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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在他面前多是溫順的、乖巧的,很少有這樣尖銳和疾言厲色的時候。
平時我最多也就是因為不想熱臉貼冷屁股而稍顯冷淡了些。
他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我今早不就告訴你了嗎?我是有事的,公司今天籤了個大單,還要招聘新員工,確實是忙不過來。」
我哦了一聲,沒有什麼繼續跟他交談下去的欲望。
奇怪的是,他也沒打算掛電話,東拉西扯的跟我說了幾句話,我有點不耐煩想掛了,正巧小護士衝進房間叫我。
「孟醫生,何老爺子在病房打電話跟人吵架,情緒好激動,又摔了手機,剛剛看他刀口那塊好像有點出血。」
我趕緊衝了過去,心裡也納悶,這老爺子平時挺和藹一人,怎麼會大半夜還在打電話跟人吵架?
索性我來的比較及時,加上我是最了解他病情的人,很快我就幫他重新包扎好了傷口,又給開了些止疼藥,折騰了半天才讓他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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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想著,就這點小事故,根本難不倒我小孟醫生。
忽然角落裡老爺子的手機又響了起來,老人家耳朵不好,所以聲音調的非常高昂,在寂靜的深夜病房簡直是魔音穿耳。
我在旁邊都嚇了一跳,更別提剛剛進入睡眠的何老爺子。
他眼睛一睜開的那一瞬間我就發現了不對勁,他仿佛是被嚇住了,兩眼無神,臉色烏青,接著開始抽搐,然後口吐白沫。
我立刻想起了他的病史裡是有癲痫的,可能在受到驚嚇的情況下,發病了。
我在最快的時間內做了診斷和治療,終於在天空微微亮時穩定了他的病情。
結束時我累到癱坐上值班室的椅子上,小護士給我倒了一杯水,說道:
「今天幸好是孟醫生您在,不然怕是要出問題。」
我的心裡定了定,幸好我今天選擇加班而不是戀愛腦發作回家過生日。
我想著何老爺子正安詳的躺在病床上,我的同事正在不斷地慶幸有我……
我真為自己的專業感到驕傲。
早晨我查完房交完班準備回家休息,護士過來叫我說何老先生醒了在找我。
我穿了日常的衣服就過去了。
剛進去還沒來得及跟何老先生說話,門就被砰的一聲推開了。
我厲聲道:「這裡住著病人,開門能不能小點聲!」
來人愣了下,頓了一下才走進來。
無巧不成書,來人竟然是周旭的白月光範曉曉。
5、
範曉曉似乎已經不記得我了。
也是,一個被自己心愛的男人瞧不上的女人,有什麼值得記住的呢?
她從我身邊走過對著老爺子就是一陣抱怨。
「爺爺,爺爺,你怎麼一直不接我電話啊?你為什麼手機要關機呀?」
老爺子剛經歷一場劫難,身體正在恢復期,沒什麼太大的力氣。
這人一來不是關心病人,反而責備人家不接電話。
我沒好氣地說道:
「手機是我關的。昨天半夜還在響鈴聲,其他病房的人全被吵醒了。老爺子的癲痫都被嚇犯了。」
她看了我一眼,道:「你是新來的護工?在這守夜的?怎麼不穿工作服,不太專業啊?」
她吐槽完我回頭繼續對老爺子說:
「爺爺,我昨天跟你商量的事情,您覺得可行嗎?」
老爺子費力的擺了擺手,應該是不同意或者是現在不想聽的意思。
我上前把老爺子的被子掖了掖,又找來吸管插在杯子裡讓他喝了水,才回頭對範曉曉說道:
「老爺子不太舒服,如果有事的話改天再來吧。」
那範曉曉的眼睛在我身上和何老爺子身上轉了好幾圈,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對我說道:
「小姐姐,你不會是蘇大強看多了吧?」
「什麼?」
「你不會是知道我爺爺有錢,想趁著他生病照顧他,然後趁機問他要房子要車子吧。」
我被她說得一陣無語,她腦洞也真是夠大的,而且裡面一定裝的都是錢,不然也不會為了點錢說這種瞎話。
老爺子被氣得要S,直接把床頭的杯子砸到地上,水濺了一地,正巧有一點點碰到了範曉曉的腳上,她尖叫了一聲。
「你別上我這來發神經,我身體不好。這位是我的主治醫生孟醫生。」
老爺子咳了一聲才繼續道,「為你剛剛的無禮跟孟醫生道歉。昨晚孟醫生為我奔波了一晚上,她不該承受你的這種責難。」
範曉曉別有意味的看了我一眼,那意思很明顯,如果我拒絕的話,她就不需要道歉了,那是最好不過的。
但我完全不搭理她,本來就是她對我冷嘲熱諷,她道歉是應該的。
她磨嘰了一會,見老爺子堅持,便不情不願地轉過身來準備跟我說話。
正巧這時有人敲門,範曉曉衝過去打開門,對著來人甜甜地喊了聲——
「阿旭,你來啦?」
隻見周旭朝她溫柔地笑了笑,還順手替她整理了下有些凌亂的劉海。
「我給你和爺爺帶了早餐。」
我就站在門內靜靜地看著他倆,周旭一抬頭便看到了我。
他整個人怔忪了下,然後便恢復了正常,他問我:
「你在這裡工作?我記得……」
「那你記錯了,我兩年前就調到這裡了。」
範曉曉看了看我,看了看他,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了似的,往我面前走了兩步。
「原來是你啊?」她說話時聲音上揚,表情又似笑非笑,顯然不是個很友善的徵兆。
「對,請問你是?我們見過嗎?」
我也故意裝作沒認出她的模樣。
「見過的,上回情人節,在西餐店。我叫範曉曉,你應該聽阿旭說過吧?」
我嗔怪地看了眼周旭,說道:「還真沒聽過,周旭沒有跟我提過你。很高興見到你,我昨天值了大夜班,現在實在有點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等走過周旭身邊時,他伸出手想拉我,被我偏身躲了過去。
6、
我回辦公室洗了個手就準備回家了。
大夜班真不是人值得,我發現我這臉色難看的要命。
一轉身周旭正靠在門邊看著我,神色莫名。
「你怎麼轉到這來也不說一聲?」
我有點好笑道:「周總現在這麼手眼通天?跟你說一聲我能當院長?」
「我至少得知道我自己老婆在哪裡上班吧?」
「別堵在這跟我廢話,陪你的初戀情人去。」
周旭一直以為我不知情,聽我這樣說倒有點慌亂。
「你怎麼知道?她現在隻是在我公司工作而已。」
我伸手推開他,並不想聽他的廢話。
他立刻不耐煩起來,「你什麼意思?你擺出這副樣子做什麼?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孟音。」
我已經很久沒聽到他叫我名字了,哪怕是以這樣咬牙切齒的方式。
我恍惚間想起我們剛認識沒多久的時候他會叫我孟醫生,後來熟悉了會調侃的叫我小孟大夫,再後來是交往一年多後,他當著全科室同事的面問我——「孟音,你願意嫁給我嗎?」
「無須忍耐,同意離婚就可以。」
他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會再一次提起離婚。
短暫地沉默過後,他問我:
「又來這套是嗎?孟音,這種把戲你要玩幾次?」
一次就夠了啊。
以前再吵再鬧,我都沒提過離婚。
因為我覺得在不想分手的時候提分手、在不想離婚的時候提離婚,都是一種博弈,賭的是對方的心軟。
可我從來不敢賭,因為我不確定周旭是否會為我心軟。
「最後一次了,周旭。反正你也厭煩了現在的生活,我也是。離了對我們都是好事。」
說完這話我感覺自己頭暈了一下,扶住桌子的那一瞬間,周旭已經走了上來把我扶住。
這一次他真的笑了起來,像我第一次見他時笑得那樣明媚,他似乎覺得我表現不舒服是在對他的一種示弱。
因為我以前確實會這樣,還是在我們關系剛剛惡化的時候,我祈求用這種方式來獲得轉變。
我會說自己這裡不舒服那裡不舒服,企圖獲得他零星的關心,他都沒有給過我正面的回應。
現在想來,那時候他滿心滿眼都是離婚後失意回國的白月光,哪裡還能分給我片刻關注。
他聲音都帶著笑,攬著我說道:
「是不是我抱著就好多了?」
我強忍住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惡心,用力推開他後,伸手打開了抽屜,從裡面的小盒子裡掏出了一顆糖剝開扔進了嘴裡。
迎著周旭不善的目光,我漫不經心地說了句:
「低血糖而已,一顆糖的效果要比一個男人好用得多,這是這些年的婚姻生活教給我的。」
我幾下咬開了那顆糖,周旭一直低頭看我。
過了半晌,他居然低頭想吻我,被我眼疾手快的推開後,他表情變了又變,最後咬牙切齒道:
「孟音,欲擒故縱可以,可別作過了頭。」
說完他便推了門出去了。
太好了,我可以回家睡覺去了。
睡醒後我收到了一條消息。
是個陌生號碼。
7、
是何老爺子的孫子。
「孟醫生,我是何彧,昨晚和今早的事情我聽我爺爺說了,感謝孟醫生的悉心照料,我妹妹的無禮我會備上禮物跟您道歉,還請見諒。」
範曉曉跟這位醫療大亨居然是兄妹的關系。
他倆也不是一個姓,是表兄妹嗎?
怪不得範曉曉在周旭公司混得風生水起呢,原來是背靠好大哥呢!
看來我早就應該退出了,不然不就耽誤了他們的強強聯合了嗎?
「客氣了,禮物就不用了。」
話雖這麼說,可第二天我上班的時候何彧還是到我辦公室來找我了。
他長得很高大,眼窩深邃,有點混血的感覺。
「孟大夫,打擾了,我是何彧。」
「何先生上午好,老爺子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還是要多謝孟大夫。」
他還準備說什麼,我指了指走廊的監控,道:
「何先生別再提送禮物什麼的了,市一院還是不錯的,我想在這幹到退休了的。」
他知趣地閉了嘴,過了會才說道,「孟大夫醫者仁心。」
等到下午的時候,我聽到科室的同事討論才知道,何彧已經在推進醫療器械的推進以及醫療項目投資的事情了。
平時跟我比較好的小護士偷偷跟我說:
「聽說是何老爺子提出來的,何總便同意了,多半還是看在您的面子上。」
我瞧了眼滿面春風的主任,悄聲回道:
「別在主任面前提,他心裡要不痛快了。」
果然到了下午主任就來找我,長篇大論說了許多,大概意思就是雖然贊助是何老爺子拉來的,但希望我不要因為是何老爺子的主治醫生就居功自傲。
「孟音,你是很優秀的,在何老爺子的治療上確實付出了不少,但他能恢復的如此好,也離不開我們整個科室其他醫護人員的照料。」
「我懂的,主任,都是大家共同的努力。」
他心滿意足的走了,又有人來了。
我這小小的辦公室還真挺熱鬧的。
8、
這次來的是範曉曉。
她一改第一次見面的囂張跋扈和陰陽怪氣。
這次她顯得溫和許多,真有些大家閨秀的溫婉。
一個人絮絮叨叨說了很久,又是道歉又是致謝。
我頭都沒抬正在寫醫囑,自動拿她當背景音。
直到她終於切入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