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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點小說

第2章

旁邊的造型師看到我們這出鬧劇有些傻眼,拿著化妝刷呆在原地。


我抬頭對上她的眼睛:「麻煩繼續畫吧,一會時間不夠了。」


 


她這才如夢初醒般替我上腮紅。


 


畫到一半的時候,我媽匆匆走了進來,我從鏡子裡看到了她的猙獰與不滿。


 


她絮絮叨叨責怪我:「沈眠,你怎麼回事?剛剛我看到顧遲離開說醫院有急事,你難道不知道你們今天結婚嗎?你怎麼不留住他?你想讓大家看我的笑話嗎?」


 


你看,差距就是這麼大。


 


我媽看到顧遲走不會挽留,反而是過來指責我,她也不關心我是否難過,隻劈頭蓋臉給我一頓責罵。


 


我記得我也是體會過母愛的。


 


那時候我爸爸還在,在初中的時候,我由於發育不好,班上的男同學戲稱我「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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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內向的我,內心更加自卑,我走路低頭含胸,即便夏天依舊穿著寬大的校服,不敢露出裡面的半袖。


 


我媽是來班上給我送鑰匙的,因為她要去外婆家,她一眼就看到了班上唯一穿著校服的我,又聽到班上男生和我開玩笑。


 


從天而降的救贖果然讓人念念不忘。


 


我媽擋在我前面,指責那幾個男生的時候,我內心掙扎出了一朵堅強的花:


 


「你媽沒教過你怎麼尊重女生嗎?你也是這麼和你媽說話的嗎?九年義務教育白教你們了嗎?」


 


可惜。


 


後來多年都是在循環往復地打破這場夢。


 


我爸去世,我媽賭錢變本加厲,母女關系產生隔閡,以至於到現在變得麻木。


 


內心的花瓣不斷萎靡凋零,最終逃離不了零落成泥的命運。


 


我媽絮絮叨叨還要說的時候,陳序忍不住了,他皺著眉:「阿姨,你罵的不應該是顧遲那個混蛋嗎?」


 


我猛地看向他。


 


我媽沒好氣地看著他:「你是誰?我和我女兒說話關你什麼事情?」


 


陳序清了清嗓子:「介紹一下,我叫陳序,你女兒的新郎。」


 


6


 


我媽傻眼了。


 


在她眼裡,隻有為她還錢的顧遲是最佳女婿。


 


她沉默了半晌,忽地看向我,臉上爬滿狐疑,語氣似質問:「沈眠,顧遲今天離開不會是因為你和這個男人勾搭上,他吃醋了吧?」


 


嗡的一聲,我大腦一片空白。


 


我媽的表情在我腦海被定格放大,我忽然覺得渾身發冷,連牙關都不住打顫。


 


我開始分不清小時候的母愛是不是一場夢,是我為自己編織的華麗外衣,將親情枷鎖加諸於自身。


 


還是說,人性本就復雜多變。


 


「你老實和媽媽說,我是不是猜對了?如果是這樣的話,你趕緊和顧遲道歉——」


 


「我的兒媳婦在哪呢?」


 


一道著急的聲線傳來。


 


緊接著,一個打扮華貴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看到我眼睛一亮,立刻衝過來握住我的手:「你就是眠眠吧?一接到我家小序的電話,我和他爸立馬就趕過來了。」


 


「總算見到活的了,哎呀媽,這美的,以後你世界第一美,我世界第二哈。」


 


看著眼前和陳序八分像的女人,我有些蒙。


 


直到陳序有些不滿地走過來:「媽,你幹什麼?別嚇著人家。」


 


陳阿姨這才不好意思朝我笑笑。


 


「你們不是在公司嗎?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


 


陳阿姨笑笑:「收購一個小公司而已,哪裡比得上見兒媳婦重要?」


 


「你小子,還真讓你搶……」


 


陳阿姨還要說話,被陳序打斷。


 


我媽很快捕捉到了關鍵信息「收購公司」。


 


所以,她賠著笑臉,對陳序爸媽點頭哈腰。


 


我看在眼裡,多了幾分諷刺。


 


7


 


陳阿姨還要拉著我說話,被陳序推了出去。


 


臨走前,她將一個價值數十萬的玉镯塞給了我。


 


房間裡沒人後,我拿著玉镯斟酌一番後還給了陳序:「這個東西還給你,畢竟我們是假的,我不能拿你這麼貴重的東西。」


 


他嘴角笑容凝固:「假的?」


 


我不太理解他的落寞。


 


良久,才聽見他幾乎從喉嚨溢出的聲音:「就不能是真的想和你結婚嗎?」


 


「什麼?」


 


「我說你先戴著,晚上給我可以嗎?雖然我們是假的,我怕我媽沒看到傷心多想,她這人比較感性。」


 


思索片刻,我將镯子帶好。


 


整個結婚過程和我預料的一樣。


 


隻是令我詫異的是,陳序對於過程的熟稔,即便是已經排練過的顧遲在這裡可不能做得比他好。


 


雙方交換對戒時,我微微吃驚,因為那款對戒是我一直喜歡的牌子,並不是顧遲買的那一對。


 


我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隻能把這一切歸功於偶然。


 


直到一切婚禮儀式結束,我才發現,原來結婚對象不是顧遲也沒有這麼難過。


 


原來,放下一個人真的隻是一瞬間。


 


8


 


我回家才知道,陳序居然和我住在一個小區,甚至巧合到是對門,隻不過,他這套房子裝好之後沒有住過。


 


他今晚打算住這裡,回家後不到一個小時,他圍了一條浴巾敲響我家的門。


 


人魚線往下延伸,八塊腹肌緊實有力,上面還有些許水珠,我不自覺吞了吞口水。


 


陳序揉著頭發指了指裡面:「我家的浴頭壞了,能借你的用一下嗎?」


 


我點頭同意。


 


卸完妝換好衣服的時候,門鈴被反復敲響。


 


我打開一看,是顧遲。


 


他似乎是跑過來的,眼下還微微喘著氣,看到我開門,語氣有些責怪:「你怎麼回來了?」


 


我和顧遲沒有同居,隻偶爾和他在一起。


 


他以為我又在生董倩的氣,所以又拿出那套說辭:


 


「寶寶,我知道今天的事情是我的錯,可董倩大出血難產,很可能一屍兩命,我是個醫生,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難道沒有善心嗎?」


 


「你知道的,我永遠不會和她在一起的,我也絕不會出軌。」


 


我明白顧遲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有重度潔癖,而董倩不僅結過婚還有孩子,在他心裡他是抵觸厭惡的,所以他永遠不會和董倩在一起,這也是我之前願意原諒他的原因。


 


可是。


 


或許有人沒有肉體出軌,可實際上他的精神早已偏走遊離千萬次,誰說精神背叛不是背叛?在我看來它更惡心。


 


你明明知道這樣的做法錯誤,可你一邊放任自己,一邊安慰自己沒錯,你永遠忠貞。


 


顧遲大概也是這樣的想法,他認為自己沒錯。


 


我沒再多言,將董倩發給我的照片和語音給他看。


 


其實,董倩今天根本沒有大出血早產,那不過是她騙顧遲的,因為她知道我們結婚。


 


顧遲知道嗎?或許他是知道的,可他依舊去了,因為那可能是罕見的,董倩後悔服軟的標志。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顧遲大概沒想到我會這樣毫不留情地戳穿,將一切攤在明面上說話。


 


他表情出現一絲裂縫,隨即又拿出了要挾我的工具:「你媽媽——」


 


9


 


話沒說完,一隻手環上我的腰。


 


低沉有磁性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顧遲,和我老婆說了這麼久,夠了吧?」


 


我很少看到顧遲吃癟的樣子,對待工作他永遠耐心負責,對待我,他永遠持重冷靜,少有的失態是因為董倩。


 


可此刻,他慌了:「你怎麼在這?陳序?」


 


「你丫別明知故問,今天說了什麼你忘了?我們都舉辦過婚禮了,我爸媽都來了,所以,站在你眼前的是我、老、婆。」


 


顧遲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好像背叛的那個人是我。


 


「既然結婚都替了,那我順便替你洞房嘍,不用謝。」


 


顧遲覺得有些荒唐:「你瞎說什麼呢?洞房怎麼能……」


 


話沒說完,沒了下句,因為此刻他也意識到,這是一件多麼荒唐的事情,別人替新郎結婚,替新郎洞房。


 


可今天顧遲卻那樣輕飄飄地說出了這句話。


 


此刻他眼底情緒雜糅,有懊悔,自責,傷心。


 


我對上他的眼睛:「顧遲,你知道今天的事情為什麼會進展得這麼順利嗎?不僅因為婚禮壓縮,新郎離開,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爸媽根本就沒來。」


 


顧遲爸媽是不喜歡我的,尤其是顧遲媽媽,她看不上我家的家庭,更看不上我這個人。


 


婚禮提前後,我曾問顧遲他爸媽怎麼辦,他輕飄飄地答:「是我娶你又不是他們娶。」


 


老人曾說,得不到家長祝福的婚禮是不會圓滿的,我曾經不相信,現在相信了。


 


我深呼了口氣:「這場婚禮注定就是不完美的,所以也隻會以不完美收場。」


 


不在婚禮也會在今後的生活中。


 


結婚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情。


 


為了斷得幹幹淨淨,我已經把他家裡所有我的東西收拾走了,兩個人拍的屈指可數的照片也都裁成了兩半,那些我買的情侶杯子也都丟了。


 


顧遲還欲說話,陳序將門一甩:


 


「煩。」


 


此刻我有些懷疑,他們真的是兄弟嗎?


 


為什麼看起來陳序不大喜歡顧遲的樣子?


 


10


 


由於這幾天請了假,所以我第二天睡到了自然醒。


 


睡醒後看到手機上銀行發來的消息,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整整十萬,一分不少地打到了我的卡上。


 


雖然和顧遲在一起時,他總說我欠他的錢不用還,說我們以後會是一家人。


 


可我背著他偷偷開始寫文,公眾號小說文摘亂七八糟都寫,我賺了些稿酬,這是最後一筆。


 


我將錢一股腦地轉給了顧遲,隨後將他的一切聯系方式拉黑加刪除。


 


做完這一切後,我長舒了一口氣,心中那塊石頭終於落地。


 


出去買菜的時候,我心情都愉悅了不少,甚至路過路邊的貓咖時還逗了一會貓。


 


我最開始的理想生活是養一隻貓一隻狗,自己單身一輩子。


 


我對另一半不抱有什麼期望,因為我知道所有人知道我的原生家庭第一都是憐憫,第二是避而遠之,與其這樣,不如一個人自由自在生活。


 


我將自己藏於盔甲之後,可後來,顧遲出現了。


 


說起來,我和顧遲相識挺戲劇化的。


 


大學時我認真學習,從大一就給自己定下了保研、高分通過四六級的目標,所以我從不逃課,和老師搞好關系,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


 


再加上我性子比較冷淡,一時之間得了一個「冰山美人」的稱呼。


 


那時我聽老師談起過顧遲,研究生中的翹楚,天資卓越,她笑著說我們挺般配。


 


可我當時對待感情之事淡淡,隻是一笑而過。


 


後來順利保研做畢設的時候,老師讓研究生師兄指導我們,我是這時和顧遲認識的,他指導我們畢設,一來二去也算認識。


 


真正發生轉變的是那次,我媽賭博欠債,為了來錢快,我在會所當服務員,被人為難調戲的畫面被拍下傳到了校園。


 


一時之間,我的風評逆轉:


 


「原來她私下是這樣的,在那種場所幹那樣的事情。」


 


「你勤工儉學會去那嗎?別拿缺錢當借口,又當又立,表面厭男,實際媚到了骨子裡。」


 


這些關注與詆毀,對於一個內向、不曾見識過社會險惡的人來說極為致命。


 


我感覺我好像被扒光衣服扔在人群中。


 


顧遲是這時候出現的,他牽住我的手,宣布我是他的女朋友,還說那晚他也在。


 


直到他拿出當晚在場的證據,那些詆毀才慢慢消失。


 


隨著接觸越來越多,我們後面也順理成章地談起了戀愛。


 


可惜我始終不知道爆料人是誰。


 


因為有了新的生活,這件事也就被漸漸放下。


 


可現在居然變成了這樣。


 


能說顧遲沒愛過我嗎?不見得,他應該是愛我的,隻不過不是唯一,不是唯一就會有主次,所以董倩出現後,我永遠為次。


 


11


 


思緒抽回,我又撸了一把小貓,暗暗發誓攢一攢錢再把它帶回家。


 


買完菜要回家的時候,我收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短信:


 


【錢的數目不太對。】


 


簡單一句話,我猜到是顧遲,因為除了他,我沒有欠任何人的錢。


 


我仔細想了想,發現錢我全都一分不落地還了,如果數目還不對,那隻剩最後一個原因——我媽又和他借錢了。


 


我連忙給我媽打過去電話,沒有接。


 


打了數十個之後,隻好放棄,給顧遲打過去電話。


 


「你現在在哪?我來你家沒人。」


 


我望了望四周,和他約好轉角的咖啡店。


 


我喝第三口咖啡的時候,顧遲趕來。


 


我開門見山:「我媽又找你借錢了?」


 


他坐下,目光盯著我的镯子,眼神有一絲晦暗閃過:


 


「不用這個方法我怎麼能見到你?」


 


我內心一陣無語,拿包就要走。


 


他拉住我的胳膊:「我昨晚想了一夜,我真的知道自己的錯誤了,寶寶。」


 


「我們重新開始好嗎?我保證以後董倩的事情和我無關。」


 


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睛,那裡面帶了點期盼:「顧遲,以前你有大把的機會這樣說這樣做,你早點和董倩保持關系,早點摘下你脖子上的項鏈,或許今天不會發生,我不止一次和你坦白過,每次你都敷衍,認為我永遠會在原地等你,憑什麼?」


 


「羊都跑光了你才開始補籬笆,期末考都過了你才開始復習,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顧遲低下了頭,我們一時相顧無言,直到他的手機又響了。


 


他掃了一眼,眉心有些不耐,直接摁了掛斷。


 


我清晰地記得那個號碼屬於董倩,你看他多奇怪,和我在一起時離不開董倩,不會漏接她任何一個電話,和我分開之後又百般挽留,拒接董倩的電話。


 


他真的好賤。


 


我嘲諷一笑:「怎麼不接電話了?現在不擔心她出事了嗎?」


 


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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