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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因為他的劍,從來就沒有見過血。

不像我和阿兄,早就親手砍下過胡虜的頭顱。

曾祖母說了:「我們李家人的刀,單刃向外,都是用來S敵的!」

但趙昀沒有退縮。

他愈挫愈勇,愈挫愈勇。狠得就像不要命一樣。

完全不像個金尊玉貴的皇子。

被我打得從馬上摔下,也隻是爬起來,一把抹掉嘴角的血。

「阿寧,再來!」

他的劍法越來越簡潔,變得幹淨利落,直接有效。

也終於被父親允許,跟我們一起上了真正的戰場。

漠北人人皆知,每到寒冬,胡騎就會四出「打草谷」,以牧馬為名,分番剽掠。

常有百姓斃於鋒刃,財畜殆盡,甚至赤地無餘。

趙昀第一次親見百姓慘狀,簡直S紅了眼。

S紅了眼!

S得他父皇親賜的劍都卷了刃,飲足了胡虜的血。

他離開漠北回京時,衝我父親深深下拜:

「國有良將,實乃朝廷之幸,百姓之福!」

13

此時,他坐在我當年跟他提過的村郭酒肆裡。

坐在我對面。

將我壺中的黃米酒一飲而盡。

「保不住帥印,你回漠北又有何用?

「我認識的阿寧,可從來不是臨陣脫逃的懦夫!」

是啊,保不住帥印,我回漠北又有何用。

兵權不在手,拿什麼滅胡騎,保安寧!

再多壯志,都是一紙空談。

一紙空談!

他眼裡霧色散去,仿佛有星辰倒映,光華萬千,不由得令人心神恍惚。

可那星輝深處是什麼,我不敢懂,也不能懂。

見我不語,他放下酒壺,轉身走了。

背影落在烈火斜陽裡,有一種難言的蕭索。

像隔了楚河漢界的將和帥,各在其營。

隻能言盡於此。

14

喝過那頓黃米酒,我終是又振作起來。

我去安仁坊的小院尋了柳仲安,託他幫我引薦朝中年輕官員和有識士子。

年輕人總是更熱血,也更有抱負。

不像那些久居廟堂的朱紫高官,總有層層疊疊的顧慮,掩住了初心。

柳仲安欣然應允,還替我出了不少主意。

我換上男裝,用了假名「冀遠」,字「北寧」。

日日和柳仲安一起,在四時樓裡與他的同好們飲酒,談天。

試圖在這書生意氣的揮斥方遒間,潤物細無聲。

去的次數多了,連四時樓裡的樂伎都認熟了我這個來自北地的學子。

時不時就為我彈上一曲「關山月」,或是「涼州詞」。

我便在這古樸雄渾的琴聲裡,給他們講述雁門關的重要。

天下九塞,雁門為首。

破了雁門關,胡騎便能一馬平川,長驅而入。

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而鎮北侯李家,一將守關,萬夫莫開,勇武懾胡騎,英烈冠漠北。

我也會在蒼涼悲愴的琵琶弦音裡,給他們講,漠北的不易。

講漠北軍將士十年飲冰,難涼熱血。

講漠北百姓在胡騎不時襲擾的鐵蹄下,艱難求存。

講漠北軍民同心,隻求歲歲長安寧。

支持我的人越來越多,連柳伯元都成了其中一員。

我和柳仲安也越走越近。

他對我的稱呼從「李兄」「李娘子」變成「冀兄」「北寧兄」,又逐漸變成了「阿寧」。

他看我的眼神,也越來越溫柔,越來越不同。

有時酒過三巡,他清風皓月般的明眸深處,竟也仿佛有火燎原。

他說:「阿寧,等考任期滿,我想請調去漠北。

「若能重開漠北互市,恩師必定欣慰不已。」

我連聲說好好好。

「懷之兄狀元大才,得你相助,是我漠北之幸!」

15

在我和柳仲安的謀劃裡,一旦父親S訊傳來,便發動支持我的年輕官員和有識士子一起聯名上書。

本朝言官地位極高,嚴相也無法隨便壓制諫言。

屆時上達天聽,輿論成勢。

我之前拜求過的故交、姻親,也多少會站出來一些。

畢竟人心就是這樣。

不願當出頭椽子,但跟風搖旗吶喊,做個順水人情卻不難。

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可我又實在盼著這東風,一直都不要吹來。

盼著父親能夠奇跡般病愈。

能再帶著我策馬揚鞭,踏破賀蘭山缺!

16

漠北一直沒有消息傳來。

沒有好消息,但也沒有壞消息。

我越來越期盼奇跡出現,給列祖列宗上了一炷香。

又上一炷香。

當香爐滿得快插不下時,景平五年終於要過完了。

我和曾祖母一起吃著年夜飯,食不知味。

各自默默,想著各自的心事。

偌大的侯府正廳,空曠又寂然。

曾祖母放下筷箸,抬起頭,鳳目威嚴,哀而不傷:

「阿寧,過了年你就回漠北吧。

「去看看你父親到底……」

侯府大門突然被拍響,打斷了她的話。

何副將挾著一身風霜進來,大嗓門喜氣洋洋,熱鬧得幾欲掀翻屋頂。

「給老太君和阿寧拜年!

「將軍如今大好了!

「我回京前,漠北也正熱熱鬧鬧地準備過年呢。」

他粗豪又赤誠的歡喜,頓時填滿了整個廳堂。

一時間暖意融融。

曾祖母也笑展了皺紋:「好!好!好!」

17

但她到底年歲大了,再歡喜也得早些歇了。留下滿腔狂喜的我,獨自守夜。

於是我換了男裝,偷溜出府。懷揣著一壺屠蘇酒,翻牆進了柳仲安的小院。

他跟我一樣窮,所以院牆低矮,甚是好翻。

這萬家團圓的除夕夜,他也隻有茕茕一人。

獨自坐在書房,半身映在窗紙上。

身側伴著一盞孤燈,正奮筆疾書。

燭光照在他身上,又自寂寥裡暈染出三分溫柔。

我的喜悅也被這寧靜平和染上了幾分肆意,促狹心起,便對著窗紙上他心口的位置,輕輕戳了個眼。

自窗眼灌進的風吹得燭火噗噗作響,他驀地抬頭,無奈輕笑:「阿寧,你又淘氣。」

可我分明看見他眼眸裡,有一閃而過的驚喜。

「狀元都中過了,懷之兄還在挑燈苦讀什麼呢?」

柳仲安放下手中狼毫,起身替我開門。

「我在想,漠北若是能早一些重開互市,也許就能少打一點仗。

「今晚左右闲著無事,打算寫個奏折。

「倒是阿寧,你怎麼來了?」

我毫不見外地坐到他的椅子上,掏出懷中酒壺,又低頭去看他剛寫的奏折:

「我來尋你喝酒呀,我父親大好了!」

「真的?」他霍然伏身貼近我,周身熱意幾欲燻紅我的耳朵。

很快他又驚覺自己失態,轉身去尋來兩個酒杯。

「這真是太好了,當浮一大白!」

「一大白哪夠?你還得給我講講漠北互市的事呢。

「今夜,咱們不醉無歸!」

景平五年除夕夜,我倆喝了很多酒,說了許多話。

他給我講漠北互市。

我給他講關外風光和漠北軍將士。

講到興起時,我就著他書桌上的沙盤,給他推演起了如何滅胡騎主力於一役,還我漠北二十年安寧。

拔掉最後一枚代表胡騎的小紅旗,我仰頭喝幹一盅酒,豪氣幹雲:

「要論兵法韜略。

「漠北軍三萬男兒,無人不服我李北寧!」

他笑意吟吟地看著我,眼裡有說不盡的溫柔。

後來,我帶的那一壺酒早就喝完了。

柳仲安翻出了他自己釀的梨花白。那酒甜絲絲的,一點也不烈,卻甚是醉人。

要不是三更爆竹聲炸響,我暈乎乎地靠在桌上幾乎要睡去。

不知是夢,還是醉酒的幻覺,我好像隱約聽見柳仲安在爆竹聲中,輕聲問我:「阿寧,等伯父今冬回京述職,我就上門求娶,可好?」

醉意朦朧中,我看見他眉眼溫柔,像窗外突然飄起的細雪,落地成霜,美得令人心折。

好啊,我心想。

除夕子時雪,落地已過年。

今冬,也就不遠了呢。

18

漠北軍保住了,我也準備出了正月,就跟何副將一起回漠北。

曾祖母備了好多東西,有給我的,給阿兄的,還有給父親的。鎮北侯府裡整日歡歡喜喜,充滿了久違的笑語和生氣。

上元節那日,柳仲安約我一起去看燈會。

曾祖母尋出她年輕時最愛的那頂珠冠,仔仔細細地替我戴上。

「去吧,聽說今兒燈市花如晝,美得很。」

於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幼時要學的東西太多,大些又去了漠北。其實我很少能有機會在京都闲逛,看什麼都新鮮得很。

嘗了月盤兔旋炙,又吃滴酥水晶膾。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京都的美好。

原來除了高堂之上的波雲詭譎,京都的市井生活也同漠北一樣,喧騰鮮活。

酒足飯飽後,柳仲安又偏說王四分茶賣的滴酥鮑螺特別好吃,不容錯過。

他去排隊買時,趙昀突然出現在我眼前。

他一身朱色常服,眼底雲遮霧繞,淡了聲問我:

「你要回漠北了吧?」

我點點頭:「出了正月就走。」

「那代我向將軍和阿定問好。」

「好啊,他們一定很高興!」

他像是怔了怔,欲言又止。最終隻說了四個字:「那多保重。」

「嗯!你也是,六哥。」

像有一線目光,不經意地落在我的珠冠上,他沒頭沒尾地說了句:「你穿女裝也挺好看的。」

就轉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19

吃了滴酥鮑螺,柳仲安又帶我去猜燈謎。

他淺笑著立在一旁:「阿寧看上什麼燈,隻管說,我都替你猜了來。」

我看中了一隻別具一格的方燈,上面繪的是九天玄鳥。振翅欲飛,氣勢驚人。

柳仲安摘了燈上貼著的謎面「今朝賈客去」,笑吟吟地對攤主說了一個「貪」字。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這盞玄鳥方燈就被攤主笑嘻嘻地遞到了我手裡。

隻是沉浸在喜悅和甜蜜中的我們,都不曾想到,這個燈謎,竟是一語成谶。

那一日的最後,柳仲安還帶我去了河畔放花燈。

蓮心懷火,一閃一閃地順流而下,悠悠蕩蕩,美若星河。

對著滿河蓮燈,我默默許下心願:

「願我漠北百姓,歲歲長安寧。」

……

告別時,柳仲安忽然握住我的手,將一塊冰冷的物什放進我的手心。

我低頭看去,是一枚青玉佩。

含了雜色,質地粗疏。卻系著極精細的绦子,看得出是被人珍之重之的。

火樹銀花下,柳仲安神色鄭重:

「阿寧,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唯一遺物。

「今日贈你,權作我心。」

一瞬間像有無數絢爛至極的煙花,在我眼前轟然炸開,如夢似幻。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20

我緊捏著青玉佩進了府門,曾祖母笑著打趣我:

「阿寧果然遇到了更好的男兒。」

一同經歷了年前的風風雨雨,她對柳仲安印象甚好。她說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親手送我出嫁。

可還沒出正月,她就一病不起。

我放心不下她的病情,遂寫了書信請何副將帶給父兄,便又留在了京中侍疾。

景平六年的時間過得飛快。

曾祖母的病情起起伏伏,時好時壞。

請遍了京中名醫,連太醫都奉聖上之命來看了好幾回,都說是年歲到了,藥石難醫。

曾祖母自己倒是看得很開,常說人生百歲,終有一S。能堅持到今冬我父親回京,見上一面,再能親自送了我出嫁,便了無遺憾。

我壓下心中酸澀,故意跟她撒嬌:「老太君,您可不能躲懶。我還指著您幫我教養子女呢。」

她隻是呵呵笑。

曾祖母狀態好的時候,便會轟我去找柳仲安。

「年輕人就該多出去走走,別總是陪我這個老婆子耗著。」

於是春賞花,夏遊湖。我和柳仲安也算是陸續逛遍了京郊名勝。

柳仲安還上了重開漠北互市的奏本,在朝中掀起了熱議。朝臣各抒己見,還有人重新提起了範閣老當年的政見。

他說等到我父親年底進京,屆時再加一把火,爭取一錘定音。

忙碌中,轉眼就入了秋。

21

景平六年的冬天,來得格外早,也格外冷。

我一邊擔憂曾祖母的病情,一邊記掛著遠在漠北的父兄。

剛過十月,京都便已滴水成冰,難以想象漠北將是何等的酷寒。

而更北邊的胡騎,多半又要南下打草谷了。且這一次的攻勢,必定是前所未有的猛烈。

果然沒多久,就傳來了漠北烽煙又起的消息。

胡騎集結五萬大軍,洶洶而來。

柳仲安告訴我,嚴相一黨力主議和。說養兵太費,天下財貨所入,十有八九赡軍。

不如與胡主互稱兄弟,歲賂胡騎。畢竟歲賂所費,不過軍需之百一。

朝臣們也是意見不一。主戰的,和主和的,都各持己見,唇槍舌劍。奏折如雪花般飛入宮中。

我此前的努力竟又在此時派上了用場。那些四時樓裡一道揮斥方遒的同好們,紛紛站了出來。

聯名上折,直言資敵求一夕安,恐養虎為患!

聖上的態度,也漸漸倒向了主戰一邊。

22

可惜天不遂人願。

若是一個人的命運,注定要充滿悲歡離合的轉折。

景平六年的冬至,就是我這一生中,最黑最長的夜。

何副將幾日不眠不休,換馬不換人,把父親的S訊趕在朝廷消息前傳進了鎮北侯府。

天氣實在是太冷了,北邊的牛羊S傷無數。所以這一次的胡騎,精銳盡出,悍不畏S。

父親也親自對上了胡騎主帥。激戰正酣時,他又一次牽動了肺腑舊傷,露了破綻。

竟被胡帥一刀劈穿肩胛,直貫心口!

阿兄回援不及,隻拼S搶回了父親的屍首。自己也身中數刀,皆在要害。

強撐到鳴金收兵,他恍若血人,力竭倒地。就此陷入昏迷,生S不知。

漠北軍群龍無首,隻得退守雁門關。

病骨支離的曾祖母,也從整日的昏沉中驚坐而起。鳳目熾烈,神色肅然:

「阿寧,你速去漠北。扮成定兒,接著打!

「胡人兇殘,絕不能議和。」

是啊。

明日消息一傳進金鑾殿,嚴相一黨又將力主議和。說什麼「胡人若賴歲幣甚厚,渝平豈其所利」。

可關外胡騎,已經在磨刀霍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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