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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她運氣真好,隨手一指便指到了狀元郎。」
「狀元郎怎麼會看上她?」
「許是她有不為人知的特長吧。」
我聽後連連搖頭,我能有什麼特長,有特長的是裴玉珩。
春桃氣鼓鼓地攥著手心想上前同她們理論。
我一把攔住,轉瞬身後傳來男女撕扯的聲音。
胭脂鋪的老板娘滿臉淚痕。
「沈老板,求你再寬限幾天。我父親生病花了不少銀子,弟弟又尚且年幼……」
「我管你那麼多,別跟我廢話,交不出租金,今日便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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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臂一揮,櫃臺上的胭脂水粉散落一地。
螢塵亂浮,一股獨特的香味彌漫。
我看她身著樸素,面色蒼白,定是位苦命人。
站出去,掏出錢袋對那位沈老板說:「她欠你多少錢,我幫她還。」
「當真?」
「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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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熱鬧的人群散去。
胭脂鋪老板娘,淚水漣漣的跪在我面前磕頭。
「小姐的大恩,念秋無以為報。」
我扶起她,「你可以報,我有店鋪,你做的這些胭脂甚好,我們一同做生意如何?」
今日出門,我本就是來瞧瞧祖母贈我的店鋪,尋思著做點生意。
畢竟我與裴玉珩不是什麼正經夫妻。
我不可能一直仰人鼻息。
她眼眶晶瑩地看著我:「好,小姐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
隻花了七日,我們便布置好的胭脂鋪,挑了個良辰吉時開鋪。
生意寥寥。
唯一登門的,還是賀府的管事。
他來替我父親傳話。
「大人勸小姐早些關門,婦道人家不宜拋頭露臉。若是小姐累教不改,休怪大人不認你這個女兒。」
我把玩著手中的錦盒,漫不經心道:「他本來也沒把我當做女兒啊。」
管事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倒是來接我回家的裴玉珩,溫潤如玉地打圓場。
「有勞管事傳話給嶽丈,我公務忙碌,不能時長陪伴,是我許夫人做這生意的。」
管事匆匆忙忙地離開。
我抬起眼眸,打量裴玉珩笑意溫溫的臉龐。
「你剛剛說的可是真心話?自古男子不喜女子拋頭露臉,商人更是地位低微,這對你來說不見得是件好事。」
「夫人,開這間鋪子,你高興嗎?」
「現下生意不好,但我內心是高興的,因為有盼頭。」
「能讓我夫人高興的事,怎麼能不算好事呢。」
我倏然有些痴愣,他眼中含滿了深情。
可我們左右不過相處月餘。
莫非我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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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裴玉珩沒有直接回府。
他領著我去綢緞莊定制衣裳。
「我又不缺衣裳,為何要破費?」
裴玉珩笑得如沐春風。
「夫人天資過人,做再多衣裳也不算破費。過幾日皇上宴請這屆高中的學子,特地囑咐要攜眷赴宴。」
他眼色溫溫地盯著我,「夫人可否賞臉?」
「我……」
裴玉珩小心翼翼地試探道:「當然,陸昀同他的新婚妻子也會赴宴,若是夫人怕……」
「我自然不怕。」
半月前,陸昀娶了柳如綿為妻。
背信棄義的人又不是我,我有什麼好怕的。
我指著案桌上最貴的雲錦,對掌櫃說:「就這兩匹,務必給我做到最好。」
十日過後,裴玉珩帶我入宮赴宴。
男女分席。
未入席前,女眷們都在偏殿寒暄。
殿內,不少人對我指指點點,
無非是說我行為無狀,高攀狀元郎。
「狀元夫人又如何,聽聞她在東街開了個胭脂鋪,深閨婦人,沿街叫賣,臉面都讓她丟盡了。」
「幸好你家陸大人娶得不是她,隻怕裴狀元日後仕途多阻。」
柳如綿笑容綿裡藏針,溫柔地勸慰道:「你們別這麼說她,好歹也是太傅之女。」
「如綿,得虧你良善。太傅都不想認她這位庶女,你還幫她說話。」
窸窸窣窣的笑聲落入耳中。
我假裝聽不見。
嬤嬤來傳話,我們可以入席了。
進入正殿,要經過一個長長的回廊。
回廊兩邊,案條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瓷瓶。
聽聞都是皇後摯愛之物。
臨到正殿時,我身後的兩名婦人突然湧了上來,將我夾在中間。
她們各自撞了我一下。
我怒目圓瞪,她們便是剛剛同柳如綿說話的官眷。
幸好我站得穩,緩了緩。
驀地,身後一股力量,我連同案條上的瓷瓶一起摔在地上。
碎瓷片劃破了我的手,鮮血汩汩而下。
眾人紛紛側目。
「什麼事?」
陸昀率先走了過來。
柳如綿聲音小得跟貓似的。
「方才裴夫人,打碎了皇後的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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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來,按住溢血的傷口,怒道:「你胡說,是你故意撞我,陷害我。」
柳如綿眼尾泛紅,躲進陸昀懷裡。
「不是,不是這樣的。」
陸昀安撫著自己的妻子,冷聲對我說:「蘭辭,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也不用為難我妻子。你我之事,已成過往,你應當放下才是。」
「放下?我母親的銀子你還清了嗎?你就叫我放下。」
方才撞我的其中一位婦人,諷刺道:「好一個市井商販,有字據嗎?就讓陸大人還銀子。」
陸昀懷裡的柳如綿哭得更加悽楚。
「都是我的錯,都怪我忘不了你,才讓她生妒,若是裴夫人這麼做能消氣。我受些委屈也無妨。陸郎,算了。」
「怎麼能算了,待會兒皇後怪罪起來……」
「皇後怪罪起來,由我擔著。」
裴玉珩大步走來,他一身錦緞白袍,如謫仙一般。
我正欲張口,他卻對我搖搖頭,示意我不要說話。
「請陸夫人給我夫人道歉。」
「什麼?裴兄你要不要問清楚事情始末?」
裴玉珩目光凌冽地看向陸昀:「無須。我相信我夫人,她不會說謊。陸大人,你與她從小一起長大,我夫人可是滿口謊言的人?」
陸昀不語,一味地安慰懷中的嬌嬌兒。
「這裡這麼多人,我不信所有人都看見,是我夫人故意摔壞皇後的瓷瓶。若是有人這般篤定,就請同我一起面聖。陛下面前,總不能說謊,說謊乃是欺君之罪。」
所有人噤聲。
柳如綿輕輕扯了一下陸昀的衣袖。
「陸郎,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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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算了。」裴玉珩看著柳如綿,一字一頓道:「請陸夫人給我夫人道歉。是你撞倒她,害她受傷的。」
陸昀咬牙道:「你別太過分。」
柳如綿抬手阻攔:「是,是我不小心,我道歉,對不起,裴夫人。」
嬤嬤催促道:「開席了,諸位還不入席麼?」
人群紛紛步入內殿。
裴玉珩牽著我的手,對嬤嬤說:「煩請嬤嬤轉告一聲,我夫人受了傷,宴會我們夫婦不參加了。另外我夫人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瓷瓶,若是皇後問責,請嬤嬤……」
「一個瓷瓶而已,方才裴大人護妻,娘娘都看在眼裡。大人放心,皇後已知真相,才讓我來解圍。快帶夫人去太醫院包扎傷口吧。」
「多謝嬤嬤。」
從太醫院回府,天幕已黑。
用過晚膳,我已覺疲倦。
懶懶散散地躺在床上。
我對裴玉珩說:「陪你入宮一趟,比我守一日鋪子還累。」
「夫人辛苦。」
「皇後她,我的意思是,我在京中風評不好,皇後怎麼會願意幫我?」
裴玉珩輕笑了瞬,「她能坐上皇後之位,定不會靠旁人的嘴去甄別一個人。後宮爾虞我詐,不遜前朝」
「是啊,畢竟她是皇後。」
話音一落,淡淡的木質香味襲來,他的胳膊圈住我,在我臉頰落下一吻。
裴玉珩眼中盡是柔情。
「今日著實委屈夫人。夫人的手不能用力,就讓為夫好好伺候夫人吧。」
滅頂的感覺壓了下來。
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虛無。
裴玉珩私下和有外人在時,簡直判若兩人。
我的手懶散地搭在枕畔,他俯身下來吻我的唇。
我悄悄地挑開枕邊,摸到枕下藏了好幾天的和離書。
許久,仿佛我的頭發絲都是他的味道。
我思緒散漫地想。
得找個時機,同他說說和離的事。
否則,這事,真是沒完沒了啊。
太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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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子的生意不好。
念秋新調制了幾款胭脂,我想到一個法子,把它們裝進小小的錦盒,送給客人們免費試用。
一時間,店裡的人氣好了不少。
我心情大好,親自去集市挑了一隻雞,打算下廚給裴玉珩做醬油雞。
待我回到裴府,一片散亂。
官兵把裴府圍得水泄不通。
「出什麼事?裴玉珩呢?」
領頭的那位大人說:「裴大人偷盜翰林院書庫的珍貴典籍拿出去販賣,中飽私囊,已被關入天牢。在下奉命來裴府搜查,還請夫人不要阻攔。」
「不會,他肯定不會做這種事。」
「裴大人有沒有做,我們自然會查個水落石出。」
「大人。」一名官差指了指書房。
我跟隨他們走進去,書架的背後有一個打開的暗格,裡面藏著一傫書,看它們裝訂精致,想來價值不菲。
宛如驚雷平地起。
那位大人對我說:「鐵證如山,陛下開恩未禍及家人,夫人珍重自身吧。」
待官差走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鎮定思慮。
裴玉珩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若他貪贓枉法,怎麼住在這小小的四方院。
他幫過我數次。
這一次,我亦要幫他脫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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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去官府擊鼓鳴冤,想去牢裡見見裴玉珩。
正巧碰見陸昀。
我擊鼓,他就站在旁邊,沉默地看著我。
鼓錘太重,我幾下便耗盡了力氣。
陸昀神色冷肅地對我說:「蘭辭,相識一場,我勸你還是回去吧,趁早跟裴玉珩和離。這段時間翰林院陸陸續續失竊多部典籍,皇上對此事尤其重視,裴玉珩S罪難逃。」
我冷哼一聲,譏諷道:「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般忘恩負義麼?你與我夫君同在京城六藝會館備考,也算是同窗,他罪都還沒定,你便把屎盆子扣在他身上。你走,不幫忙別來惡心我。」
陸昀似乎僵住了,半晌艱難開口道:「你夫君?屎盆子?賀蘭辭看看你都說的什麼話,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有長進,粗鄙不堪。」
我瞪著他,低聲呵斥:「滾。」
拿起鼓錘,繼續擊鼓,仍然無人理會。
事到如今隻有一個人能幫我了。
我不得不踏入賀府。
自從祖母病倒,嫡母三番四次阻擾我探病之後,我已經很久沒有來賀府。
我知道,直接敲門是無人應我的。
估摸著父親下朝的時辰,他的官轎一落,我便衝了上去。
「父親。」
他看見我,露出厭惡的表情,而後又看了看四周,低聲道:「進去再說。」
父親素來看重臉面,他定是知道我此番前來的目的。
家醜不可外揚,他肯定會讓我進了門。
一進門,我還未張口,他便拿話來堵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為今之計,是速速與裴玉珩撇清關系,避免禍及我賀府。為父已幫你謀劃好了。你快快與他和離,回你小時候居住的莊子,日後不得再進京。」
他每說一個字,都在我意料之中,可我的心還是不免抽痛。
我撲通一下跪在他面前。
「父親,這是此生我最後一次求你,求你幫我打點一下,我隻求去天牢,見見裴玉珩。見完之後,我與賀府再無幹系。」
他一拂袖,盛怒道:「好,好,給你生路你不走,你就去走你的S路吧。」
我籤下了父女切結書。
父親安排我進天牢見裴玉珩。
他面色憔悴了不少,頭發凌亂地散在肩上。
看見我的一瞬,眼眶泛紅。
我亦心中酸意翻湧。
「裴玉珩,你是被冤枉的,對不對?」
「夫人信我?」
「我無條件信你,就像宮宴那日,你信我一樣。」
「夫人,可否按我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