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小說
第1章
我是巫醫谷谷主之女,為救當今太子,將自己的雙眼換給了他。
太子信守誓言,登基之日力排眾議封我為後。
世人都說他被我這個盲女迷了心智。
卻不知他在人前賜我尊榮,人後卻用酷刑將我折磨得生不如S。
萬幸,再精妙的巫術也有時限。
三年之期將至,我也該收回自己的雙眼了。
1
南楚皇宮有座玲瓏塔,塔頂明珠如月皎潔,為世人贊頌。
Advertisement
隻是他們不知,這塔裡卻夜夜鮮血淋漓。
被掛滿倒刺的長鞭抽在心口時,我的喉嚨已經嘶啞,再發不出叫聲。
盲人無法用視線預判危險,所以疼痛感是加倍的。
血腥濃重的漆黑中,一聲尖細的佞笑在我耳邊響起。
「皇後娘娘,這倒刮血肉的鞭子最是折磨,就連那些犯了重罪的男人都受不住,何況您呢。」
「老奴勸您還是說出巫醫谷的位置吧。」
我SS攥著染滿鮮血滑膩的鐵鏈,艱難地開口。
「都說了無數遍,我早忘了那裡的路。」
「你要動手就快些,少費唇舌。」
這時,一道低沉陰寒的嗓音響起。
「既然她嘴硬,那就換了烙鐵來。」
「燙掉幾層皮肉,自然什麼都能想起來。」
成婚三年,我對蕭臨的聲音最是熟悉。
哪怕不開口,我也知道他剛剛一直站在牢房角落,愉悅地看我受刑。
那個曾輕柔吹去我指尖木刺,為我一滴血珠而心疼不已的男人。
終究是不在了。
2
掙扎著抬起頭,我睜著空洞無神的眼,流出早已無人心疼的淚。
耳邊傳來噼裡啪啦地火星爆裂聲,下一瞬,滾燙炙熱的鐵就被按在了我的胸前。
我撕心裂肺地慘叫,幾乎咬斷舌頭。
生不如S的疼痛裡,蕭臨的嗓音如同噩夢回蕩。
「宋景,這玲瓏塔裡的手段多得是,我有的是時間陪你耗。」
待蕭臨走後不久,我身上的鐵鏈也被解開。
太醫沉默著為我包扎傷口,宮人們為我梳洗更衣。
晨時,一身是傷的我被送回了鳳藻宮,等待眾妃請安。
香風陣陣,那些輕柔嬌俏的請安聲此起彼伏。
「皇後娘娘今日的氣色可真是不錯,和這雪景很是相襯呢。」
「是啊,娘娘豔冠群芳,尤其一雙眼睛最是漂亮了。」
「昨日新春宮宴,有煙火升空,美輪美奂,娘娘未能出席真是可惜。」
在眾妃的聲聲譏諷裡,我始終如木偶般安靜地坐在原處。
手卻狠狠攥著,掌心滿是忍疼冒出的冷汗。
就在這時,門口太監高聲一句,「玉妃娘娘到。」
眾妃紛紛起身,一反剛剛待我的鄙夷,個個謙卑有禮起來。
雖隻在妃位,但沈玉如是丞相嫡女,和蕭臨青梅竹馬,如今又代我執掌鳳引,已是眾人心中真正的皇後。
身上傷口崩裂開來,我終究難忍鑽心的痛楚,暈倒在地。
失去意識前,眼前閃現阿娘痛苦不忍的臉。
「景兒,痴心最是害人,娘隻願你此生不要後悔。」
3
一陣過於濃苦的氣息將我嗆醒,我掙扎著要起身,卻被狠狠捏住雙頰。
下一瞬,滾燙的湯藥順著我的喉嚨,如火液滾下。
「咳……住手!」
我費力掙扎著,喉嚨燙得湧出血腥,卻抵不過那人的力氣。
恍惚間,我依稀瞥見一抹模糊的玄色。
「宋景,想S沒那麼容易,把這藥給朕乖乖咽了。」
玄色的旁邊,又出現一抹模糊的雪白。
「陛下,如今燕王虎視眈眈,騎兵南下。」
「依臣妾看,不如砍下宋景一臂,送至當初您受傷的山澗處。」
「或許巫醫谷的人見了,會被引下山來。」
這道清冷卻難掩恨意的聲線自是沈玉如,除了蕭臨,宮裡隻有她喚我的全名。
她怪我搶走了屬於她的後位,可我又何嘗不是被蒙騙至深?
我自幼生在巫醫谷,與世隔絕。
一日偷偷溜到山腳捉兔子,救回了雙眼受傷的蕭臨。
他說自己是南楚太子,被奸佞小人毒瞎了雙眼,才流落至此。
彼時多王紛爭皇權,阿娘身為谷主,早就立下規矩,不許巫醫谷的人出谷入世,更不許卷入朝堂之爭。
可我卻在朝夕相對裡愛上蕭臨,不舍讓他的雄心壯志化為泡影。
於是我日日跪在阿娘面前,祈求她醫治蕭臨,哪怕要用自己的一雙眼去換,我也甘之如飴。
萬般無奈之下,阿娘讓蕭臨立下重誓。
一是要他娶我為正妻,愛我護我一生。
二是換眼之術完成後就帶我離開巫醫谷,永世不許折返。
蕭臨當即應允,溫柔深情地牽住我的手。
「此生此世我都會與阿景共看山河,恩愛不移。」
「若違背此心,必短折而S。」
那夜也是同樣的痛苦不堪,阿娘含淚施術,將我眼中光明換給蕭臨。
從此,蕭臨又變回那個懷有野心,睥睨天下的太子。
而我則陷入無盡的黑暗,步履蹣跚,成了半個廢人。
蕭臨登基後確實信守諾言,封我為後。
可大婚之夜起,他就未曾來過我的寢宮,而是夜夜陪在沈玉如身邊。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他心裡的人並不是我。
對他而言,我不過是一個工具,助他登上帝位,再被他棄如敝屣。
三年過去,我除了還剩下後位的頭銜,活得還不如一條孤魂野鬼。
如今,為了燕王起兵一事,蕭臨又動起了巫醫谷的心思。
他相信,那宛如神跡的巫術能讓他重見光明,也定能將叛軍剿滅。
隻是巫醫谷的位置十分隱蔽,谷周常年有不散的瘴氣圍繞,十分難尋。
於是他夜夜將我吊在玲瓏塔,對我嚴刑拷打。
白日裡又命人送我回宮,忍耐妃嫔們的奚落。
隻為讓我身心煎熬,耐不住折磨後說出入谷的方法。
可他並不知,巫術縱然精妙,卻有時限。
三年已到,我的雙眼再次感知到光明。
而屬於蕭臨的暗夜,也即將到來。
4
沉吟片刻,蕭臨拍了拍沈玉如的手,低聲笑道。
「如兒的計謀甚好,那就聽你的,斷這罪婦一臂。」
「來人,將……」
「陛下,您怎麼了?」
就在這時,蕭臨忽然一陣暈眩倒在地上。
沈玉如心急如焚地大喊太醫,我則趁機將塌邊兩個瓷瓶收進懷裡。
按照記憶,我記得它們一個是吊命提氣的參丸,另一個是止血化淤的藥膏。
當晚,蕭臨始終沒有醒來,沈玉如隻好讓人先將我關進玲瓏塔中。
之前被拖來時,我的視野裡隻有一片漆黑。
如今卻能勉強辨認忽明忽滅的火光。
蕭臨不在,太監們也比往日懈怠。
我假意摔倒,將藏著的兩瓶藥扔進隔壁牢房的草垛中,之後難免多捱了幾鞭子。
再到清晨,群妃參見後,隻有沈玉如一人並未離去。
她悠哉地坐在那裡品茶,命身旁的侍衛將我押在地上。
「陛下一夜未醒,思來想去,本宮還是應替他先行處置你才是。」
「來人,將她的右臂砍下。」
「慢著!」我攥著地毯,眼裡是一片越發清晰的牡丹紅,「光是砍我一臂未免不夠痛快。」
「你若真有膽,就將我關進鐵籠,掛到京都的城牆上。」
「到時眾目睽睽,口口相傳,也不怕巫醫谷的人不知。」
「萬一有誰來救我,你們擒了便是。」
沈玉如愣了一愣。
「宋景,哪有人肯受如此屈辱,你怕不是在诓我?」
冷冷笑著,我勉強撐起身子。
「一個目不能視的盲人,又能如何報信。」
「隻是將S之人,想再聽聽那人間的繁華罷了。」
「怎麼,玉妃娘娘是怕陛下醒來責怪,所以不敢嗎?」
將滾燙的茶水潑到我臉上,沈玉如憤怒道。
「陛下與我兩小無猜,豈容你在這裡挑撥離間!」
「既如此,我就成全你這賤婦!」
說罷,沈玉如當即為我編織了在後宮施行巫蠱的罪名。
正午時分,我便被關進鐵籠吊上城牆,出現在萬民面前。
人們聚集在下面對我指指點點,場面熱鬧非凡。
一國之後本該如神明般垂憐世人,如今卻形同喪家之犬,這場面千百年來難得一見。
還有些起了捉弄心思的人們朝我的方向扔爛菜葉雞蛋,比誰砸得更準。
刺目的光影下,我努力睜著眼,在那群嬉鬧中看見一抹碧色身影。
我怕被察覺,隻能輕輕做了個手勢,示意她不要管我,快些離去。
待那抹碧影消失後,才安心頹然地靠在籠邊。
當初離開巫醫谷前,阿娘曾叮囑我,這換眼的巫蠱之術隻能維持三年。
三年後若是蕭臨還真心待我,她會命人潛入京都,將換眼的術方傳給我。
若他負心薄幸,我就此也能回到谷中。
可阿娘雖疼我,我卻不能牽連巫醫谷。
谷中不過上千人,若起了衝突,絕對難與蕭臨的數十萬大軍抗衡。
為今之計,我必須快些想出自救之法。
也要永遠除去蕭臨這個後患。
5
隆冬時分,人們凍得受不了,紛紛散去。
我卻隻能穿著單薄的衣衫,跪縮在籠中瑟瑟發抖。
沈玉如不許人為我送上衣衫吃食,大概想看我活活被凍S在城牆之上。
直到傍晚,我渾身已近僵硬,隻剩下最後一口氣時,一個宮女匆匆趕到。
「陛下醒來,急著要見皇後娘娘!」
隻這一句,我就知道,蕭臨的半條命已經踏入了閻羅殿。
才被帶到欽安殿門口,我就聽到殿內蕭臨夾雜著痛苦的怒吼。
「朕的眼睛好痛,宋景呢?!宋景到底在哪?!」
「再不帶宋景來,朕砍了你們這幫狗奴才的腦袋!」
沈玉如試圖柔聲勸慰,但根本無用。
直到我的出現,才讓蕭臨的聲音透出得救的欣喜。
「景兒,朕的眼睛太痛了,那幫混賬太醫個個都沒法子,你一定能幫朕是不是?」
蕭臨的聲音裡有一絲懼怕,隻因這痛不欲生的滋味讓他想起了三年前。
那時,他的雙眼在劇痛中一日日徹底失明。
是我陪在他的身邊,為他熬藥,幫他緩解疼痛。
否則,他連幾個時辰都撐不過去。
我把住他的脈搏,沉思片刻。
「陛下近日憂思過重,才勾出體內殘存的餘毒。」
「解是能解的,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需要一味乾連草作引,這種草藥生於陰湿之地,葉脈過小,極難尋得。」
聽了我的話,太醫無奈地匍匐在地,稱御藥房確實尋不到此藥。
蕭臨劇痛之下,一把抓住我的雙臂。
「景兒,我記得你幼年起就在巫醫谷採摘百草,哪怕閉著雙眼也辨認得出味道。」
「朕答應你,隻要你替朕找來這藥草,治好朕的雙眼,朕會加倍補償你的。」
沈玉如焦急開口。
「陛下,小心這賤人有詐。」
可蕭臨安根本聽不進去,他痛得渾身顫抖,將我當成絕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
而我也假意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
「其實我曾在一個地方依稀聞見了乾引草的氣味。」
「在哪裡?」
「玲瓏塔的牢房。」
我的話讓蕭臨安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可很快,他就咬著牙撐起身。
「來人,陪皇後娘娘去玲瓏塔牢房尋藥。」
轉過身時,我的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那玲瓏塔確實藏著一味乾引草。
卻也藏著一道能置蕭臨於S地的催命符。
6
再次踏入玲瓏塔,我的身份已不是犯人。
太監們不敢再拖拽,而是扶著我一步步走進去。
我憑借記憶,指著受刑牢房的牆角,讓他們去採摘那靠牆生長的草葉。
目光裡火光搖曳的姿態越發清晰,我又緩緩抬頭,朝向隔壁牢房。
「那裡的牆邊大概也有,你們扶本宮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