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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從小我就聽他的話。
後來雖然反抗,但也沒為難過他。
他明明是我的親生父親,為什麼連陌生人都不如?
他沉著臉。
「誰叫你隻是女兒?」
就因這個?
數不清的疲累和委屈湧上來,我看著他冷漠厭煩的樣,忽就自嘲的笑了,「行,周建中你記住了,以後千萬別找我這個女兒給你養老送終。」
「放心,我有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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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篤定,周永浩也趕緊附和,「叔,我就是你的親兒子。」
好一個父子情深。
我不再掙扎,冷冷笑開了,「周建中,你老糊塗了吧?這種東西沒有經過公證,就算我按了手印又有什麼用?」
「那你就和小志去做公證。」
他沒有絲毫悔悟,看我不掙扎了,還惺惺作態的勸我,「我真是為你好,你看你媽都松口願意當外婆了,你怎麼就不知道成全她?她雖說女兒也是一樣的,但誰不想要個兒子傍身?你媽也就是嘴上矯情。」
我他媽!
我怒極,抄起茶幾上的果盆砸過去,「你不要臉,別帶上我媽!」
我媽是要光明正大的當外婆,結果到他嘴裡就成了我媽想要兒子卻不好意思說,他怎麼能那麼不要臉啊!
周建中被我砸的躲開了幾步,我趁機甩開那群婆娘,衝到廚房裡抄起菜刀就朝他們吼,「今天誰要跟我過不去,我就讓他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周燕!」
周建中惱著臉,還想跟我擺威風,「你敢不聽我的話,我就……」
「你就怎麼,打S她嗎?」
清泠泠的聲音忽從玄關那邊傳來,混亂中,我媽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
14.
周建中一臉心虛。
賠著笑臉上前給我媽接包,「怎麼這麼快就回……」
「用不著。」
我媽避開他的手,上前看看癲狂的我,話裡有著贊賞,「我的燕子很勇敢。」
「媽媽……」
菜刀哐啷落地,我委屈的撲進了她懷裡。
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惡氣。
周建中是女人生的,也知道找個女人做媳婦,就連那群惡婆娘也都是女人。
他們憑什麼欺負我?
難道女兒家就活該被踩在腳底下?
「記住了,以後但凡有人故意欺負你,你就跟他幹。」
我媽鼓勵我。
自從我跟她哭訴周建中的惡行後,她就持續給我灌輸要有對抗不公平的勇氣和決心,而不是對他們逆來順受,把自己變成施暴者的奴隸。
現在看來,她的改造很成功。
曾經周建中摧殘了我的身心,現在,我昂首邁出了陰影!
「嬸子,我叔也是為了你們家好。」
周永浩恬不知恥的開口,「你看燕子遲早要嫁人的,要是沒個帶把的繼承家產,以後不都得被燕子帶到婆家去,讓外姓人佔便宜?」
「對啊嬸子,咱老周家的東西,怎麼能給別的人?」
堂嫂也幫腔附和。
我忍不住懟她,「照你的話說,你當初出嫁時帶什麼嫁妝?那可都是你娘家兄弟的東西,你不趕緊還給娘家,結果還便宜周永浩這個外姓人?」
她瞪我,「我們能一樣?」
「怎麼,我嫁出去是帶走娘家財產,你嫁出去是給娘家撈錢?」
我就不懂了,女人為什麼要為難女人?
看我過的不好,她就爽了?
「周燕!」
她氣到了,一把將小志拉到面前來,「我兒子聰明伶俐,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謝謝,我不稀罕。」
小志才五歲,早就被嚇白了臉。
我無意為難個小屁孩,奈何他父母非要把他當棋子。
「行,那我們走。」
周永浩陰陰的看著周建中,「叔,是你自己說要過繼小志,我們才把最心愛的小兒子送過來給你家延續香火的,現在鬧成這樣,你可真有臉。」
「就是,我還以為有多能耐呢。」
堂嫂陰陽怪氣的擠兌,「沒那本事,吹什麼牛啊?」
說著又牽起小志往外走,「兒啊,你長大了可千萬別跟你爺爺學,誰知道拼命救上來的是人還是畜生?當年就該讓他淹S!」
不得不說,堂嫂很會戳心窩子,周建中都讓她說的臉上一陣紅一陣青。
那些來幫忙的婆娘們已經忍不住交頭接耳說他是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鄙夷眼神像刀子似的刺在他身上,他徹底繃不住了。
聲色俱厲的跟我媽吼,「葉明月,你別逼我!」
「哦?會怎麼樣?」
我媽一臉好奇,「真跟我離婚嗎?」
那兩個字像毒刺似的,扎得他一下子瑟縮起來,但是周永浩給他壯了膽,「叔,別怕!」
周永浩眼裡精光亂閃,不知道在算計什麼,「她一個黃臉婆,離婚了也沒男人要她,又沒有兒子傍身,以後有她哭的時候!」
「對,叔,你還有我和浩子呢,我倆給你養老送終。」
兩口子一唱一和。
周建中猶豫不決,我媽跟著就嘲諷他,「大老爺們磨磨嘰嘰的,不就是還想從我這裡弄錢?」
「你!」
周建中大怒,「離就離!」
他衝進房裡去拿戶口本,我媽則衝我狡黠的眨眨眼睛。
我茫然的撓撓頭,無端升起種感覺。
一切盡在我媽掌握中?
15.
離婚的事不是很順利。
在周家人的慫恿下,周建中倒是很堅決的要離婚,但關於財產分割卻鬧的不可開交。
我大伯周建軍作為他的主心骨,代表他跟我媽嚴肅會談,「你是周家媳婦,在離婚前掙的錢就該交給周家處理,沒有讓你帶走的理由。」
我媽:「法庭見。」
周建軍:「葉明月,你別跟我犟,撕破臉了對誰都不好。」
我媽:「法庭見。」
「葉明月!」
周建軍猛地一拍桌子,「你要好聲跟我講,我還能做主給你們娘倆留點東西,要是再敢跟我撒潑玩把戲,信不信我把你們娘倆打出周家,分文不給!」
瞧這天大的威風。
天王老子都不見得有他能耐。
「蠢貨。」
我那精致優雅的媽媽,紅唇微張,笑吟吟的吐出兩個字眼來。
然後無視氣得要S的周家人,帶著我揚長而去。
我小心問她,「媽,你早就想離婚了?」
「昂。」
「那為什麼不離?」
「因為好的喂招對手,能讓我的燕子迅速成長起來。」
她笑眯眯的,拉著我直奔商場。
「走,去血拼!」
用我媽的話說,反正夫妻財產是要分割的,那就把錢用在能讓自己開心的地方,省得把錢留給周建中,想起來都能氣S自己。
大概是見我媽根本不吃周家耍威風壓迫人的那一套,周建中最終率先起訴我媽,要求離婚並分割夫妻財產。
但結果卻令他大失所望。
他提出分割林林總總共計兩千萬的夫妻財產,但我媽手裡隻有兩百萬。
「怎麼可能!」
整個周家都炸了,周建中的律師更是狼一般的盯緊了我媽,「葉女士,你涉嫌轉移夫妻共同財產,請你舉證說明。」
「你們可以查我的銀行流水。」
我媽超級淡定,「如果有不屬實的地方,我按律辦事。」
那律師忙瘋了。
我也徹底對我媽心服口服。
如果猜的不錯,在我控訴周建中的惡行以後,她就開始著手準備,大學四年工作三年,七年時間啊,就算我媽轉移財產,也早就沒了蛛絲馬跡。
但是律師不S心。
「這兩年你給你女兒買了房,且給過她超出百萬的轉賬,這些都屬於夫妻共同財產。」
他說的振振有詞,但我媽卻笑了,「我女兒大學畢業,又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我難道不能給她買房?至於轉賬,她讀的金融專業,纏著我要投資,我就給她了。」
「難道說,你們有錢都舍不得給孩子花?」
律師被懟得張口結舌。
但還是據理力爭,「可是這兩件事,我當事人說都不知情。」
「那是他做假證。」
「買房子和轉賬的事都發生在夫妻感情破裂之前,那時他嫌我給的少,現在又不認賬。」
我媽神色未變,侃侃道來。
我坐在旁聽席上,隻想給她豎大拇指。
周建中倒是一副氣到肝疼的惱怒樣,「她在胡說!我根本不知道這事!」
「你非要否認,我也沒辦法。」
我媽壓壓唇角,感傷起來,「夫妻緣盡,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但房和錢是給了咱女兒,你怎麼也要拿回來?」
旁聽席上和陪審團都低聲交談起來。
周建中的律師臉色極難看。
最終判定,房和錢都是他倆感情穩定期間發生的贈與行為,不列為夫妻共同財產,可供分割的隻有那兩百萬與他們現在所住的那套小洋樓。
饒是如此,周建中也分了四百多萬。
「沒辦法。」
「硬生生將一個人從生命中剝離,就得付出代價。」
我媽如是說。
又笑道:「更何況從前也有柔情蜜意的時候,隻要他能守住那筆錢,那錢就當給他養老了。」
我眨眨眼,「要是守不住呢?」
「跟咱有什麼關系?」
我媽帶著我,扭頭就進了派出所。
「走,給你改名字去!」
16.
我從周燕,變成了葉昭昭。
很多年前就想做的事情,如今終於有勇氣把它做好。
聽我媽說,當年她就想給我取個高大上的名字,但我奶一見是個丫頭,就撇著嘴拉走了周建中,又剛好堂前燕飛,就取了個燕字。
「那時我也不敢反抗。」
我媽笑嘆,「別看結婚還生了娃,但婆婆一瞪眼睛,還是能把我嚇到跳,後來家裡拮據,你爸又清高好面子,就隻能我出去拼搏闖蕩,名字這事也就耽擱了,隻是我沒想到,你爸會苛待你……」
「虎毒是不食子,人就說不好了。」
我抱抱我媽,「但不是您的錯。」
是周建中執念太深。
把報恩那樣高尚美好的事,硬生生變成了壓在我身上的沉重大山。
他也最好說到做到,別再來找我。
17.
這座城市已經沒有留下來的必要,我和我媽一商量,直接搬到心儀城市定居,斷了和周家人的往來。
但不知為何,我媽還在關注周建中的消息。
我問我媽為什麼,我媽很坦然的回, 「當然是為了看熱鬧。」
好吧,我承認我也想看。
周建中回了老家, 和周永浩一家生活。
第一年,周家人和睦融洽,周建中出面翻修了老房子。
第二年, 給他親媽辦壽宴,聽說十裡八鄉都來了, 連擺三天的流水席,為撐面子, 他還給周永浩買了輛奔馳,激動的周永浩當場跪下認爹, 然後被侄媳婦哭訴孩子想進城上學, 親戚鄉鄰一頓慫恿,又在城裡給小孩全款買了套 140 平的精裝房。
第三年,周永浩沾了賭。
第四年,周家老房子抵出去了,周建中想去城裡住,被侄媳婦黑著臉罵出來。
第五年,貧病交加的周建中聯系上了我媽。
電話裡他弱弱的哭,「明月,當初是我豬油蒙了心肝, 哪曉得他們把我錢騙完就不管我了?現在我生了病, 沒錢也沒人照顧, 我,我想回……」
「你想什麼,關我什麼事?」
我媽悠闲的喝著下午茶, 「別忘了, 五年前我們就已經分道揚鑣。」
「可是……」
「你應該明白, 我隻會落井下石。」
我朝交警認真說道:「該怎麼罰就怎麼罰,您千萬別客氣。」
「哪遠」她活的恣意, 從不會被那些虛偽的道德所束縛。
「行, 你不管就不管。」
周建中清楚我媽的脾氣,話鋒一轉, 「但周燕是我的親生女兒,她必須負赡養義務。」
臥槽?
被 cue 的我震驚了。
才五年,他說的話就被狗吃了?
「有道理。」
我媽掃了我一眼, 佯怒道:「那S丫頭竟然是個戀愛腦, 兩年前就卷跑我的錢跟個黃毛跑到國外去了,你趕緊找到她, 我也等著她養老的。」
電話那頭的呼吸一窒。
坐我身邊的成功人士滿臉無辜,無聲的問:「我?黃毛?」
我憋著笑,倒在他懷裡。
我媽張口就來的本事, 我是學不會了。
周建中沒再找我媽。
後來,我媽如願當上了外婆,一家子幸福美滿。
再後來,聽說周建中病S在床上, 他滿口炫耀視如己出的好侄兒給他燒成了一把灰, 隨便找了個地兒就撒了。
那些被他上趕著幫忙的鄉鄰,沒有祭奠他的。
親戚們也懶得管闲事。
我媽知道後,倒是給他撒了杯酒, 「下輩子可別做人了,省得禍害老婆孩子。」
我不無同意。
親戚惡心不可怕,可怕的是家裡的糊塗蟲。
遠離那些三觀不正的人。
哪怕是父母。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