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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謝厭的指尖頓了一下,忽然松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我心跳如雷、手心發汗時,我聽見頭頂傳來謝厭的嗤笑。


 


「……哈。」


 


他抬起了我的下颌,目光掃過我有些慌亂的眉眼,聲音輕似繾綣:


 


「阿寧,不要用這樣陌生的目光看我。」


 


他抬手撫過我微紅的眼尾,像是真的很疑惑:


 


「為什麼要害怕呢?你不是記得我的名字嗎?」


 


「年少時第一次習字,是你纏著我,要我教你『謝厭』二字怎麼寫。」


 


「如今便也說忘就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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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寒涼的目光下,我僵在原地,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的眼眸很黑,帶著些似笑非笑的意味,盯著我的時候,讓我有種獵物被抓住的錯覺。


 


他微垂著眼睫,意有所指開口:


 


「忘了也沒關系。」


 


「畢竟我們之間,絕非什麼阿貓阿狗可以插足的關系。」


 


指尖揩去我眼尾氤氲出的些許淚痕,沾染一點湿潤,謝厭俯身貼近,語氣輕得像是嘆息:


 


「你是我親手養大的。你的衣衫、描眉的螺黛……身上哪一處,不是由我經手?」


 


風雪有些大了,他抬手攏好我的大氅,垂眼欣賞著我的錯愕,眉眼幾分愉悅。


 


「你說你忘了。好,我信你。」


 


謝厭微微笑了:


 


「但是阿寧——」


 


「你最好不要讓我發現,你是在騙我。」


 


9


 


馬車戰戰兢兢地前進,謝厭似乎是嫌車夫太慢了,一聲不耐的輕嘖,嚇得年過半百的車夫渾身一僵,不敢回頭。


 


我不知道為什麼謝厭會在此時回京,分明那時他在信上說事情另有隱情,或許要明年春末才能回京。


 


若是我還在沈府便也罷了,但偏偏我被他抓了個正著。


 


眼看馬車駛進了寒光寺,謝厭掀起眼皮,聲音輕飄飄傳過來:


 


「從前你要什麼我給什麼,從未見過你求神拜佛。」


 


「如今嫁了人,竟也落魄到要來寺裡上香祈願了?」


 


他幾分譏诮:


 


「求的什麼?」


 


「夫妻恩愛?還是子嗣昌盛?」


 


見他眉眼越來越黑,我連忙安撫他,老老實實說:


 


「不是,我是來求和離的。」


 


謝厭聞言一頓,轉過臉,一雙眸子靜靜盯著我,驟然安靜了下來。


 


我硬著頭皮,把那天晚上敷衍沈辭舟說不熟的話又和謝厭說了一遍。


 


直到下了馬車,他的臉色好看許多,不緊不慢地跟在我身後,再沒像來時那般怒火中燒、冷笑譏诮了。


 


我原想著倘若日後嫁的夫君寵我愛我,或許等到謝厭回京後,我還有與謝厭周旋的餘地。


 


可偏偏沈辭舟不喜歡我,偏偏他還有一個愛而不得的小青梅,所以我S心,打算成全。


 


我隻是不太明白,為什麼我隻是假裝失了個憶,一夜之間,一切好像全都亂了套。


 


在謝厭的注視下,我跪坐在蒲團上,對著神佛祈願。


 


求的卻不是與沈辭舟和離。


 


和離是要和離的,但絕對不能是現在。


 


謝厭回來了。


 


在和離之前,我必須給自己找好退路。


 


10


 


我沒能順利回到沈家。


 


上完香後,車夫被謝厭踹下馬車,頭也不回地駕車走了。


 


謝厭這個人,向來隻憑自己的心意過活。將車夫丟在荒無人煙的山道上時,他也隻平平淡淡地丟下一句:


 


「給你府上大人帶個話,阿寧回謝府歸寧,今晚不回去了。」


 


「不,」謝厭唇角翹起來,不容置喙說,「今後都不回去了。」


 


朝著與沈家截然相反的方向駛了許久,他牽著我下了馬車,我看著眼前熟悉的謝府牌匾,微微垂下眼。


 


回房的一路上,丫鬟侍從垂頭問安,謝厭攥著我的手腕往前走,一邊對府中下人囑咐我的衣食住行。


 


床榻被褥全部換新,地上的絨毯要用京中最上乘的布料趕制……末了又想起府外的馬車,謝厭偏過頭來,唇色偏紅,看著我笑:


 


「阿寧許久未歸家,應當不太想出門吧?」


 


我的頭皮都隱隱發麻起來。


 


看見略顯荒敗的院落,謝厭腳步一頓,眉眼沒什麼溫度,偷懶的下人顫抖著跪下來,他卻在求饒聲中陡然改了主意。


 


言笑晏晏,全然不見原先的冷臉。


 


「阿寧一聲不吭走了半年。」


 


「既然如今院落荒置,那麼阿寧,便與我同住罷。」


 


我抿了抿唇,正打算開口,謝厭的目光卻落在遠處躲在樹後偷看的布衣女童,皺眉隨口問了一句:


 


「那是誰?」


 


丫鬟支支吾吾有些猶豫,侯府陳管事氣喘籲籲,姍姍來遲。


 


「公子,宮裡來了人召見,現下正在府外候著。」


 


「至於這孩子——」


 


他的餘光掃過樹後的身影,旋即笑說:


 


「許是府中哪個下人的孩子不懂規矩,貪玩迷了路。」


 


謝厭被支走後,陳管事松了一口氣,朝身後使了個眼色,很快便有人將那孩子帶走。


 


他站在我身側,冷眼看著那孩子掙扎,神色泰然自若。


 


「表小姐還不知道吧?半年前您出嫁後,侯爺不得已命人尋了一批孩子,代替您繼續試藥呢。」


 


他眯著眼睛笑:


 


「您說,這些孩子午夜夢回時,會不會恨你為什麼要逃?」


 


11


 


直到深夜,謝厭也沒能回來。


 


我原先的院子自然是沒人去清掃的,謝厭走後沒多久,我便被丫鬟請到了謝厭的院子裡。


 


謝厭想要做到的事,自然會有人前赴後繼替他做到。


 


我在榻上和衣睜眼躺了很久,直到燭火暗淡,守夜丫鬟困得垂頭的影子映在門框上徹底安靜下來,我這才小心翼翼地從窗戶翻了出去。


 


畢竟是生活過十幾年的地方,我熟稔地繞過府中巡視的侍衛,在雪地裡刻意繞了一段小路,來到一座徹底荒廢的院落前。


 


我在院外站了片刻,終究是走了進去。


 


白日裡的那孩子聽見動靜,從破敗的屋門裡探出腦袋。


 


其實她並不像下人的孩子,雖然穿的是不顯眼的布衣,身上卻被打理得很幹淨。


 


她朝我警告般地發出很輕的低吼聲,見我朝她繼續走來,扭頭就要再跑。


 


我的手指下意識蜷起來。


 


五六歲的孩子不可能躲過我,她跑得臉頰泛白,最後被我堵在狹小的耳房裡,兇得像是頭會咬人的小獸,用眼睛狠狠瞪我。


 


我沒再靠近了,朝她腳下丟了幾塊碎銀。


 


「後山的那片竹林背後,有一個可以直通府外的破洞。」


 


我面無表情說:


 


「滾吧。」


 


她像是聽懂了,不再朝我低吼,大半個身形藏在桌椅後,隻是依舊目光警惕地看著我。


 


或者說,是看向我的身後。


 


我回過身,見陳管事捧著一個木匣,目光和藹地看著我,卻一如多年前那樣令我作嘔。


 


12


 


燭火微微晃動,被打開的木匣從桌案另一側朝我推過來,裡面是一枚漆黑亮澤的藥丸。


 


陳管事收起點亮蠟燭的火折子,說:


 


「這藥太珍貴了,這些孩子不像表小姐從前那樣命好,也比不得表小姐自小那樣出色,隻能先用些制廢了的藥渣讓他們適應。」


 


他微微嘆說,像是有些可惜:


 


「沒挺過去的孩子隻能丟到亂葬崗燒了,這孩子是他們之中表現最好的一個。」


 


「她和當年的表小姐最是相像,怎麼關也關不住。」


 


「不過也快到頭了,聽說前幾日還嘔了血。」


 


「侯爺氣得急了,一不留神砸爛了屋裡御賜的花瓶,戰戰兢兢躲在府裡不敢出門,我廢了好大力氣才尋到了一個赝品。」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像是有些抱怨,看向我時又眉開眼笑起來:


 


「說起來,表小姐真是我的貴人。」


 


「十年前我因您晉升為府中管事,如今窮途末路之際,又是表小姐出現救了我。」


 


他將木匣又朝我推近些許。


 


「表小姐快服藥罷,老奴好與侯爺交差。」


 


我沒說話,陳管事也侯在一旁耐心等著,直到我當著他的面將那枚藥吞了下去,他像是總算安下心來。


 


他將木匣收好,又起身要去抓那孩子。


 


眼見陳管事就要抓住她,我眼也沒抬,手中慢吞吞地剪掉明亮的燈芯,隨手將燭刀丟回在案桌上。


 


屋內霎時暗下來,燭刀擦過桌沿滾落在地上,激起一片塵灰,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陳管事。」


 


我平靜地開口:


 


「你還記得你左眼的那道疤,是怎麼來的嗎?」


 


他忽然僵住了。


 


那孩子趁著黑暗,如泥鰍般溜了出去,很快不見了身影。


 


我收回目光,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十年前,我第一次試藥時,你抓住了想要逃跑的我,從此躍身為侯府管事,好不風光。」


 


他回過頭,背著月色,那張堆著笑意的臉上終於有了裂痕,看向我的眼中滿是恨意。


 


「後來,你覺得自己擁有了權力,就忘了自己不過是個低賤的奴才。」


 


那時我不過七八歲的年紀,謝侯爺、我名義上的舅舅,為了讓我乖乖試藥,把我關在這座我娘曾經住過的院子裡。


 


我被人壓在身下撕扯衣衫時,攥著那把燭刀,劃傷了他的眼睛。


 


我毫無章法地往他身上捅了好幾刀,他的哀嚎引來了院外的丫鬟。她們趕到時,我抓著刀,渾身是血地抬起眼,那些丫鬟滿臉驚駭,被嚇得下意識後退幾步。


 


謝侯爺得知後氣得渾身發抖,本想命人將陳管事打S,但不知他究竟和謝侯爺說了些什麼,居然撿回了一條命。


 


我站起身,漠然地看著陳管事垂著腦袋氣得發抖,兀自越過他,邁出屋門。


 


「怎麼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不長記性啊?」


 


「你說,你的侯爺主子會不會為了保住我,命人剜掉你的一雙眼睛?」


 


我的聲音一頓,像是終於有了幾分興趣,笑意盈盈地說:


 


「還是說,我親自來?」


 


「畢竟現在的我,已經知道燭刀究竟該往哪裡捅,才能真正結束一個人的性命。」


 


屋外的雪又開始落下了,月亮被雲層遮擋住,小孩逃跑的腳印已經被落雪層層疊疊徹底覆蓋。


 


我即將走出院門時,聽見陳管事咳嗽嘶啞的聲音。


 


「既然表小姐回來了,那麼這些啞童,無論是逃了還是S了,侯爺根本不會在意,表小姐大可以放心。」


 


「隻是表小姐莫要忘了,他們無父無母,沒有牽掛,但你不同。」


 


他咳了一下,滿含惡意說:


 


「若你還想見到你娘,就從來都沒有拒絕的權利。」


 


「這一次你見到的是代替你試藥的啞童,那麼下一次呢?你再見到的會不會就是你娘的屍體?」


 


「你從來就沒得選。」


 


我娘帶著我投奔謝侯不久,所有人都說她落水S了。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我親眼看著謝侯命人將她帶走,直到半年後謝侯得到一個藥方,從此開始抓著我試藥。


 


卻相思,多麼動聽的名字,傳聞隻要吃下它,就可以在夢中見到想要見到的人。


 


我不知道謝侯拿著這藥是想要討好誰,起初我絕食抗拒、寧S不從。


 


後來沒過多久,謝侯帶來了我娘的香囊和書信。


 


他說我娘沒S,隻要我乖乖試藥,就可以重新再見到她。


 


這些年來藥方改了又改,這藥傷身,起初也有險些熬不過去的時候,再到後來,或許是這藥真的起了作用,有時我也能在夢中與我娘安靜待上片刻。


 


謝侯捧著丹藥費心討好的那人卻又怕S至極,每次服藥前必須由我提前幾日試藥,以防卻相思日積月累的毒性超出身體負荷。


 


拿著至親去脅迫一個孩子,當真是世間最惡心最卑劣的手段了。


 


如今我終於明白這樣卑劣的法子究竟是出自於誰。


 


我譏諷一笑,頭也沒回,隻丟下一句:


 


「不過有一句話你說得對——」


 


「即便用再多的孩子來試藥,他們也終究比不過我。」


 


……


 


小孩踩著雪跑出院子,她蜷縮在灌木叢中,那些人好像已經發現她逃跑了,來找她的人很多。


 


巡視的侍衛走後,她又謹慎等了一會,一頭扎進後山的竹林。


 


竹林很大,圍牆似乎怎麼也看不見盡頭,雪天太冷了,她爬不上樹,也翻不過圍牆,餓著肚子漫無目的地繞著圍牆走時,忽然聽見一陣悉悉碎碎的動靜。


 


目光的盡頭是一個狗洞,雜草叢生,地上散落幾隻沾了塵土的饅頭,有一隻大黃狗正叼著儲備糧繼續往圍牆裡丟去。


 


她飛快地跑了過去,三兩下撿起了饅頭塞進嘴裡。黃狗丟了食物也顧不上其他,氣得要咬她,她掐著手心用痛意逼自己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但狗好像馬上就要咬到她了。


 


她被追得怕了,一口氣竄上樹。


 


這是她第一次學會爬樹,那狗朝她兇狠地吠叫幾聲,不遠處似乎有人注意到了這裡的動靜,提著燈籠踩著雪,穿過竹林往裡走。


 


光愈發近了。


 


欺軟怕硬的黃狗應聲而逃,小孩看著圍牆角落顯而易見的狗洞,咬咬牙,從樹上跳了下來。


 


腳腕似乎扭了一下,泛起細細密密刺骨的疼痛。肚子裡還是很空,她根本跑不過那些要抓她的人。


 


但是這個洞現在不能被人發現。


 


她忍著疼,在那人到來之前,用一旁草垛將牆上的破洞遮掩好。


 


13


 


我是被盯醒的。


 


謝厭守在我的床邊,他看著指尖的淚痕,像是很不解:


 


「夢到誰了?」


 


「為什麼要哭?」


 


不知道謝厭是什麼時候回的府,我穩下紊亂的呼吸,把腦袋埋進被子裡,過了一會,這才小聲說:


 


「……謝厭。」


 


「我好像夢見我娘了。」


 


謝厭一頓,倏然揚了眉尖:


 


「你失憶好了?」


 


就算打S我也不可能承認自己恢復記憶了,否則謝厭就要來與我清算與沈辭舟的婚事了。


 


我猛地搖頭,後來又想起來自己現在正蜷在被子裡,謝厭根本看不見,於是我又清了清嗓子,說:


 


「沒有,就是夢見我娘了。」


 


我沒有說的是,她好像哭得很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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