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說，沈昭……”

她比了個同樣的手勢。

 

得到母子二人肯定的答復，宋知月臉上笑意更甚。

 

高氏忽然想起方才皇帝對我關切的態度。

 

她猶豫出聲：“我怎麼瞧著，陛下對昭兒很是看重啊……”

 

宋知月此刻心情好，也不嫌棄高氏骨子裡的窮酸氣了。

 

她好聲好氣道：“婆母勿憂，您與咱們這位陛下接觸不多自然不了解他的脾性。”

 

“我父親乃是太師，與陛下接觸頗多，我也見過陛下不少面，陛下可是會藏心思的很呢。”

 

“沈昭又是功臣，他自然得做足表面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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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就是這樣，才會讓人放松警惕，從而達到他一擊斃命的目的，您說是不是？”

 

高氏被宋知月突然嚴肅的語氣嚇到了，也覺得她說得非常有道理，於是連連點頭應是。

 

沈珏明細致一些，他斟酌著，囑咐宋知月：“月兒，雖說如今我們沈家與嶽丈家乃是一體同心，但此時還是不宜聲張，越少人知曉便越好。”

 

宋知月笑得溫婉，點頭道：“夫君說得是，月兒明白，自會守口如瓶。”

 

母子二人放心離去。

 

高氏一路上還跟沈珏明誇了好幾遍宋知月沒有她想象中那麼難相處。

 

她十分高興。

 

一定很慶幸弄S我的選擇沒有做錯吧。

 

可背後，他們離開後，宋知月轉頭邊吩咐貼身丫鬟。

 

“動作麻利些，將消息傳回太師府，父親一定要高興壞了。”

 

宋知月提起這件事，整個人也是十分高興。

 

隻是餘光在觸及母子二人的身影時，嫌惡地翻了個白眼。

 

“一體同心？誰要與他們一體同心。”

 

“一想到要與這樣的廢物男人同處一床，要和這樣的老婦一同用膳，我就惡心得想吐！”

 

“讓父親趕緊籌謀好動手吧，為了世家大計，我可是犧牲太多了。”

 

4

 

一晃眼，我已經成為遊魂半月有餘。

 

這半月之間，沈珏明與高氏請了一位所謂的得道高僧做法，將我的屍體釘上九九八十一顆固魂釘，又封S在棺材裡，埋在了一處荒地裡。

 

做完法，母子二人安心不少。

 

而我多日稱病不出，不去軍營，不上朝，甚至打走了皇帝派來的太醫令這樣的消息，也不知怎的開始在坊間流傳。

 

逐漸有人猜測，我這樣遮遮掩掩，肯定是因為得了什麼見不得人的髒病。

 

流言越傳越真，甚至有人開始傳我所謂的軍功肯定是在軍營裡誘惑一眾男人，惹得他們被我迷惑，自願將軍功奉上的。

 

這一切，都是沈珏明的手筆。

 

這麼多年，看不慣我的人依舊不少，這樣的流言，他們巴不得是真的，自然一傳便信。

 

如今我不再露面，坊間敢罵我的便多了不少。

 

沈珏明想得很美，這樣敗壞我的名聲，讓流言越傳越廣，最算是假的也直接顛倒成真的。

 

反正那些軍營中人為了避嫌，肯定也不會出面解釋。

 

因為有人替我辯解過。

 

沒有證據的事，想要空口說清楚很難。

 

那些人直接被打為我的裙下臣。

 

而我竟然還是沒有露面。

 

這讓人不得不信我是真的得了髒病。

 

如此，沈珏明想，屆時直接宣布我S了，屍體因為髒病趕緊拖出去燒了，也沒有人會不信。

 

至於他，最近也是如魚得水。

 

沒了我，他的仕途似乎越來越順遂，甚至能官拜巡查御史，進宣政殿上朝了。

 

至於皇帝，自從那次太醫令被我打回來之後，又有傳言四起，他似乎也對我失望透頂。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高氏也越來越不後悔當初毒S我的選擇。

 

她開始心安理得地認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沈家好。

 

而沈珏明，在我的陰影下壓抑了那麼久，如今四處都是辱罵我的流言，他聽得十分舒爽。

 

爽過了頭，以至於公布我S期的事情，他一拖再拖。

 

這一拖，就拖到了某日早朝，收到的八百裡急報。

 

“報——”

 

“啟稟陛下，漢州邊境匈奴來犯，已奪漢州城！”

 

皇帝勃然大怒，摔了手中奏折，第一反應下意識便是宣我。

 

“沈昭，你領兵，給朕好好滅一滅匈奴的銳氣！”

 

一聲沈昭，算是把泡在蜜罐子裡多日的沈珏明喊醒了。

 

我S了，上哪領兵去呢？

 

皇帝發覺無人應聲，怒極反笑。

 

“朕倒是忘了，朕的沈愛卿如今架子大得很，朝也不上了。”

 

“那何人敢領兵前往？”

 

先前討伐起我的滿朝文武倒是支支吾吾，一句話都不說了。

 

皇帝又怒極，冷笑幾聲，到底是妥協了。

 

“沈珏明，你回去，告訴沈昭，朕已經縱容她多日，早已忍無可忍，此番匈奴來犯，她若是還敢擺譜，便永遠不必再來見朕！”

 

“病了？就是爬也要給朕爬去軍營！”

 

“長槍貫穿肩膀都能指揮戰鬥到勝利的人，朕就不信了，天大的病能讓她臥床不起！”

 

天子之怒，讓沈珏明再也不敢繼續隱瞞。

 

他撲通一聲跪下，哆哆嗦嗦出聲：“啟稟陛下……長姐，長姐她昨夜已暴斃了，郎中說，髒病會傳染，屍身已一把火燒盡了……”

 

5

 

其實我很佩服那些世家大臣們的演技。

 

明明已經全部知曉我早就S透了的事實。

 

卻還要裝作十分驚訝的模樣，感嘆一句——

 

“竟有此事？沈將軍竟真的去了？”

 

隻有皇帝站起了身。

 

他反復咀嚼沈珏明那幾個字。

 

髒病，暴斃，燒盡……

 

皇帝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所有人都以為他因為無人可用，已經是怒到了極點。

 

此時，兵部尚書的獨子顧之武，毅然出列。

 

“陛下，臣請戰！”

 

皇帝眼眸發亮，十分欣慰地點頭。

 

“好！顧卿深得朕心！”

 

“那便命顧卿率五萬兵馬迎敵！”

 

“若得勝還朝，你便是大齊新的鎮國將軍！”

 

如今大齊最適合迎戰的，除了跟著我千錘百煉出的沈家軍，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顧之武領命，卻沒有退下。

 

“陛下，臣對於沈家軍的作戰方式不甚相熟，早聽聞沈大人是位人才，跟著沈將軍也了解了不少沈家軍，臣請命，請沈大人做軍師，一同北上迎敵！”

 

皇帝打量沈珏明片刻，隨後點頭。

 

“朕這些時日也聽過沈卿不少傑出事跡。”

 

“那便依顧卿所言！”

 

沈珏明此刻渾身僵直。

 

他幾乎是欣喜若狂的。

 

是啊，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才能，竟然被人發現了！

 

他馬上就要一戰成名了！

 

沈珏明回到沈家，馬不停蹄準備包袱前去軍營。

 

他同高氏和宋知月分享了這份喜悅。

 

高氏熱淚盈眶，直道蒼天有眼，她兒子的才能終於要被發現了。

 

沈氏終於又能光耀門楣了！

 

我飄在一旁，隻恨不能動手打醒兩個夢中人。

 

宋知月附和著母子二人，隻有我看得見她無人發覺的角度，一抹冷笑。

 

她應該激動壞了吧。

 

馬上就能遠離這裡，遠離這兩個她瞧不起的下等寒門人，回她的太師府去。

 

偏偏母子二人一無所知。

 

還在傻傻高興著。

 

殊不知，沈珏明這一去，沈家的S期也便要到了。

 

世家的圈套一環套著一環，偏偏他沈珏明，每一個圈套都興高採烈地鑽了進去。

 

甚至感恩戴德。

 

沈珏明隨著軍隊出徵那日，高氏第一次見兒子出遠門，還是去打仗，十分心疼。

 

她拉著沈珏明細細囑咐了一遍又一遍，要他注意，要是打不贏就趕緊跑。

 

宋知月陪在一旁，已經隱隱有些不耐煩了。

 

而且這話沈珏明不愛聽。

 

他一向心比天高：“娘你就放心吧，沈昭都能打贏的仗，你兒子我為什麼不行？”

 

“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掙個大大的軍功回來！說不定還能讓你做個诰命夫人！”

 

直到顧之武派人來催，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別。

 

軍隊出發，高氏還是有一肚子的話想說。

 

她本想再同宋知月說會兒話，一轉身，宋知月卻直接衝她翻了個白眼，甩著帕子便離開了。

 

“煩S了，說這麼久，真是沒見識。”

 

說完，她便不顧高氏僵硬的臉色，施施然上了馬車。

 

甚至沒準備等高氏一起馬車。

 

車夫是她帶來的人，此刻用鼻孔看了高氏一眼，甩著馬鞭揚長而去。

 

馬蹄踢踏，激起一地的灰，撲了高氏滿臉。

 

高氏目光迷茫，看著遠去的馬車，很是不解。

 

“月兒這是怎麼了？哪裡不高興了這是……”

 

“為什麼不等我一起上馬車呢……”

 

沈府離城門距離不近，高氏沒帶銀錢丫鬟，也不會套車，隻能頂著周圍探究好奇的目光硬著頭皮往回走。

 

她倒是個好婆母，還要笑著與人解釋宋知月不是故意的。

 

我一路跟著她，見她為宋知月辯解無數次，依舊心情不算壞，隻覺好笑。

 

等到高氏回府，她才知道宋知月今日這般模樣，可不僅僅是一時不爽。

 

畢竟她看不起高氏，是從頭至尾的。

 

如今她也不裝，也不同高氏一起用膳，也不請安。

 

高氏想見她她也不見，從太師府帶過來的下人們一個個都用鼻孔瞧她，將門拍得震天響，讓她不要再來讓自己家小姐不痛快。

 

高氏謹小慎微一輩子，不停地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卻怎麼也想不通。

 

她委屈得直流眼淚，隻安慰自己等沈珏明立了戰功回來，一家人還是能高高興興地過日子。

 

傻，真夠傻的。

 

她是沈府的主子，卻在自己府中低聲下氣低三下四也討不著好。

 

從前有父親護著她，父親走後，還有我。

 

沒有人能讓她吃這樣的苦頭，過這樣的日子。

 

都是她的好兒子，沈珏明給的。

 

可憐她如今日夜隻有想著沈珏明得勝而歸這一個盼頭了。

 

哪裡能等得到。

 

深宅婦人消息閉塞，但王軍得勝班師回朝這樣的大好消息，她還是能聽到的。

 

她等啊等，等到了這樣的好消息，哪裡能不高興。

 

“謝天謝地，謝老天爺保佑。”

 

“如今明兒出人頭地，我的昭兒也不算枉S了……”

 

高興便高興，卻還要拿這樣的話來惡心我。

 

即便我隻是遊魂，也能感覺胃裡在翻江倒海。

 

惡心！

 

可她想去找宋知月分享這個好消息，卻發現宋知月一行人在收拾行李。

 

一大箱一大箱的東西往外搬，很顯然是想直接離開這裡。

 

高氏著急忙慌地攔住往外搬箱子小廝們。

 

“月兒，做什麼，這是要做什麼啊？”

 

6

 

宋知月給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立馬會意，直接一腳踹開了高氏。

 

“去去去，別擋路！”

 

高氏哪裡受得住這樣大的力氣，當下摔倒在地，痛呼出聲。

 

宋知月笑得輕蔑，接過丫鬟遞過來的一封和離書，直接甩在了高氏臉上。

 

“我宋知月簪纓世家，名門貴胄，生來高貴，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配讓我喚你婆母，給你請安？”

 

其實世家動作夠快，宋知月嫁過來，也不過幾月時間。

 

“這些時日，對著你這樣低賤的婦人用膳，我味同嚼蠟，惡心無比，好在，這一切終於都要結束了。”

 

高氏被宋知月一連串的貶低與辱罵砸懵了。

 

她看清了方才砸在臉上的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