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小說
第1章
成親之前,我就知道夫君有幾房妾室,其中柳姨娘最為受寵。
新婚夜,柳姨娘一句不舒服,就把夫君從我房中叫走。
第二日,府裡上下等著看我笑話:
「國公府嫡小姐又怎樣,沒有夫君寵愛,連個妾都不如。」
我注定得不到夫君的愛。
但我面不改色,心如止水。
我不謀愛,隻謀權。
隻要坐穩主母之位,管他多少房姨娘,都要仰我鼻息。
Advertisement
1
新婚夜,龍鳳紅燭燃到一半,夫君敬酒回來,將我頭蓋掀開。
這是我第二次見姜平梟。
姜平梟劍眉星目,有著一張好看的臉,但眼神沒有一點新婚的喜悅。
我一點都不意外。
我嫁他之前,已經知道,他早就有幾房妾室。我隻是他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之下,不得不娶的高門貴女。
我也做好了準備,一輩子相敬如冰,各自安生就是。
「夫人。」
縱使他再不喜歡,我們成親已是事實,他公事公辦地倒好交杯酒,將一杯遞到我面前。
一套流程下來,神色冷靜,古井無波。
他人在這裡,但心不在。
這下,我更加確定那些小妾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他語氣應付:「夫人,喝下交杯酒就早點歇著吧。」
我順從道:「是,夫君。」
就在我喝完交杯酒時,門外突然響起急促的呼喚聲:
「將軍,柳姨娘心絞痛又發作了!」
「一直喊著將軍的名字!」
聞言,姜平梟神色驟變,毫不猶豫的放下酒杯,飛奔出了門:
「來人!請大夫!」
他這一走,就是一宿。
春蘭是我的陪嫁丫鬟,她推門而進,小聲道:
「小姐,柳苑那邊的人說,柳姨娘病得兇,還一直哭得傷心,姑爺陪她歇下了……」
她臉色難看:「……今晚大概是不會來了。」
我淡淡回應:「知道了。」
「幫我梳洗吧。」
心絞痛?
什麼時候發作不好,偏要在我新婚夜發作,這手段也太拙劣了些。
這柳姨娘,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件蠢事。
2
我是慶國公嫡長女,姜平梟是四品將軍,這門親事本是他高攀,而且他少年時房裡就有人,是個多情公子。
母親怕我委屈,想推掉婚約。
是我應了下來。
高門大戶誰沒有個三妻四妾,內宅妻妾這些事遲早要應付,況且嫁個門楣更高的,我反而低人一頭。
姜家這樣的,正好。
婆母得知我願意下嫁姜家,高興得合不攏嘴,向我母親保證,給姜平梟後院妾室立下規矩,對我這個未來主母,必定尊之重之。
母親才放心我嫁過來。
柳姨娘整這一出,先丟臉的是誰,不言而喻。
很快,將軍府就開始傳開,將軍在新婚夜丟下正妻,去了妾室房裡。
「柳姨娘是將軍在邊疆認識的,還舍命救過將軍,跟了將軍五年,將軍哪裡舍得她受委屈。」
「柳姨娘貌美,那眼淚一掉,將軍魂都沒了。」
「夫人是國公府嫡小姐又怎樣,沒有夫君寵愛,連個妾都不如。」
一大早,幾個灑掃奴僕就聚在我院子門口躲懶,津津有味的說著昨晚的事。
春蘭喝道:「在這嚼主母舌根,不怕被發賣嗎!」
下人驚恐:「夫人!」
我隻淡淡一笑,去給婆母請安。
姜平梟姍姍來遲,精神奕奕,想來是晚上睡得極好。
他見婆母臉色不虞,然後看了我一眼,緩和的臉色即刻冷了下來,連名帶姓喚現在:
「蕭錦繡,昨晚杏兒急病,人命關天,我不得不走。新婚夜,我遲點再補你就是。」
「這種小事,你犯得著一大早就跟母親告狀嗎?」
我挑了挑眉,並沒有反駁。
婆母已經先怒了,龍頭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敲:
「逆子!錦繡一早來請安,全程沒說過你一句不是。」
「你還不打自招了!」
姜平梟詫異,眉頭擰了下。
婆母橫眉豎眼,狠狠將自己了親兒子訓斥了一番,姜平梟則虛心受訓。
無論婆母是演戲,還是真心維護我,做到這份上,我也得給個臺階。
我善解人意:
「母親莫怒,夫君與柳姨娘情深義重,昨晚的事,情有可原,媳婦能理解。」
「眼下,府裡下人嘴裡沒個把門,我在院子門口就碰見四五個下人偷偷議論。我已經交待我國公府帶來的人,絕不能再提,更不能傳回國公府,至於其他……」
「母親還是得想辦法別再讓流言傳出去了,不然傷了將軍府臉面。」
我隻輕輕點了一下。
婆母和姜平梟臉色都變了一變。
我剛嫁過來,院子還沒分派那麼多人伺候,將軍府統共也沒有很多奴僕,怎會大家都跑到我院子門口議論。
他們一聽便聽出些門道。
是柳姨娘的手筆。
婆母沉聲道:「平梟,管好那院的人,不安守本分,就讓她搬去別莊!」
我不哭不鬧,全程冷靜處理,站在將軍府的立場說話。婆母對我刮目相看,將姜平梟打發後,親熱地拉著我的手,說我懂事,識大體。
她感嘆:「難得你如此大度,真是平梟的福氣啊!」
我微微一笑,不驕不躁:
「媳婦還有許多不懂的事,第一次當家,往後還請母親不吝賜教。」
婆母:「好好好!哎呀,國公府出來的小姐,真是不一樣!」
「跟那些不知哪來的狐媚子得體多了!」
婆母笑得寬心。
3
婆母是個凌厲人,將府中奴僕全部叫到跟前,嚴厲斥了一頓。
眾人噤若寒蟬,連連應不敢。
可知婆母平時手段厲害。
我微微一笑,抬了抬手,春蘭馬上捧上一包銀子。
「各位平日伺候府裡上下,都辛苦了,我們都是將軍府的人,將軍府好了,各位才有好日子過。」
「我初來乍到,昨兒喜事,也想各位沾沾喜氣。」
我大方地給每人都發了一錠銀子,眾人受寵若驚。
婆母滿意點頭。
婆母在眾人前給我立了威,我也施了恩,沒人敢再亂傳新婚夜的事。
當晚,姜平梟就來了我房裡。
我雖不喜歡姜平梟,但我需要一個嫡子幫我在將軍府站穩腳跟。
這晚我特意打扮過。
姜平梟推門進來,見到的便是我輕籠外杉,長發披散,在燈下讀書的模樣。
我是國公掌上明珠,從小嬌養著,膚如白瓷,嬌嫩如玉。
美色人人都愛。
「夫人。」
此刻,他早已把柳姨娘拋諸腦後。
當晚我們便圓了房。
為徹底杜絕那流言,接下來姜平梟每日都宿在我房。府裡下人,人人都說我深得將軍歡心。
但隻有我知道,夫君最愛的其實還是柳姨娘。
幾乎是每一夜,柳姨娘的丫鬟都會恰巧出現在姜平梟來我院子的必經之路,然後狀似不經意的提起柳姨娘心情不好,每日垂淚之類的話。
姜平梟滿眼心疼,轉腳去了柳姨娘院子,溫柔軟語地哄半天,說讓她忍耐幾日,等他應付我幾天,就過去陪她。
日子一天天過去,於姜平梟而言,我新鮮,他興致盎然,總有使不完的勁。
柳姨娘故技重施,這日我剛睡下,她又派丫鬟來拍門:
「將軍!是真的,姨娘心絞,痛得厲害!」
「求將軍去看看吧。」
這次,姜平梟不再像上次那樣毫不猶豫丟下我走,他遲疑了下:
「……夫人。」
「去吧。」
我很大度,還幫他穿衣戴冠。
「謝夫人體諒。」
毫無意外,他一去又是一宿,中途不會再折返回來。
春蘭說,柳姨娘根本就沒病,把姜平梟叫過去後,哭唧唧的哀怨他有了新人忘舊人,把他哭得心軟,然後耳鬢廝磨了一夜。
春蘭在給我梳頭,一邊嫌棄道:
「難怪老夫人說她狐媚子,手段了得。」
我就笑笑。
第二日,我在賬房交接各房賬本時,柳姨娘在丫鬟的攙扶下姍姍來遲。
柳姨娘有傾城之姿,膚如凝脂,柔若無骨,她扭著細腰,舉手投足都是風情。
我是個女人見了都忍不住多看兩眼,難怪姜平梟喜歡。
她隨意行了禮,隨即坐到一邊,眼睛撲閃撲閃的,吐氣如蘭:
「請夫人恕妾身無禮,妾身體弱,將軍體諒,陪妾身多睡了會,所以來遲了。」
「昨夜是我丫鬟大驚小怪,妾身隻是一點身子不適。」
「都是將軍愛瞎操心。」
自語行間,都在炫耀著姜平梟對她的寵愛。
後宅姨娘爭風吃醋,無非就是幾個手段,這些我都見多了,若一個個都要放在心上,那才是中了她下懷。
我正襟危坐,給春蘭打了個眼色。
春蘭讓她把柳苑賬本交出來,以後我來掌管中饋。
柳姨娘故作驚訝:
「將軍還沒同夫人講嗎?」
「以後我柳苑的開支可直接從賬房支出,不必經夫人的手。」
我掌管中饋是婆母親自授權,另外幾房妾室早早就交出各方賬本核對。
就她,一晚上開了個特例。
想必眼淚沒有少流,耳邊風沒有少吹。
婆母都沒有這樣的例外。
柳姨娘,真是個蠢的。
我微微一笑,問道:「是夫君的意思?」
柳姨娘得意:「是。」
此事不必我說,管家馬上就報給了婆母。
我大度,不代表婆母可以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她的權威。
婆母聽聞後怒不可遏:
「這狐媚子,還想爬到我頭上了!」
「有病就找大夫,每次都半夜叫走平梟是什麼意思?睡了一覺,連婆母和正室都不放在眼裡!」
「翻天了是吧!」
婆母當即把兩人叫到跟前,斥了姜平梟一頓不分輕重,斥姨娘尊卑不分。
姜平梟孝順,父母訓,子女受,不敢忤逆。
柳姨娘一邊楚楚可憐地流淚認錯,也沒能換來夫君的一句維護。
婆母罵完了人,把柳姨娘罰去跪祠堂,姜平梟隻是心疼地皺了下眉,不敢求情。
柳姨娘得不償失,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4
柳姨娘進了祠堂,並沒有安生,日日的喊身子不爽。
我身為正室,給她請了大夫。
大夫診斷,原是有孕了。
姜平梟彼時剛出了宮門,小廝趕忙去通報。聞言,他翻身上馬,臉上都是掩不住的驚喜。
他跪在婆母面前,將柳姨娘摟在懷裡:
「母親,杏兒懷孕了,她身體虛弱,不能再跪了。」
「請母親饒了她吧。」
柳姨娘含淚,小臉蒼白,一副楚楚可憐之姿:
「老夫人,妾身知道錯了,請老夫人原諒妾身和腹中孩兒吧。」
她撫護著肚子,眼淚漣漣。
我靜靜地站在婆母身邊,低頭不語。
我是生氣的,但沒有表現出來,婆母臉上的表情可謂精彩紛呈。
高門朱戶,少爺公子都少不了婚前房裡有人,但正室未娶,不敢讓房裡人先懷上。
為了高攀國公府,我婚前婆母再三保證絕不讓妾室先我懷孕,她們每次跟姜平梟同房後都會喝下避子藥。
就是為了防止將來庶子壓過嫡子,長幼尊卑不分。
柳姨娘不聽話,偷偷倒了避子藥,耍這手段先懷上,這是在打國公府的臉,也是在打婆母的臉。
婆母都氣瘋了:「你個狐媚子!」
但也就是罵兩句出氣,總歸她懷的是將軍府的第一孩子,不能真罰。
婆母對我一臉為難:
「錦繡,是我這個老太婆管教不力。」
「沒料到這女人不安分,給我耍心眼。」
「這……」
我抬起頭,臉上慍色已褪,一派平和。
「不關母親的事,但事已至此,姨娘懷孕是喜事。」
「母親,便免了她責罰吧。」
婆母仔細看了我臉色,發現面色如常,才松了一口氣,讓兩人回房。
但這事瞞不了我父親母親,我母親知道後肯定少不了過來問責。
晚間,我去找姜平梟,跟他說陪我回門幾天,演一場夫妻恩愛的戲碼,讓我父母放心,想必不會太責難他。
姜平梟顯得有些意外。
「夫君怎麼這樣看我?」
姜平梟:「你當真不氣?」
我盈盈一笑,溫婉道:
「夫君是將軍府獨子,想必母親已經盼孫子盼了許久,不管庶子嫡子,你我夫妻一體,你的孩子,也是妾身的孩子。」
「如果將軍覺得有愧,就陪妾身回門幾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