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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看著他稜角分明的臉,心動了一瞬。
安哲見我到來,涕泗橫流,眼裡迸發出生的希望:「念……雲姬,救我!救救為父啊!」
我看著他扭曲的面容,心裡一片悲涼。
被人欺侮時,我是期待過這個「父親」的。
那天晚上,我滿眼哀求地盯著他求他救我,他說話了,卻是擔心他自己。
「夫人,這容貌可以混淆,但這清白……那閹人知道了,不是結S仇嗎?」
安哲還是有些猶疑。
司白露冷道:「我們侯府襲爵百年,也不是他隨意能動的,而且這種丟人的事,他會大肆宣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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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想想也是,說了句「夫人英明」,便開門放那個家丁進來和司白露走了。
從頭至尾,連個眼神都沒給我。
思緒散去。
我看著眼前跪爬著的人,一腳將他踢開溫柔道:「父親,一路好走。」
他又想上前,卻被官兵拖開。
玉水澤笑得雙眼微彎:「娘子真迷人。」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娘子」,這是意味著認可我站在他身邊了?
我溫柔恭維,斟酌了下,「相公」兩字沒有出口:「多虧大人教導有方,這禮物,我愛極了。」
他手指撩瑟了下我掌心,仿佛羽毛劃過,痒痒的。
我一把握住。
有什麼東西好像從心裡噴發而出。
我知道我不該,也不能。
可這一刻有人背後呵護的喜悅,就好似長年累月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突然有個人出現說可以陪你一起走。
哪怕依舊找不到出口,也還是不自主的產生依戀。
若能如此和身邊的人這樣處一世倒也不錯。
我垂眸想著。
司白露在我踢開安哲時看到了我,突然瘋子般衝過來,大喊大叫著「賤種」「髒貨」等詞。
被官兵按住。
者些詞早就聽厭,我瞥她一眼懶得理會。
這種抄家滅族,一般都是男子發配邊疆或處S,女子充入妓坊不得贖身。
等她被送到妓坊,我經歷的一切她都會如數還回。
還有母親臉上那一道傷痕,也要她還。
本來我打算無視她,誰知玉水澤眼裡好似風雨來前般布滿陰霾。
「拔了她舌頭。」他淡淡道。
安雲姬立刻哭著求玉水澤放過司白露,說什麼她都幫玉水澤拿了印章什麼的。
我一愣,原來一月前就已經開始布置了。
玉水澤隻是玩著他那玉穗子,眼裡是隻有我能看懂的厭惡,顯然不想理會。
我笑笑,上前抓住那玉穗子。
早就好奇了,玉是絕世好玉,可那穗子是不是太老舊了。
玉水澤卻道那是他的「幸運穗子」,丟不得。
我看著上面血跡未徹底洗幹淨的地方,一本正經表示贊同。
安雲姬見我們根本不理她,臉色徹底灰敗,有些神經地念叨:「騙我的,都是騙我的。」
突然,司白露掙開官兵,發出一道悽厲的喊聲:「玉水澤,你個閹人不得好S!」
那一刻,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下來。
我看到玉水澤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錯愕和脆弱,然後轉為陰蟄。
官兵們全都跪下去,恨不得沒長耳朵。
經過的百姓更是連滾帶爬急忙逃走。
隻有司白露還在大笑,嘴裡滿是鮮血,癲狂看著玉水澤一遍遍道:「閹人」「沒後代的玩意兒」「和賤種絕配」。
安哲已經嚇暈過去。
而安雲姬更是臉色蒼白如紙,連求情的話都說不出來。
9.
我急忙上前想安慰他,卻看到他揚著比往日還開朗幾分的笑容。
「怎麼了?卿兒。」
我渾身一顫。
對啊,我為什麼安慰他,隻有弱者才需要安慰。
玉水澤厭惡弱者,討厭弱點,痛恨軟弱。
他希望無時不刻的強大。
我松開了手。
他走向司白露,將腰帶上別的匕首拿出。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如此血腥的模樣。
初遇那晚,他其實沒有動手。
而是命令侍衛S了侯府所有陪嫁的人,然後才割毀我的衣服。
那場面已經很令人絕望了。
可現在,他宛如笑面修羅抓著司白露臉頰迫使她張口,然後毫不猶豫地將匕首捅入她口中慢條斯理的割著。
司白露雙目圓睜痛得滿臉通紅,終於開始討饒。
可現在哪來得及。
過了會兒,一塊軟肉從她口中掉落,她已經暈了過去。
玉水澤甩甩手上的血隨意吩咐道:「治好她,城外災民不少,應該會很需要她。」
官兵們得令,將司白露拖走。
我看著好似無事發生般的玉水澤,拉向他滿是鮮血的手撒嬌道:「妾今日想吃燴豬舌。」
他眼神暗暗,笑著應答:「隨你。」
回府後,他帶我去了地牢,有個男人皮開肉綻的被吊在半空堵住了嘴,正「嗚嗚」叫著,容貌看不真切,但我還是一眼認出。
那個毀我清白的家丁,像隻豬猡般吊在空中哭得血和眼淚糊在一起。
想必那夜我哭得也那麼醜吧。
「卿兒想如何處置他呢?」
玉水澤靠在我肩上旖旎道。
我想了想:「袖陽館還缺小倌嗎?」
他笑了聲便擺擺手,決定了他的命運。
但其實我根本不在意這個人的命運。
我在意的是剛才司白露那句話。
那句「閹人」,徹底摧毀我們之間薄弱的愛戀。
「娘子」這個詞隻是短暫的出現了半日便結束了。
回到房間,我倆都仿若無事發生,同往常一樣吃飯。
吃完後,他去處理公事,我在房間學習。
待到下午,他來考教我功課。
隻是晚上他說有事,不能陪我一起睡了。
我叫他不用擔心,然後坐在床上。
今晚月色很好,房內好像有一層月光織好的薄紗,增添幾分朦朧。
我實在睡不著,便披上外衫在府內晃悠。
隻要我不去書房,不往外逃,暗衛不會管我。
想找母親,卻又怕她擔心,隻好往偏處走。
突然,我聽到那早就廢棄的院子有動靜。
鑽進去後發現果然是玉水澤。
他周邊全是酒瓶,坐在地上靠著樹一壺接一壺。
看到我睜著迷愣的眼看了半天才如幼童般傻笑道:「咦?你怎麼來了?」
我看著他衣衫錯亂,滿眼迷離的模樣,心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故意兇道:「為什麼不叫我!」
兇完我就愣住了。
什麼時候我都敢對他這樣放肆了?
他醉得厲害,完全沒察覺到我的僭越,迷茫片刻,垂下頭委屈道:「怕你嫌棄我。」
我不知該表現出什麼樣子,隻好坐在他身邊也靠著樹,撿起剩有酒的壺喝了口。
真烈。
他喝了這麼多?
「咱倆誰有資格嫌棄誰呢?」我又喝一口無奈道。
這麼烈的酒喝醉,估計明天什麼都不記得。
他倚在我肩上,少了分疏離,多了分依賴。
突然我覺得,他其實和我一樣孤單。
我還有母親,可他誰都沒有。
這世道毀掉就好了。
真想生活在一個百姓也可以像人一樣活著的年代。
我蹭蹭他腦袋。
他看著雙手呢喃道:「這個,還有身體都充滿罪孽,我會下地獄的。」
我嘆口氣笑道:「那作為你幫忙出氣的回禮,我便陪你一起下地獄吧。」
他睫毛顫顫,隨後傳出均勻的呼吸聲。
我撫向他毫無防備的臉,即使在夢中也帶著那副面具,唇角勾著,明明心裡的苦要溢出來了。
想更了解他。
我拉拉他嘴角,不想讓他在夢裡也假笑。
想著天氣也還好,便將酒瓶踢開把他放到地上,撿來被他扔到一邊的披風蓋上。
臨走前,我吻吻他的眼睛。
不知為何,今夜的他讓我有幾分熟稔,真是奇怪。
自嘲笑笑便原路返回。
隻是我剛走出大門,躺在地上那人便睜開雙眼,裡面一片清明,沒有半分醉意。
10.
回到房間,我突然想到:玉水澤是不是裝醉?
若是,那我表現的應該不差吧。
用早膳時他壓根沒提昨夜的事,還一副頭痛的模樣。
我想他確實不記得了,有點可惜。
十日後,侍衛來報,說司白露S了,屍體被野獸叼走。
我點頭不在意的擺擺手,繼續研究手上的書。
闲暇時才發現,玉水澤已經很久沒碰我,連睡覺都不一起了。
這可不行。
當夜,我不S心的爬他床,他隻是拍著我的頭叫我乖乖聽話。
轉臉將我安置在離他有點距離的房間。
慢慢我也習慣了,開始在其他地方尋找對他有用的地方。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兩年過去但還是有什麼悄悄變了。
他待我更加嚴格。
不僅安排管家輔導我府內事務,還親自指導我處理不當的事。
連奏折都會給我看,並通過奏折內容告訴我上奏之人的實際目的,弱點,能力,心性如何。
我驚訝他連邊陲小官都了如指掌。
同時感嘆,皇帝真的是每日什麼都不做就是沉迷玩樂,若不是玉水澤,這皇權早就變了。
而且,玉水澤做事越來越不避我。
甚至有時我懷疑他是故意將他做的那些陰私之事攤給我看,像是在引我嫌惡他。
可笑,我也不是什麼良善之人,莫名其妙。
我置之不理。
幾次後他好像也失了興趣,但卻對我越來越冷淡。
還不如之前虛情假意時親昵。
明明府內一應大小事務都交由我做,這應該代表著信任。
細想原因,我覺得還是他被司白露那句「閹人」刺激得厲害,於是將心思都放到打理事務與看書上。
同時,更加全面的了解了這個朝代的模樣-千瘡百孔,積重難返。
自先帝時期貪汙之風盛行,到如今十幾年地迅速發展,權臣各自為政,可以說是滿朝都是貪官汙吏。
百年世家更是坐擁大片沃土資產,利益層層盤繞,牽扯國脈。
民間勢力也愈發強大,已經難以壓制。
各地揭竿而起。
兵權,世家,民間勢力糾結在一起。
稍有不慎皇權就會被反噬。
說實話,毀去算了。
搞不懂玉水澤護著這岌岌可危的朝代做什麼?
甚至不惜用「第一奸臣」的名義做靶子,同時糾集三方火力,讓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而不是皇權。
這樣隻要皇上還在,這天下就還能維持住統一的假象。
是為了權力?
也是,做到他這樣的位置確實很難放棄。
我看著最近的文書,民間勢力中,以前宰相之子宮煜軒呼聲最高。
他家世代忠良,前宰相更是為國為民。
可這種人在亂世動了太多人利益,注定要被抹S。
抹S他的就是玉水澤。
一家三百六十一口,滿門抄斬,血染午門。
聽說當時壽城百姓哭聲都能震穿雲霄,整整三日才消下去。
可沒想到宮煜軒竟然活著,還打著清君側的名義。
府內遇到的暗S也越來越頻繁。
就在剛才,玉水澤被刺傷,所幸傷得不重。
他見我擔心的樣子隻是隨意擺擺手,說「S不了」,便繼續看那小山般的公文。
大夫則在一旁給他縫合傷口。
我回到房間越來越不安,看著桌上的勢力分布,總覺得玉水澤其實在計劃什麼,而我也是棋子之一。
好似兩年前,他在馬車雲淡風輕落下一子。
當時我以為他吃掉的是「侯府」,可隨著棋藝進步,我開始疑惑。
那樣缜密的布局,環環相扣,層層遞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