的陸缊,在看到季家景主動牽起我的手時,眼淚就早已決堤。
她紅著眼,低下頭小聲說:
「對不起,是我打擾到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