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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自己住,當什麼婚房?」
姜琳聞言身體一僵,當即憤憤地擰著方修城胳膊,去旁側說悄悄話了。
靠騙我媽媽重病要醫藥費湊彩禮就算了,居然還想將我的新房佔為己有。
這位弟媳的算盤打得真不是一般的響。
等我停好車上樓,房間已然分配完畢,主臥歸弟弟弟媳,客臥歸爸爸媽媽。
至於我,爸爸大手一揮:
「正好雜物室裡擺著沙發,你就睡那間房吧。」
一切都如同我預料中那般發展,我還真沒低估這幫人的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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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兒,來廚房幫忙,今晚琳琳心情不好,你多做兩道拿手菜幫她調理下。」
媽媽在廚房高聲喚著,姜琳當即點起了菜:
「我要吃松鼠鳜魚,佛跳牆,桂花魚翅……」
我冷眼看著她報菜名,沒好氣道:
「想吃就滾去廚房自己做,才進門就當上慈禧,擺起老太後的譜了?」、
「妹妹,上趕著讓人給你當媽,你是沒有自己的媽媽嗎?」
「方珉瑤!!」
客廳內頓時響起了方修城的怒罵:
「你嘴巴放幹淨點,誰給你的臉敢這麼說琳琳?」
「當然是你們啊。」
我聳聳肩:
「畢竟你們吃我的,用我的,一看就不怎麼要臉,我再不臉皮厚點,一家人的臉皮怕是薄得兜不住餃子餡了。」
話音剛落,瓷杯擦著我臉掠過,猛地在牆面上摔得粉碎。
姜琳臉漲得通紅,扯著嗓子號啕大哭起來:
「早知嫁到你家要平白受她羞辱,我還不如去父留子,回娘家算了。」
「方珉瑤你個混賬東西,在外學得不三不四,看我不撕爛你這張嘴!」
爸爸抡起掃把,作勢就要打我,我轉身跑進雜物間,緊緊鎖上門。
門外傳來踹門的巨響,年久失修的門鎖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我暗道不妙,怕是失策了。
果真,門板在第二聲巨響中被一腳踹中,爸爸扯著我頭發,抡圓胳膊。
我見勢不妙,當即捂著臉連聲求饒:
「爸——我錯了,我不該說琳琳的,我錯了別打我——」
房間隔音不好,我撕心裂肺的慘叫很快引來了樓下鄰居的反感。
房門被錘得哐哐響,脾氣不好的奶奶怒斥:
「再吵報警了!!」
爸爸咬牙切齒,奈何總得有人開門,他憤憤地放下手後,我迅速溜到廚房:
「媽,爸要打我。」
「誰叫你跟吃炮仗似的。」
媽媽無奈道:
「夭兒,琳琳是你弟媳,都一家人別太計較。」
說著,她夾起煎好的雞塊喂給我,當爸爸怒氣衝衝地推開廚房門時,她出聲勸道:
「夭兒都認錯了,你就別打她了。」
「哪有父女剛見面就動手的,又不是仇人。」
隨即,她又點著我額頭道:
「把菜端到桌上去,跟琳琳好好道個歉,她原諒你,這事就算過去了。」
飛濺的油燙紅了媽媽的手背,我忍不住在心底嘆息:
「何必呢,人善被人欺啊,媽媽。」
她是受害者,亦是幫兇。
見我低眉順眼地端菜出來,姜琳當即揚起下巴,斜著眼瞅我。
在爸爸不善的視線下,我將菜放到姜琳面前,夾著嗓子;
「琳妹妹,是姐姐不對,姐姐心直口快,盡說大實話。」
我抬手不輕不重地掌嘴:
「沒想到傷了妹妹的心,姐姐給你賠不是,下次不戳你痛處了。」
這番話可謂是陰陽怪氣,茶味十足,奈何這次我搶先紅了眼眶道:
「妹妹不原諒我,我就不礙你的眼了,爸,晚餐我沒臉吃,進屋面牆思過了。」
我再度躲進屋中,掩著門吃自熱盒飯,反正我沒上桌,自然不負責餐後洗碗。
雜活全落到了媽媽肩膀上,晚餐期間她也有心喊我,被爸爸瞪了一眼後惶惶不安地坐回去。
媽媽愛我,但她對我的那份愛,始終排在父權的威嚴,延續香火的傳統,和封建迷信的禮數之後。
最底層的愛,輕賤得毫無意義。
暴雨持續整整一晚,次日也並無停歇的意思。
手機不斷報道地方道路淹沒,堤壩塌方,各方媒體都在討論,說這場雨怕是要持續許久。
「網上都說要屯糧。」
媽媽憂心忡忡道:
「我們家的食物夠吃一周嗎?」
「夠吃半月綽綽有餘,急啥?」
爸爸不以為然,姜琳卻轉著眼珠,不懷好意地看向我道:
「我覺得媽說得沒錯啊,這場雨萬一停不了,我們家屯的糧食不夠吃怎麼辦?」
「再說,我孕期胃口大,營養跟不上可是你們的寶貝孫子遭罪,你們真能狠心看孩子挨餓嗎?」
一聽孩子要遭罪,方修城當即變了臉色,扭頭衝我喊道:
「你還愣著幹嘛?抓緊時間出去搶物資啊,不然眼睜睜看著全家人餓S嗎?」
家中的四雙眼睛都看向了我,我抬眸反問道:
「你怎麼不去?」
「混賬,修城又不熟悉路,你身為姐姐,這點小事都不願意幫家裡做嗎?」
爸爸不耐煩地吼道,姜琳的語調愈發幸災樂禍;
「哎呀,大姑姐,都說女人要勤快,你是姐姐,理應讓著弟弟呀。」
都是女人,她對我的惡意卻無比露骨。
見說不過他們,我索性回屋收好自熱盒飯,作勢要出門。
此時,閃電照亮天幕,隨即是震耳欲聾的悶雷。
小區道路的積水都淹到膝蓋處,連行走都無比艱難。
我駐足,半晌才開口道:
「媽,雨太大了,我有點怕。」
「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這將是我給她的最後一次機會。
如果她答應,我會說服她不帶手機,隻身跟我前往新房。
斷絕她跟外界的聯系手段,我至少會保證她活命。
熟料面對我的央求,媽媽渾身一激靈,暗中打量著其他人的眼色後,輕聲道:
「夭兒,你,你還是自己去吧。」
「媽腿腳不好,怕是會拖累你。」
她搖著頭,本能地往房間裡縮,垂頭回避我的視線。
就像無視我臨S前的求救那般。
「好。」
我並未再勸她,扭頭關上門道:
「再見了。」
再見了,一家吸血的蛀蟲,可憎的暴力狂,無恥的蛀蟲,沒腦子的前朝餘孽。
可恨又可悲的牆頭草。
我徑直搭電梯上樓,進入新房後反鎖大門,掛上防盜鏈。
一進門,黑桃迫不及待地撲過來,尾巴搖得像螺旋槳,直撒嬌地哼唧。
先前狗糧滿減折扣,我一口氣屯了不少狗糧罐頭,保準黑桃不會挨餓。
「這場雨下得久,隻能委屈你多在家裡待幾個月了。」
黑桃叼著玩具,沒心沒肺地纏著我陪它玩。
「還是小狗好。」
我搓著它腦袋感慨;
「小狗不會挑三揀四,它永遠愛你。」
晚餐美美地吃了頓熱氣騰騰的火鍋,我打開監控,將租房現狀當調劑看。
「夭兒怎麼還不會回家,電話也沒人接。」
媽媽憂心地撥打我電話,照例無人接通。
「沒點屁用的玩意,S外面最好。」
爸爸罵了句髒話,又轉頭催促媽媽下廚做菜。
在餐桌上,姜琳分外滿意:
「少了隻蒼蠅,家裡氛圍都溫馨不少。」
說話間,她刻意用腳蹭修城小腿:
「你說對不對?老公。」
這聲嬌喘喚得方修城骨頭都酥了,不顧當著爸媽的面,二人吻得難舍難分。
欲火一旦勾起,就很難熄滅。
曖昧的喘息響到凌晨。
我忍不住大罵瘋子,果斷關閉監控。
孕期做愛,生S難猜,下頭決定腦袋。
純純有病。
失蹤的第三天,我在群聊內發了條信息,大意是雨水淹沒道路,沒法通行。
我被封在旅店內沒法出去,讓爸媽莫掛念。
其實就是讓他們自求多福。
我失蹤的三天內,媽媽雖然嘴上總念著:
「夭兒怎麼不回家?」
「雨這麼大,氣溫又低,她怕是出意外了。」
「以防萬一,我們報警吧?」
可一旦爸爸蹙眉呵斥:
「誰知道她去哪享福了,別多事!家裡食物四個人都不夠分,哪有闲心管她?」
媽媽便閉嘴不言,再也不敢觸他霉頭半分。
守在窗前,我看著雨水逐漸淹沒花壇,沒過一樓的窗戶,即將與二樓窗戶齊平。
業主群內徹底炸開鍋。
「一樓住不了人,有好心人能收留下嗎?」
「誰家還有多餘的食物?孩子幾天沒吃飯了。」
「求救命藥,家裡老人高燒不退,價格好商量。」
有前車之鑑,我對人性可謂抱著十足的不信任。
有誰敢用性命來賭,一時心軟換來的是感激,還是變本加厲呢?
正在遲疑時,群內貓咪頭像的住戶發言道:
「我家還有幾袋多餘的泡面,你家住幾樓,我送過去。」
「家裡有老人生病私聊我,我是醫生,能幫忙看下。」
我暗自記住了醫生的網名。
如果有必要,我不建議幫她一把。
好人理應有好報。
眼見半月過去,雨勢不減反增,縱是起初對暴雨不屑一顧的爸爸,眉眼間也明顯變得急躁。
家中四個人,姜琳專挑貴的肉吃,方修城每餐少不了大魚大肉,媽媽倒是吃得清淡,架不住爸爸胃口大,食材肉眼可見地消耗殆盡。
他們對待我購買的食物素來鋪張浪費,省吃儉用能撐半月的食物,早早被消滅精光。
此刻他們隻能靠米粥果腹,餓得前胸貼後背,乞丐似的在群裡叫嚷:
「有沒有好心人給兩包泡面,家裡有孕婦,真撐不下去了。」
眼下自顧不暇,沒人能無私到犧牲自己,割肉喂鷹的地步。
低氣壓在家中彌漫,當媽媽又端上四碗白粥時,姜琳勉強咽了兩口,猛地嘔吐出聲。
本是尋常的孕吐,卻成了壓S駱駝的最後稻草。
見她吐得滿地都是黃水,弟弟嫌惡地捂鼻,蹙眉道:
「琳琳,眼下正值困難時期,你難受不能忍著點嗎?多作踐糧食。」
「讓我忍著孕吐?修城你腦子有病吧?生理反應我怎麼忍?!」
姜琳本就不適,一時間按捺不住脾氣,瞪圓雙眼怒斥道。
「要不是你媽整天給我喂洗鍋水,我至於活受罪嗎?」
此話一出,媽媽頓時變了臉色。
她低著頭收起碗筷,冷聲道:
「吃不慣就別吃了,正好多省出一碗飯。」
「憑什麼不讓我吃飯,別忘了我肚子裡還懷著你們方家的孫子!」
姜琳作勢要搶,卻被爸爸猛地扯住了頭發,一巴掌抽在臉上:
「S婆娘,你多吃一碗飯,我們以後吃什麼?」
這巴掌結結實實地抽在姜琳臉上,她猛地踉跄,撲倒在滿地狼藉中,怔怔地看著翻臉不認人的爸爸。
爸爸渾然不覺她眼中的愕然,眼神發直地盯著那碗飯:
「可得留好了,這是保命的糧食,可不能作踐。」
「修城,你爸媽欺負我,你都不管的嗎?」
她的呼喊無人回應,方修城舔著碗底,一顆米粒都不願放過。
比起他們的境地,我碗中煎好的牛排愈發香氣撲鼻,配上裹著土豆泥的面條,讓人垂涎欲滴。
姜琳怔怔地看著滿屋對她不理不睬的人,當即號啕大哭起來:
「你都不管我,我不想給你生孩子了,我要打胎離婚,我要回家——」
前世,在家中處於相同境遇的人,是我。
哭喊,嘶吼,叫罵都毫無意義,沒人會因此可憐你,面對S亡的威脅,自私是人的本性。
最終,哭得脫力的姜琳踉跄地爬起來,去浴室洗幹淨滿身汙穢。
看她的眼神,今晚注定不是太平夜。
深夜,我被黑桃不安地低吠喚醒,它蹭著我手腕,顯得格外不安。
狗的感官比人靈敏,見它焦慮不安的模樣,怕是樓棟內出事了。
思索片刻,我打開了出租房的監控。
剛開音量的瞬間,慘叫聲霎時刺痛了我的耳膜。
「好痛啊,別打了,我肚子——」
姜琳哭喊著蜷縮在地,手邊擺著份吃空的自熱盒飯。
是我塞不進包中,索性留在雜物間的盒飯。
「S婆娘,藏著盒飯居然不告訴我們,快說,剩餘的盒飯被你藏在哪了?」
爸爸雙眼通紅,不顧姜琳撕心裂肺的慘叫,抬腳猛踹她的腹部,媽媽慘白著臉,低聲勸道:
「別,別打了,她還懷著孕……」
聲若蚊蠅的話語根本無法動搖爸爸的怒火分毫。
起初姜琳還能慘叫兩聲,伴隨著肚子不斷遭受猛踹,她鼻涕淚水糊了滿臉,不斷求饒道:
「我沒藏,這盒自熱米飯是我從雜物室找到的,餓得受不了才……」
「好啊,沒想到我方家的兒媳,居然是個自私自利的偷吃賊!」
罵聲咬牙切齒,爸爸將姜琳沿路拖拽到門口,將她的腦袋摁進樓道內冰冷的積水。
我在監控內看得驚心動魄,後知後覺地按下錄像鍵。
「還敢不敢偷吃了?啊?」
姜琳凍得渾身失去血色,顫顫巍巍地搖頭。
等爸爸終於泄憤松開她衣領時,媽媽滿眼驚恐地捂住了嘴;
「琳琳,你的肚子,你流產了!」
媽媽失聲尖叫著,姜琳失焦的瞳孔逐漸回神,下意識低頭。
她的棉褲被血液浸透,源源不斷地蔓延開,她的衣服大半都被染紅,手掌更是鮮紅一片。
「你賠我孩子,我的孩子,我都來不及見她一面,你個S人兇手,你簡直不配為人。」
姜琳再也抑制不住情緒,尖銳的哭聲在樓道回響,方修城看著瀕臨崩潰的姜琳,舔著嘴唇道:
「現在全城封建,救護車根本進不了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