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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在爸媽的墓碑前,他緩緩跪下,無比認真地看著他們的照片。
「爸,媽。」
「我和喬喬要結婚了,婚禮不在國內辦。」
「不過你們放心,我給你們買好了國際機票,還給你們帶了一些法郎,到時候你們可以去法國找我們。」
說著,他真的掏出兩張紙扎機票和紙錢法郎。
我都驚呆了,悲傷的情緒被衝散得一幹二淨。
燒完東西,陳宇珩又比起發誓的手勢。
「你們放心,我一定會一輩子對喬喬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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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哪天喬喬因為我傷心了,你們就把我也帶下去,我一定沒有任何意見......」
我急忙捂住陳宇珩的嘴,氣得不輕。
「你有病啊,避谶懂不懂?小心說多了,我爸媽真把你給......」
陳宇珩忽然笑了,抓起我的手,拉到嘴邊親了一下。
平日宛如冰山的一個人,在我面前卻跟個小孩子似的。
我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忽然,一隻布娃娃出現在眼前。
我驚呆了。
陳宇珩握著那隻曾經被扔掉的娃娃,笑容和煦,宛如春風。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還真以為咱們是第一次見面嗎?」
「我出國之前去趙家,看到佣人拿走這個的時候,你眼巴巴的樣子,就知道,它對你而言肯定很重要。」
「所以我把這個給你撿回來了。」
「不過我洗的時候不小心弄壞了,自己縫的又不好看,就又買了個新的,讓陳宇深那狗東西給你,我在旁邊偷偷看你的反應。」
「結果你竟然以為是他送的,氣S我了。」
陳宇珩咬著牙,輕輕敲了敲我的腦門。
「我出國前,咱們還見過好幾次。」
「每次你都以為我是陳宇深,一次都沒認出來!」
「你知道你有多氣人嗎?」
陳宇珩還要繼續抱怨,可看到我眼眶紅了,急得住了嘴,摟著我又哄又逗,差點自己都要哭了。
「別介啊,我開玩笑的!」
「別哭了別哭了,我是想逗你開心的,怎麼還把你弄哭了呢?」
「再哭爸媽跑出來把我帶下去怎麼辦啊。」
那天在墓園裡,我抱著陳宇珩又哭又笑,經年的委屈和壓抑轟然消散。
原來這麼多年,真的有人在一直默默注視,關心著我。
即使所有人都沒有把我放在心上,也不重要了。
有陳宇珩,就夠了。
那天下午,我第一次前所未有地深入了解了陳宇珩。
原來他當年出國,是因為打傷了一個背後說我壞話,但是家裡很有權勢的家伙,才被陳家父母緊急送走。
這麼多年,每次回國,他不是不想跟我接觸。
可我對陳宇深的心意日益明顯,誰都看得出來,再加上兩家父母的確更希望我和陳宇深聯姻,而不是大了我足足十歲的陳宇珩,所以他也漸漸退卻了。
至於商業聯姻,隻不過是他幫一個朋友擺脫她爛透的原生家庭而已。
在女孩子成功鬥垮渣爹惡弟後,他們欣然離婚。
甚至在許多年後,我還跟這個事業有成的女強人成了要好的朋友。
而陳宇珩,也知道了我這麼多年隱忍壓抑的原因。
趙家夫妻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可隻有我知道,他們的手段,遠遠比表露出來的更加殘忍。
甚至就連他們的許多生意,都是完全見不得光的。
如果我敢逃跑,以他們的勢力,輕而易舉便能抓我回來。
到時候,我隻會生不如S。
這樣的人,最喜歡的,就是懂事聽話,人畜無害的小白兔。
所以我一裝就裝了二十年,甚至裝到經常忘記自己的本來面目。
那天,陳宇珩把我摟在懷裡,語氣堅定,擲地有聲。
「喬喬,你放心,等我們婚後,你就可以跟趙家徹底切割了。」
「你不用再看他們的臉色,也不用再受任何委屈。」
「隻要有我在,你誰也不用怕了。」
而我躺在他的懷裡,心裡是前所未有的踏實。
我知道,我像極了一隻被困在籠中的金絲雀。
或許從趙家到陳家,隻是從一個壓抑的籠子,飛往另一個稍微舒適點的籠子裡。
可這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隻願在允許的範圍內,越過越好。
隻是沒想到,還是出了變故。
那是在去法國的前夜。
彼時我被陳宇珩送回家,他去停車,我在路口等他。
可路燈下出現他的臉時,我卻愣住了。
來的人不是陳宇珩,是陳宇深。
他胡子拉碴,一臉陰鬱,手裡還拿著一張婚禮請柬。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之前作廢的那款。
「新娘趙之喬,新郎......陳宇珩!」
「趙之喬,你是不是瘋了?」
他一步一步靠近我,眼中的陰鬱越來越明顯。
「陳宇珩是我親哥,你是我的青梅竹馬,不嫁給我,嫁給他?」
「就算你要鬧脾氣,也得有個限度。」
「咱們的親事是從小就定下的,你怎麼能說反悔就反悔!」
他想來抓住我的胳膊,卻被我直接躲開。
看到他眸中的不知所措與莫名的憤懑,我隻覺得好笑。
「陳宇深,你真以為我看上去聽話,就沒有心嗎?」
「每次你和那些女人廝混的時候,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你在婚禮現場和裴妍接吻,當著所有人的面拉走她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陳宇深怔住了,第一次,他有些驚慌失措地解釋。
「她們隻是外面的野花野草,就算我是喜歡玩兒,我也從來沒有讓她們威脅到你的地位啊?」
「在咱們這個圈子裡,這不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嗎?」
「況且你一直那麼乖,誰知道你介意這種事,你要是真的介意,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他幾乎是有些自暴自棄,無比煩躁地抓了把自己的頭發後,他抹了把臉,緩了許久,才勉強恢復從容。
「阿喬。」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任憑我怎樣掙扎也S活不松開。
語氣幾乎是在懇求。
「阿喬,我知道這次是玩兒大了。」
「我當時就是被裴妍氣到了,你知道我經不起激,如果不是她激我,我不會那麼衝動的!」
「我知道你不喜歡她,我已經跟她徹底分手了!」
「以後要是你不開心,我就再也不找其他女人了,我隻守著你,好不好?」
見我依舊不為所動,陳宇深更煩躁了。
「阿喬,你別氣昏了頭,就算你要報復我,也不能跟我哥結婚啊!」
「你跟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就算結了婚,也不會幸福的。」
「而且他那個人眼裡隻有利益,連我爸媽他都不放在眼裡,你還指望他能真心對你嗎?」
「你等著瞧吧,要是你S心跟他結婚,以後他身邊的女人,絕對比我多得多!」
「哦?」
陳宇珩的聲音忽然幽幽從我們身後傳來。
陳宇深愣住了,我趁機掙開他的手,躲到了陳宇珩身後。
看到我無比排斥他的模樣,一瞬間,陳宇深眼眸中閃過深深的痛苦。
陳宇珩安撫地拍了拍我的手,直接握住,無比柔情。
轉頭望向陳宇深時,又染上一抹冰冷。
「弟弟,你僭越了。」
「阿喬以後就是你嫂子,跟自己哥哥的妻子,還是要保持距離。」
陳宇深咬緊牙,一拳就朝陳宇珩砸過來,被陳宇珩一下子躲開,兩人頓時扭打在一起。
雖說練過幾年,可他那裡是陳宇珩的對手,不過兩三分鍾,便被陳宇珩按在地上單方面挨揍,爬都爬不起來。
「好了。」
我拉住陳宇珩,陳宇深虛弱的眼眸裡頓時露出一絲期待。
可我絲毫沒有給陳宇深一個多餘的眼神,隻是沒好氣瞪了眼陳宇珩。
「還是大總裁,當街揍人,丟不丟人啊?」
「公司馬上就要上市了,這種新聞要是傳出去了怎麼辦?到時候影響股價,虧的不隻是你的錢,還有我的!」
「這麼大個人了,打起架來還跟小孩子一樣沒輕沒重,手都破皮了,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我一邊碎碎念,一邊若有其事地從衣兜裡掏出一個創可貼,小心翼翼貼在他手臂的傷痕上。
陳宇珩勾起嘴角,像隻搖尾巴的小狗。
「是,全都聽老婆大人的!」
「我以後一定不會這麼衝動了~」
看到像被馴服的大型犬一樣的某人,我這才滿意地勾起嘴角。
扭頭看向地上的陳宇深時,他正直勾勾盯著我們,滿臉心碎,仿佛胸口被戳穿一般痛苦。
「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
他咬著牙,不S心地盯著陳宇珩,竟然流露出陣陣S意。
陳宇珩正要開口,我卻拉住了他。
「陳宇深。有句話,你說的很對。」
陳宇深一臉茫然。
我笑著看向他。
「你啊,髒得很。」
「玩玩可以,誰會真跟你在一起啊?」
「我要嫁的,隻會是你哥這種老實的好男人。」
說完,我直接親了陳宇珩一口,拉著他就走。
獨留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陳宇深留在冷風裡,心寒入骨。
身後,陳宇深的嗓音忽然變得分外危險。
「阿喬,你別想跟他好好結婚。」
「你隻能是我一個人的!」
「我能搶裴妍,照樣能搶走你!」
寒風把他充滿威脅的話送到我們耳邊。
可我隻是掏掏耳朵,絲毫不在意。
還在睡夢中時,我忽然收到了陳宇深的電話。
電話那頭,他幾乎是咬緊牙關。
「阿喬,你們沒有在請柬上的地址辦婚禮......你們去了法國!」
我笑了。
「你才知道啊?消息夠閉塞的。」
陳宇深更氣了。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爸媽發新聞跟我斷絕關系,還凍結了我所有的卡,我連買機票的錢都沒有。」
「阿喬,你跟我哥,真是好算計。」
「不過你放心,我遲早會攢夠錢來法國的。」
「到時候,我一定會想方設法,把你給奪回來!」
我笑了。
「就算你真的能到法國,憑你現在的能力,能知道我們的住址嗎?」
「就算你知道,難道我們重金僱佣的保鏢是吃素的?」
「陳宇深。」
我收起調侃的語氣,忽然變得無比認真。
「放過我吧,也放過你自己。」
「現在的你,隻是執念在作祟而已。」
電話那頭,陳宇深沉默良久。
半晌,他才不甘心地開口。
「阿喬,我真的知錯了。」
「是不是我不花心,你就不會離開我?」
「如果我們能重新在一起......」
「沒有如果。」
我望著身旁熟睡的陳宇珩,斬釘截鐵。
「人都得向前看,我已經向前看了,我希望你也能走出來。」
「阿深,畢竟認識這麼多年,雖然你私生活確實挺髒的,可說到底,你也不是完全的紈绔子弟。」
「等你像當初的阿珩那樣,靠著自己東山再起之後,我相信,你還是能回到陳家的。」
「那你呢?」
「等到那個時候,你會回到我身邊嗎?」
陳宇深依舊不S心。
許久,我嘆了口氣。
「回不去了,阿深。」
「我們早就,回不去了。」
掛掉電話,我卻再也睡不著。
走到窗邊,月色皎潔。
我忽然想起曾經有一年,學校組織郊遊,我卻跟掉了大部隊。
反應過來迷路時,我一瞬間冷汗直流。
幾乎是求救般,我給陳宇深打去了電話。
於是他獨自背著個包,找了一晚上,終於找到我。
那天深夜,也是這樣皎潔的月光。
我躲在寂靜的山洞裡,看到滿頭大汗的他朝我笑著揮手,明明想指責我,卻在看到我的眼淚後有點手足無措地抱著我,像哄孩子那樣,拍著我的背,耐心安撫。
「別哭啊,這不是找到了嗎?」
「你可是我的小媳婦兒诶,要是弄丟了,我上哪兒去再找一個啊?」
隻是可惜。
舊時的月依舊掛在天上,舊時的人卻早在時間的洪流中變了模樣,悄然走散。
再也找不到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