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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拿起手機,掃了桌上的點餐碼,隨口回答道,“我能吃辣呀。”
“那點個鴛鴦鍋吧。”
???
鴛鴦鍋?合著是你不能吃辣呀。
江砚臉上沒有半點不好意思,面對我探究的目光,反而坦蕩回視。
“江砚,你是哪裡人呀?”
“本省的,安市。”
我心裡一驚,原本還以為他是沿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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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顧簡也是安市的。
“安市還有吃不了辣的?”
他眼皮一跳,手指在桌上不經意地輕輕一點,“全市這麼多人,你還不許有不能吃辣的了?”
也是,我訕笑。
剛把鴛鴦鍋加入菜單,身旁就傳來顧簡的聲音。
“來我們桌一起吃吧,人多熱鬧,剛好江砚之前也是籃球隊的,都認識。”
顧簡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邊,語氣淡淡,此刻正面色不善地與江砚對視。
身後有陌生的聲音幫腔,“來來來,人多熱鬧。”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道,“可我不認識呀。”
顧簡這才低頭看我,臉上的不悅一掃而空,又變成了記憶中莫名開朗的傻樣,笑道,“這不是有我嘛,你認識我呀。”
最後還是難卻盛情,拼了桌。
顧簡討好似地在他的右側推出了一個空位,然後一臉希冀地看著我。
我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無奈坐下了。
江砚則拍了拍我另一旁人的肩膀。
那人心領神會,又往一邊移了移,硬是又空出來一個位置。
江砚幾乎是貼著我的手臂坐下的。
顧簡的笑容有些掛不住,隻能怒目瞪了一眼江砚。
然後酸酸開口,“林夕,你什麼時候跟江砚關系這麼好了,”
我還沒說話,江砚就搶先替我發了言,“到大學,交到志同道合的新朋友很正常。”
“我沒問你。”
顧簡的臉上瞬間帶上不悅。
而江砚一臉淡定地將一塊已經燙熟的毛肚夾進我的碗裡。
顧簡的臉色則越來越差。
其實顧簡從小就對作為朋友的我有著很強的佔有欲。
眼看氣氛有些不對勁,有人出來打圓場,“害,江砚都退隊了,你兩怎麼還這麼不對付。”
顧簡和江砚不對付?
好像是有點。
每次顧簡看江砚的眼神都跟對方欠了他八百萬一樣。
顧簡皺眉,還想說些什麼,旁邊卻傳來一聲驚呼。
顧簡立馬轉過頭,神情緊張道,“怎麼了章妍,你手上濺油了!疼不疼?”
他趕緊從桌上的紙盒裡抽出兩張紙遞過去。
我低下頭,隻覺得嘴裡的肉怎麼也咽不下去。
“要不要我給你調個調料?”
江砚的聲音適時響起,將我從失落與無措中拯救出來。
“多放點辣椒。”
他笑了,“好。”
可沒想到江砚剛走,就出了事。
要是讓我知道頭頂的吊燈會突然墜落,我絕不會因為貪那一塊毛肚而伸出手。
吊燈掉進鍋裡,邊沿剛好砸在我的右手上,濺起的湯水從我的手腕一路飆到下巴。
餘光中,我似乎看到顧簡一臉擔憂地將驚慌大叫的章妍護在懷裡。
驚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我這個唯一的直接受害者卻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喉嚨,發不出一個音調。
不知怎麼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片段。
十五歲的顧簡站在我面前,用手比劃著他和我的身高差距,然後開朗笑道,“林夕,我比你高了,以後我保護你。”
顧簡,你失約了。
眼前閃過江砚心疼的臉,他將我背起,託著我的雙手有些細微的顫抖。
耳邊似乎聽到了顧簡慌張又愧疚的聲音,“林夕,林夕你疼不疼。”
我將頭埋進江砚的肩膀,任由滾燙的眼淚打湿了他的外套。
8
江砚將我送到了最近的醫院,輕輕託著我疼得有些發抖的手,臉色陰沉又帶著難過。
顧簡也跟了過來,眼眶發紅,滿臉愧疚。
“對不起。”
他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燈不是他砸的,手也不是他逼著我伸的,他不過是護住了他想保護的人罷了。
如果不是因為我對他有期待,我甚至連怨他都犯不上。
錯的是我,錯在我竟然對顧簡,還有期待。
“你能滾嗎?”
江砚的聲音低沉又不耐煩。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江砚生氣。
顧簡臉上也帶上了怒意,“你算什麼東西,你有什麼資格讓我滾。”
眼看兩人氣勢越升越高,我心裡有些發怵
主要是怕他兩在醫院打起來,我還沒看著病呢,不想被趕出去。
“顧簡,你先走吧,江砚在這陪著我就行了。”
我說完,顧簡的臉上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眼裡透出委屈與震驚。
“林夕……”
話還未說完,護士喊了我的名字。
江砚冷著臉掃了一眼顧簡,便扶著我進去了。
顧簡咬了咬牙,也跟了進來。
醫生看了看我的手,那裡紅了一大片,還有一條駭人的紫紅色長痕。
他讓我們先去拍片。
拍完片,還好,骨頭沒斷。
醫生看著片子,推了推眼鏡,“不用緊張,沒什麼大事,但可能會腫脹,記得熱敷,上藥,還有近期不要用這隻手幹重活。”
我有些緊張地問道,“那打羽毛球行嗎?”
醫生微微皺眉,“當然不行,你這還有燙傷呢,至少得休息一個月。”
可我明天就要正式進校隊訓練了……
醫生的話,總是會誇大一些以求穩妥,我安慰自己。
9
出了問診室,江砚便拿著單子去繳費拿藥了。
顧簡則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邊。
“別打球了。”
我停下腳步,震驚地看向他。
“你說什麼?”
顧簡咬咬牙,直視著我的眼睛,“我說別打球了,林夕。”
“你現在手都這樣了,你還要打?你是不想要這隻手了嗎?為什麼一定要進校隊呢?”
顧簡還不知道我已經進了校隊的事。
我冷著臉回他,“你已經走了,就少管我的事。”
他無奈又不解,“林夕,你到底在堅持些什麼?反正無論怎麼樣,你都當不了職業運動員了,也不會在這條路上有多少成就,咱們都進大學了,你把重心放在學業、社團、旅遊上不好嗎?就把它當個愛好也行,為什麼要執著於進校隊呢?”
“你記得你受過多少次傷了嗎?手腕、肩膀、膝蓋,你還要為這種對你人生來說已經沒什麼價值的東西進多少次醫院呢?”
我看著眼前苦口婆心的顧簡,他的臉、他的聲音都讓我感到陌生。
“顧簡,你還記得我們拿過多少次獎嗎?安市青少年羽毛球錦標賽混雙亞軍,芙蓉杯……”
“那些有什麼用?都是過去的事了,咱們向前看吧,對自己好一點。”
我感覺自己已經不認識眼前的人了。
“顧簡,你走吧。”
他沒動。
“滾啊。”
顧簡臉色鐵青,緊握著拳頭,最終還是走了。
這是我和顧簡認識以來,最大的一次爭吵。
我站在原地,覺得頭腦眩暈。
江砚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離我不遠處,靜靜地看著我。
他走過來,手裡還提著裝藥的袋子。
“江砚,我是不是太固執了,是不是真像顧簡說的那樣,我在追求一個很沒用的東西。”
他將幾乎快要破碎的我輕輕擁入懷裡,拍了拍我的背,然後拉著我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林夕,你不是固執,是勇敢。”
江砚的眼裡是快要過滿而溢的溫柔。
“小的時候,我有點自閉,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對於大人讓我學的東西總是沒什麼耐心,可在學校裡,又很羨慕那些有才藝展示的同學。”
“直到初一那年,我認識了一個女生,她手上綁了紗帶,仍要去比賽,路上還摔了一跤,我將她扶起來,心裡卻在嘲她傻,後來她贏了初三的學姐,拿了初中部的冠軍,到了高中,她還在打球,大學再見,她仍在堅持。”
“人生在世,能有一項熱愛的事業是很幸運的,而為了這份熱愛而去堅持的人,則是勇敢的,它能帶給你力量與快樂,便是值得的。”
“沒有任何人有資格批判你的選擇與努力,何況是一個逃兵。”
我怔怔地看著他,眼眶卻湧上熱淚。
難怪當初我見江砚的第一眼,便覺得眼熟。
我想起來了,他便是初一那年將我扶起來的男生。
後來比賽時,我時常能在觀眾席中看到他。
本想交個朋友的,但那時顧簡看我看得嚴,基本不許我和其他人有太多來往,更別提男生了。
“所以林夕,我會支持你做的一切選擇。”
眼淚還是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10
那天後,顧簡每天都會給我發消息。
有道歉,也有一起去玩的邀約。
甚至問我手還能不能動,要不要喂我吃飯。
我滿頭黑線,一條都沒回。
他卻每天樂此不疲地發。
一個人發出了一個群聊的聲勢,每天的99+讓我直接開了免打擾。
還明裡暗裡貶低了江砚好幾次。
【林夕,你離那個江砚遠點,他不是什麼好人。】
我顧著十幾年的情誼和父母輩的交情才忍住沒拉黑他。
我跟教練說了手受傷的事,他關心了我幾句,便讓我好好養傷。
隻是言語中,有幾分可惜。
因為十二月份,便是來年省高校羽毛球聯賽的選拔賽。
我卻在這個節骨眼受了傷。
江砚卻淡定地安慰我,“沒事,咱兩天生的搭檔,等你好了再訓練也來得及。”
我看著他,心情復雜。
當初以為是玩笑話,現在才明白,這些所謂天生的默契是江砚看過我多少次比賽才總結出的經驗。
我不是固執的傻子,在痊愈之前,都沒有握過拍子,而是專心養傷。
終於在半個月後,完全痊愈。
周六,我一進羽毛球館,就看見了一臉困倦的顧簡。
看到我,原本疲倦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
“林夕,你怎麼都不回我消息,我在這等你好幾天……”
他臉上的笑容在看到我身後的江砚後瞬間消失不見。
他無措地拿著手裡的球拍喊我的名字。
“林夕。”
“他怎麼在這?”
語氣中有些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