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在車子裡，發現了一個惡心的東西。

 

我很快想起來，昨天晚上，我的車子被我的男朋友開走了，很晚才回來。

 

那天，我開著車子，去機場接陳旭的媽媽。

 

陳旭是我的大學同學。

 

兩個月前，他在午夜裡爛醉，給我打電話。

 

跟我說，「在你家住一段，行不行？」

 

他分手了，被同居的女友趕了出來。

 

而我在深圳有自己的房子，兩室一廳，正好能讓他在找到房子前過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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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好，那你就……過渡一下。

 

他不知道，我喜歡他六年了。

 

我們成了室友，因為生活在一起，曖昧的氣氛，越來越濃。

 

竟然真的「順理成章」成了情侶。

 

這天，他的媽媽忽然說要來深圳。

 

他忙，於是我就冒著被甲方奪命 call 的風險，幫忙接送他媽媽。

 

他媽媽一見我，就笑著問，「你就是張雅吧？」

 

我懵了一下，因為張雅，是陳旭前女友的名字。

 

01

 

「我叫小夕，阿姨，鍾小夕。」

 

阿姨哦了一聲，嘟囔，「以為是張雅接我呢，她不是陳旭的女朋友麼？」

 

陳旭事先跟我說過，他沒將我的事告訴母親。

 

他的說法是，「說了又要被催婚，咱們穩定穩定再說吧。」

 

我於是不便解釋，就附和著，「大學的時候他倆是在一起。」

 

可阿姨又開口，「張雅挺漂亮的吧？」

 

我點頭，「是啊，她很好看。」

 

「有她照片嗎？」她問。

 

我順手點開手機，調出了張雅的朋友圈，遞給後座阿姨。

 

「喲，跟明星似的，」阿姨感嘆著，「這樣的才能配上我兒子。」

 

她說完這句話，開始頻頻感嘆朋友圈裡那些美得發光的照片。

 

而我，也開始心不在焉。

 

是啊，張雅在學校裡一直是校花似的姑娘。逛一次街，會有兩三個搭訕的男生。

 

和她比，我隻有在「喜歡陳旭」這件事上，做得更好。

 

比如做飯，比如送他電競耳機，比如在他說媽媽要來深圳的時候，第一時間邀請他們母子一起住到我家。

 

「還有，你別跟我媽說這是你的房子。」來這之前，陳旭提醒我。

 

「為什麼？」我問。

 

「我不想讓我媽知道我住別人家，還不交房租。」

 

他的笑容很好看。

 

但「別人」兩個字，像一隻拳頭，按壓在我的心口上，讓我喘不上氣。

 

「诶呀你放心吧。」

 

我笑著回應他。

 

「小夕啊，這是放車前面的吧？」

 

阿姨的話把我拉回到現實。

 

後視鏡裡，我看見她遞過來一個拇指高的小玩偶。

 

我的車子裡，怎麼會出現這種東西？

 

我沒買過，這車子，也隻有我的同事們短暫地坐過。他們更不可能將這種東西遺留在車上。

 

忽然，我想起來，這車子，昨晚陳旭開過。

 

他說和朋友出去玩，後半夜才回來。

 

這東西隻能是他的。

 

他和另一個人的……

 

我心裡一股說不出的壓抑，有那麼幾秒鍾，根本沒法喘氣。

 

還好此時的公路上，路況很好，也沒有車子。

 

我定了定神。

 

用兩根手指，夾住那鴨子，放在了擋風玻璃下方。之後，我沒再用那兩根手指碰過方向盤。

 

02

 

其實今早進了車子，我就聞到了有一股微微的黏膩味道。

 

隻不過，被我車子裡的雛菊花香掩蓋了大半。

 

我以為隻是潮氣，可現在明白了……

 

可是陳旭，不是，和我在一起了麼？

 

我不敢多想，畢竟自己還在開車，怕真的流眼淚了，太過危險。

 

車子停進車庫，阿姨這才將手機還給我。

 

我接過手機，一眼瞄到了張雅最新的朋友圈。

 

那是兩隻十指緊扣的手。

 

一隻手腕上，戴著一支卡地亞手表。

 

那明明是，上星期我送給陳旭的。

 

03

 

其實這段時間，我以為，自己和陳旭已經修成正果了。

 

他剛失戀的那會，做什麼事都提不起精神。

 

於是有天，我借口自己工作煩心，跟他說，「陳旭，你陪我出去玩玩吧。」

 

他抱怨，說小夕，你倒是創業當老板了，我可沒錢沒時間，說陪你就陪你啊？

 

我沒辦法，隻好利用周末，邀請他自駕遊。

 

那次去看海，他玩得很開心，漲潮的時候直接竄進海裡，然後在幾米外漏出頭來，跟我招手。

 

我怕冷，不想下去。

 

他於是又衝了上來，將我橫著抱起來，又重新衝進海裡。

 

海水很涼，但和他皮膚接觸的地方，都很暖。

 

在水裡，他問我，試沒試過水下接吻？

 

我搖頭。

 

他說，「吸氣！」

 

然後一把把我按到水裡。

 

他在水下面吻了我，帶著濃濃的鹽味和柔軟。

 

那天晚上，他穿著浴袍，敲開了我酒店的房門，襲上我的床。

 

我問了一句，「現在，我是你女朋友了麼？」

 

他說，「那不就一句話的事麼？」

 

我說，「我想聽那句話。」

 

他猶豫了良久，最終，說了句，「我再想想，好不好。」

 

說完，他擁上來，想要親我。

 

而我SS閉著嘴唇，盡管被他攬在懷裡，可這樣，至少不算真的「吻」。

 

「好啦好啦，在一起好啦！」他說。

 

「勉強就算了！」我嘴硬著，可那一瞬間，心裡已經樂開了花。

 

「不勉強啊，不勉強，」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深情，「真的開始喜歡你了……」

 

說完他又湊了上來，而我閉上了眼睛。

 

那是這些年，我最開心的時刻。

 

開心到，完全沒去分辨，他是真是假。

 

04

 

「我今天晚上加班，晚點回去，你幫我照看下我媽。」

 

陳旭在微信裡說。

 

我還有很多話想問他，可是電話撥出去，又被掛斷了。

 

我很想騙自己，那個玩偶不是陳旭的，那張照片和陳旭也沒有關系。

 

可是我自己都沒法相信。

 

有幾次我都想哭出來，可陳旭的媽媽還在身邊，我隻能強忍著。

 

咬著牙，將指甲摳進肉裡，強忍著。

 

我心裡想，就今晚，今晚，我一定要聽到陳旭的答復。

 

我不好奇他是不是又和張雅在一起了。

 

我好奇的是，這麼多年，我在他心裡，到底算什麼？

 

我算什麼？

 

05

 

我帶著阿姨參觀屋子。

 

她看了一圈，說這房子也太小了，我們老家，兩室一廳怎麼也 90 平。你這屋子最多 70。

 

我說，其實隻有 65，一線房價太貴了，所以房子都小一些。

 

阿姨指著次臥，「那我就睡那屋唄？」

 

我笑著，「阿姨，那是我的屋子。」

 

「啊？」她上下打量著我，「你和我兒子住一起？」

 

我點頭，「是啊，我們是室友，再說，主臥有衛生間，什麼都不耽誤。」

 

「能不耽誤麼？洗衣機是一起用的不？客廳廚房是一起用的不？你們倆孤男寡女的，能不耽誤？」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並不激烈，但始終帶著一絲調笑，「再說了，你和陳旭住在一起，張雅知道不？」

 

「不知道吧……」我下意識說著。

 

「你看看，她要是知道了，能不耽誤？」

 

我愈發無奈，很想說這房子雖然小，但也是我自己辛辛苦苦賺出來的。

 

而且您兒子隻是借住在這，我自己還著房貸都沒管他要過一分錢房租。

 

還有，現在，我才是她的女朋友！

 

可是想到這，我立刻反應過來，陳旭是我邀請過來的，阿姨也是我邀請過來的。

 

我承諾過，在他的媽媽面前保全他的面子，不為他制造更多的麻煩。

 

這都是事先說好的。

 

好，我自作自受。

 

「阿姨，陳旭今晚加班，會很晚，要不我先幫您收拾一下，等會我請您出去吃頓飯。」

 

阿姨嘆口氣，點了點頭，終於不再繼續「我耽誤她兒子」的話題。

 

我請阿姨去了一家陳旭很喜歡的餐廳。

 

可是我絕沒想到，「今晚加班」的陳旭，此時正和張雅，坐在進門不遠處的座位上。

 

06

 

進門的時候，我想拉著阿姨走。

 

明明是陳旭撒謊，和前任搞在一起。可是，覺得丟臉、想要逃離的，反而是我……

 

可阿姨已經一眼發現了自己的兒子。

 

她大步走過去，沒追究兒子為什麼不接機，第一句就問，「這小姑娘，總該是張雅了吧？」

 

張雅趕忙站起來，「阿姨好。」

 

「真好看啊這姑娘，」阿姨感嘆著，牽起張雅的手，「做我兒媳婦正合適。」

 

阿姨回頭看向我，「你怎麼不告訴我旭旭一早到這了呢？」

 

我愣在那，心裡面，還全是看見陳旭張雅坐在一起時的痛楚，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阿姨的話。

 

而張雅忽然開口，「我們倆，不是想給您個驚喜麼。」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牽起了陳旭的手。

 

眼睛，則看向我。

 

07

 

那頓晚宴，我隻坐了十幾分鍾，就借口離開了。

 

離開之前，還喝了三杯紅酒。

 

出了門，我就開始流眼淚。

 

這時候，我的電話忽然響了。

 

特別特別不爭氣的是，我竟然還在期待是陳旭的電話。

 

可拿起手機，發現是甲方的總監，李慕雲。

 

就是那個，對我們公司要求極度嚴苛，天天一副冷臉的李慕雲。

 

我調整了好一會情緒，接了起來。

 

他一如往常，話少，沒有語氣，肯定句。

 

他說，「重做。」

 

我說，「李總，今天這個方案確實急了點，但我們員工……」

 

他說，「今晚就要。」

 

我說，「但現在都七點……」

 

他說，「不行就別幹了。」

 

我愣了一下。

 

忽然，一個無名火猛地湧了上來。

 

「不幹就不幹了！」我借著酒勁大喊，將街上的人都嚇了一跳，「都滾蛋，都他媽滾蛋！」

 

說完我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我就後悔了。

 

剛才吼那一嗓子確實爽，畢竟我出生以來就沒怎麼吼過。

 

可是，我為什麼非要對著李慕雲吼呢？

 

李慕雲啊。

 

上市公司的總監，我們最有錢的金主。

 

也是，合作過最帥的甲方。

 

好嘞，一個晚上，男友沒了，錢也沒了。

 

我沉浸在巨大的自責裡，沒打車，緩緩步行著穿過十幾條街，走到了家的樓下。

 

然後，我就在樓底下，遇見了李慕雲。

 

08

 

他的車子堵在樓門口，避無可避。

 

沒辦法，我在拐角處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迎上去。

 

「李總？這麼巧啊哈哈。方案！方案是吧，我已經通知同事去趕了，晚上十點前一定給到。還有剛才……剛才，我喝了點酒所以……」

 

他忽然拿出一整束雛菊花，推在我身前。

 

我嚇了一跳，「給……給我的？」

 

「嗯……公司給合作商的禮物，我正好路過，就拿給你了。」他支吾著。

 

「那你們公司咋知道我喜歡雛菊花？」

 

他聳了下肩膀，沒答復我。

 

「總之，謝謝啦。」我接過那花，「要……上去坐坐麼？」

 

「想去。」

 

我愣了下，心想這男人真不客氣。

 

可他回身，又從車裡拿了瓶很精致的洋酒捧在手裡，「帶了很好的酒，可是你還能再喝麼？」

 

我看著他，總覺得他今天的許多行為都莫名其妙。

 

但好在，我不討厭他。

 

而且，我確實想要喝酒。

 

「所以送花隻是幌子，你來就是為了和我喝酒吧？」

 

他說，「對。」

 

「那上樓吧，」我說，「正好，男友不在。」

 

「啊？」

 

「前男友。」

 

09

 

那酒很好，我喝高了。

 

開始瘋狂話痨。

 

果然紅酒配洋酒，陽間路白走。

 

10

 

「所以你知道你的問題是啥麼？」我灌下半杯純威士忌，大著舌頭，質問李慕雲。

 

「您說。」

 

「你太高冷了！天天一張厭世臉！你但凡溫柔點，至於單身到現在！？」

 

「小夕你喝高了。」

 

「我沒有！你別管我！」

 

11

 

「我男友啊……我男友和他前任，在我的車子裡，做那種事……」

 

「小夕這杯你真不能再喝了……」

 

「做了，我還發現了！」

 

「來來來把杯放下……」

 

「還讓我去接他老媽，他老媽還嫌棄我住的地方差！他媽的，三個人各個都渣！」

 

「不說了小夕不說了……」

 

「所以我算個啥？李高冷，我算個啥？」

 

「哎哎哎別喝我的啊！」

 

「S 嗝……」

 

12

 

「所以我不想要他了。」

 

「……」

 

「我不想要他了。」

 

「嗯。」

 

「李高冷，我跟你掏心窩子，我鍾小夕，不要他了。」

 

說完這句，我恍惚間，聽到了一聲引擎熄火的聲音。

 

後面的事，就全忘了。

 

13

 

第二天，我被手機裡的微信電話吵醒。

 

是助理的。

 

她問我，「你昨天是不是喝高了？」

 

「你咋知道？」

 

「李高冷說的。」

 

「誰？」

 

「他說方案過了，叫我感謝你……你們倆昨晚肯定有事。」

 

「有什麼事有事！」

 

「媽呀李高冷啊，我巴不得和他有事呢！不說了我忙了老板牛 X！」

 

掛了電話，我趕緊在微信裡問李慕雲，「昨晚，我沒怎麼樣吧？」

 

他回，「看不出來，你挺生猛。」

 

我？生猛！？

 

哪方面啊？

 

「李總您最好還是把話說清楚。」

 

然後，他發了個表情，「你斷片了？」

 

我這才想起來，昨晚我罵陳旭了。

 

痛罵。

 

還把他們母子趕出了家。

 

14

 

那晚喝高之後，陳旭和他媽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