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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點小說

第2章

「不管是因為什麼,這事總要解決一下吧?要是主管知道今晚的事,恐怕下個月被優化的就是我們了——真是的,有舊怨怎麼不早說啊,至少我也有個準備,剛我還真以為他要給我們專訪機會呢……」


 


我盯著地板上那塊髒兮兮的酒漬,垂下眼睫:「別擔心,我盡量想辦法處理。」


 


這一會兒的功夫,場子裡的人都走幹淨了。


 


至於秦無月,他這種咖位的人絕不會待滿整場,一早就離開了。


 


我下了樓,一個人走在上海又湿又熱的夜風裡。


 


非富即貴的人出沒的場所,附近連輛共享單車都找不到。


 


天空似乎掉了兩滴雨,又很快沒了。


 


拐過一條小路的路口,那裡停著輛黑色埃爾法,在我走過的這一秒恰好打開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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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沒有亮燈,什麼也看不清。


 


卻有一道清冷又沙啞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傳出來:


 


「上車。」


 


6


 


車內,幽幽暗香和若有似無的酒氣交織成一團。


 


我局促地坐著,雙手規規矩矩地搭著膝蓋。


 


「秦老師……」


 


「你就打算這麼走回家?」


 


秦無月懶洋洋地點了支煙,黑夜裡火星一閃一閃,竟然是唯一的光亮。


 


「……也不是,本來想掃個共享單車去地鐵站的,但沒找到。」


 


秦無月沒應聲,他一個眼神瞥過來,旁邊的助理就開口解釋:


 


「現在這個時間,末班地鐵應該已經停運了。」


 


「趙玥。」


 


沒等我回話,秦無月又開口了,


 


「當初以為我進了看守所就再也出不來,不是要迫不及待拋下我去過好日子嗎?」


 


「我還以為你離開我會過得很好呢,怎麼這麼多年還是混成這樣?你快三十了吧?」


 


車燈終於在這一刻亮起來,昏暗的光線下,我因為距離過近,得以清晰看到他眼中爬滿的情緒。


 


潮水一樣,快要溢出來將我整個人吞沒的嘲弄和譏諷。


 


我突然覺得無力,也根本沒法反駁,隻得嘆了口氣:


 


「對不起啊,是我能力不夠,讓你失望了。」


 


「道歉就不用了。」


 


他笑著挑挑眉,「看你過得不好,對我來說,是件好事。」


 


這個人,經過六年時光的洗禮,在旁人面前已經很會演戲。


 


但面對我時,似乎總是連一絲體面都懶得保持。


 


我沉默了一會兒,眼見車駛入附近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地下停車場。


 


秦無月掐了煙,從助理拉開的車門下了車,又撐著車門看向我。


 


一臉看好戲的、戲謔的表情:「你打算今晚睡在車裡嗎?」


 


電梯內燈光亮得刺眼,上行的過程異常平穩,我站在角落裡,離秦無月兩步的距離。


 


好像誰也沒有靠近的打算。


 


我低著頭,想到好多年前,我們第一次來大城市,第一次乘電梯,轎廂又老又舊,上行過程搖晃得厲害。


 


電梯裡擠著好多人,煙味和汗臭味混成一團,我想吐得要命。


 


好在身邊的秦無月握緊我的手,落在我耳邊的聲音輕得像是羽毛。


 


他說,頭暈嗎,要不要等下親你一下。


 


想起年少的事我總是忍不住就走神,目光失焦地落在面前的鏡面上,看到秦無月精心打理過的頭發,戴在中指上價值不菲的寶石戒指。


 


他在鏡子的倒影裡和我視線相對,又輕笑了聲:「到了,還要我請你出去嗎?」


 


已經是好多年後了。


 


這才是現實。


 


我們一直一直,活在現實裡。


 


我清醒過來,跟在秦無月身後走出電梯。


 


穿過鋪著厚厚紅毯的走廊,盡頭是奢華得浮誇的總統套房。


 


180 度的整面落地窗擦得很幹淨,我的視線飄過去,看到整座城市清晰的夜景。


 


他打開酒櫃,給自己倒了杯紅酒,回身看著我:「又發呆了,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原來他現在看到的世界,是這樣的。


 


一切都這麼高,又這麼遠。


 


十七歲那年,我們坐著冒黑煙的拖拉機,又逃了票擠在滿是汽油味的縣際班車裡,七個小時,終於逃出了家鄉。


 


踩在城市鋪著紅磚的人行道上,四周高樓林立,我們視線被遮蔽,隻能看到來往人流像河水一樣湍急地路過身畔。


 


我覺得這裡太大了,我可能窮其一生,都沒辦法用雙腳丈量出這樣廣闊的世界。


 


不能再想了。


 


「……沒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誠懇,


 


「秦老師,從前的事是我不對。我跟您道歉,如果您需要我做什麼來彌補的話,我也可以做。但請您給我們雜志社一個機會,這年頭生活不容易,我和同事都還想保住工作……」


 


早在心裡排練了無數遍的臺詞,很流暢地被我背出來。


 


整個過程裡秦無月一直靠著酒櫃邊緣,微笑地看著我,沒有任何反應。


 


隻在最後幾個字時,很輕微地挑了下眉。


 


「我覺得求人總該拿出點誠意來,對嗎,前女友?」


 


他拿著紅酒杯,從容散漫地看著我笑,


 


「脫吧。」


 


7


 


房間內燈光像蒙著一層輕紗,烘託出柔霧一樣曖昧的氛圍。


 


我盯著他帶著明晃晃惡意的眼睛,遲了兩秒才意識到,這是剛才那場羞辱的延續。


 


在他眼裡,那一切並沒有結束。


 


但他實在太看得起我。


 


分開的這六年,他以驚人的速度走上高處的同時,我始終在泥濘中打滾,不知道多少次把自尊像皮膚一樣血淋淋地扒下來。


 


現在穿在我身上的,說到底也隻是一件衣服而已。


 


我站在秦無月目光的籠罩裡,解下裙子的拉鏈,三兩下把它從身上扯下來。


 


廉價的雪紡裙輕飄飄地落在地上,我看著他:「這樣可以嗎?」


 


秦無月目光裡始終帶著的輕蔑笑意,這一刻突然消失了。


 


他SS地盯著我,眼中幾乎浮現出某種血淋淋的恨意。


 


他衣衫整潔,我赤身裸體,我們就這樣面對面,站在金碧輝煌的燈光下。


 


很久很久之前,小旅館的一盞暗燈下,我們也是這樣站著。


 


他眼睫劇顫,耳根到脖頸紅成一片,卻還是強裝鎮定地看著我:


 


「我帶你逃出來,不是為了這個。」


 


「我知道。」


 


我說著,踮起腳尖,捧著他的臉吻他,「但是昨天晚上,我夢到你了。」


 


記憶拉扯回現實,我看到秦無月終於放下酒杯,向我走過來。


 


不過近在咫尺的距離,兩步就拉近。


 


他低下頭,嘴唇一寸寸靠近,帶著醇厚酒香的吐息幾乎快被我含在唇間。


 


「趙玥。」


 


然後他說,「你還真是不知廉恥。」


 


說完這句話,他像是碰到什麼髒東西一樣,後退一步。


 


「看看你腰上的贅肉,你知道現在求著和我約會的都是什麼樣的人嗎?你覺得我現在的口味,還和十年前一樣糟糕嗎?」


 


我快要三十歲了,我們也已經認識快三十年了。


 


他永遠知道,怎麼戳我能最痛。


 


我闔上劇烈顫抖的眼皮,覺得自己的眼球快要被燈光燙出血來。


 


有那麼一瞬間,我很希望這隻是一場噩夢,所有的一切,都會在我用力睜開眼睛後,倒退回到那間城中村的出租屋裡。


 


但我睜開眼睛,仍然置身現實。


 


隻有面前的秦無月猛地往前跨了一步,鉗著我的下巴,滾燙的親吻就這麼落下來。


 


近乎猛獸啃咬一樣的一個吻,他的牙齒嵌進我幹裂的唇瓣,咬出血來,又被吞咽下去。


 


我的身體像被一柄利刃破成兩半,輕微到近乎不存在的一點快感很快被劇烈的疼痛吞沒。


 


「疼嗎?」


 


他在我身上,掐著我的脖子,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趙玥,這種事情本來就該是這麼疼的。」


 


充血的眼球讓視線裡的一切變得模糊,我張了張嘴,卻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朦朧的現實和幻影交織間,我好像回到了十七歲,那輛行駛在鄉村土路上劇烈抖動的拖拉機上。


 


我和秦無月並肩坐在幹草垛裡,手攥著對方的手,因為緊張,兩個人的手心都滿是冷汗。


 


我看到一隻麻雀飛往天際,又在半空中被彈弓射了下來,掉落在地上。


 


我始終不知道自己是逃出來了,還是沒有。


 


8


 


秦無月的經紀公司,答應了我們雜志社的專訪要求。


 


春天本來就是很小的一間雜志社,在整個上海的媒體圈都排不上號。


 


小張沒想到一晚上過去,事情竟然會這樣峰回路轉,中午吃飯的時候,拉著我問來問去:


 


「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那位可是秦無月啊。昨天晚上他說話那語氣,恨不得把你吃了一樣。」


 


我舀了一勺蛋羹,塞進嘴裡,笑了下:「我去跟他道歉了。」


 


「啊,隻是口頭道歉就可以了嗎?」


 


她有些不敢置信,茫然地撓了撓下巴,


 


「這樣看來,他也沒有傳聞中那麼難說話啊。」


 


我習慣性堆起微笑,沒有再說話,隻是專心致志吃著碗裡的蛋羹。


 


很久之前,我在演出中受了傷,秦無月餓著肚子,拿著我們唯一的錢跑去買了兩個雞蛋,回來蒸給我。


 


我要和他分,被少年堅決地推回來,拒絕。


 


「我不吃。」


 


他說,「蒸蛋羹對傷口愈合有好處,你要全吃完,不許剩下。」


 


他難得一臉嚴肅地盯著我,一勺一勺,直到把碗邊沿都刮幹淨才肯罷休。


 


現在讓我受傷的人,已經換成了他。


 


專訪安排在三天後。


 


公司非常重視這次機會,方方面面都準備得很充分,整個採訪過程都順利得出奇。


 


隻在最後的自由提問環節,小張沒忍住問了句:


 


「秦老師,您為什麼一夜之間就改變了主意,答應跟我們合作?」


 


我在一旁整理材料,聽到這句話,突然一僵。


 


秦無月挑了挑眉,饒有興趣地看著她:「趙小姐是怎麼和你說的?」


 


「啊,她說,很誠懇地跟您道了歉,您就原諒了她。」


 


熾白的陽光從玻璃窗外照進來,我直直望著面前的秦無月,看到他嘴巴一張一合,清冷悅耳的聲音就從喉嚨裡流淌出來:


 


「像狗一樣跪在我面前,求我放過她,說什麼都願意做,就差拿個狗鏈栓自己脖子上了。」


 


「這樣,的確算得上很誠懇了。我要是再不原諒她,豈不是顯得很刻薄?」


 


房間裡寂靜得鴉雀無聲,沒有人敢接話,隻是目光都靜悄悄地落在我身上。


 


那其中蘊含的,各式各樣的復雜意味,幾乎讓我被滅頂的羞恥和難堪吞沒。


 


我用手撐著桌面,用力到指節發白。


 


秦無月坐在旁邊,很從容地笑:「當然,這種事,你們是沒必要寫進專訪裡的,對嗎?」


 


「啊……對、對,這是您和小趙的私事,我們不會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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