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給哥哥建廠，嫌棄滅火器太貴，進了一大批劣質滅火器。

 

聽說廠裡資金不足，我拿著錢去找他把滅火器換掉。

 

他卻指著鼻子罵我不會勤儉持家。

 

「有這錢還不如給你哥多請幾個老總吃飯。」

 

一朝起火，我和哥哥被困火場，滅火器卻S都打不開。

 

他拼著命把哥哥救出去之後，折返回來。

 

帶走的不是我，是我帶來的錢。

 

而我倒在火場的時候，聽見我爸說：「沒事，踩著你妹妹出來，她S了就S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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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來一世，我握緊手裡的卡轉身就走。

 

「對，這錢確實不該用在你們身上。」

 

1

 

我回到了我爸買劣質滅火器的那一天。

 

「哎對對對，王總，下次還有這樣的貨你還找我哈。」

 

他抱著手機點頭哈腰，身邊是剛剛送來的一批滅火器。

 

我哥學習不好沒再上學，整日無所事事，我爸心疼他，自己出資出力給他建了一個廠。

 

滅火器廠。

 

剛才，他給我訴苦說家裡資金不夠，我顛顛拿著卡跑過來。

 

就他和客戶一個電話的功夫，我把前世的事一一回憶起來。

 

「你拿多少錢過來的？仨瓜倆棗的可不行。」

 

見我愣神，我爸朝我揮了揮手。

 

「爸，我不是來給錢的。這不是廠裡沒錢，我怕之前借給我哥的他還不上，今天來要點。」

 

「欠我的一千萬什麼時候還？」

 

2

 

「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錢給你哥了他還不會還嗎？」

 

煙霧繚繞的茶室，面目全非的父親。

 

我和哥哥是我爸一手帶大的，家從逼仄的出租屋換到寬敞的大平層。

 

他做生意，整日忙得不得了，我就和哥哥相互照顧。

 

我們一起長大，有我哥一份的東西必然有我一份，一直以來我以為在我爸眼裡我們是一樣的。

 

直到那天起火，我和哥哥急得團團轉，滅火器也是擺設。

 

當門從外面踹開時，爸爸仿若天神降臨。

 

「走！」

 

他一把拽住我哥，遞給他一塊湿布，拿手給他護住一片天。

 

沒分給我半分眼神，我傻傻站在原地。

 

還在想，把哥哥救出去了就好，能救一個是一個。

 

後來，房梁上的柱子狠狠把我砸倒，火馬上要燒到我這裡時，父親再一次出現了。

 

我朝他伸手，理所當然以為這次該我了。

 

他卻一手抓起我帶來的卡，轉身離開。

 

幹淨利落，不見半分猶豫。

 

我在想，爸爸是沒看到我嗎？

 

我聽見他和哥哥說：「沒事，踩著你妹妹出來，她S了就S了。」

 

哦，不是的，原來他知道我在這裡。

 

大火爬上身體時，我仿若重生。

 

3

 

和爸爸相持不下，我轉身找來了廠裡的車間主任。

 

「這批貨，我爸要送到哪裡？」

 

「富源小區。」

 

怪不得，前世火災之前我聽到我爸不知和誰的電話。

 

「放心吧，他們查不到的。查到就說是住戶自己換成劣質的，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在那通電話之前，富源小區發生了一場火災，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太太S在了除夕那天。

 

見我和車間主任交談，爸爸以為我要挖跑他的車間主任。

 

「怎麼？錢要不到，來要廠？這廠是你哥的，想都別想。」

 

我自然不稀罕這年年虧底的廠子。

 

「那不是，我哥的就是我哥的。但是爸，您一向是一碗水端平，我那還有個項目，您給投點錢唄。」

 

爸爸臉色一沉，不高興了，卻不好再說什麼。

 

「知道了，我手裡有錢了就給你。」

 

「別等有錢，爸你看海邊那套別墅？哎，您一直待我和哥哥一模一樣，一套別墅可趕不上這廠子。」

 

「行了行了，拿走。」

 

目的達成，哪有什麼項目。

 

我隻記得，富源小區的採購商最喜歡收集海邊別墅。

 

4

 

「是你？」

 

此時此刻，我坐在富源小區採購商的辦公室裡，和她面面相覷。

 

一張熟悉到不行的臉，中學時期的班主任。

 

「你這麼看出來是我？」

 

「您是我記一輩子的老師。」

 

葉笛，我最喜歡的語文老師，也是我最喜歡的班主任，沒想到現在她辭去工作，當上了富源小區的採購商。

 

對著這張臉，我想要賄賂她的小心思有點蔫下去。

 

不行，劣質滅火器不能再賣給任何一戶人家。

 

我把這些事合盤託出，葉老師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看。

 

我才知道，這小區住的大部分都是空巢老人，要是起火了，滅火器又用不了就隻能等S。

 

該S，劣質滅火器和S人利器沒有任何區別。

 

從和葉笛的談話中知曉，我爸賣給他們的價格遠高於市場正常價格，大家根本不會聯想到這會是劣質滅火器。

 

越說越氣憤，葉笛恨不得把手裡的茶杯扔到我爸臉上。

 

一個電話過去，「從得利廠進的那批貨，跟他們說我們不要了。」

 

很好，海邊別墅沒送出去，還碰上了許久未見的老師。

 

消息傳到我爸那裡，他暴跳如雷。

 

聽車間主任說，「今天老板碰上路邊的狗都要罵兩句，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晚上回家時，我看見我爸坐在沙發上一個一個電話撥過去，阿諛奉承，點頭哈腰。

 

看到我進門，開口一句，「把前幾天給你的別墅還給我，我要拿去送人。」

 

顯然，他也打聽到葉笛老師最愛海邊大別墅。

 

「我賣了。」

 

賣了自然現在就很難買回來，況且葉老師打定了主意，任我爸找來什麼人都無濟於事。

 

富源小區的單子黃了，廠子裡的工資發不下去，工人們集體鬧辭職，我爸忙得焦頭爛額。

 

本以為這件事到此結束，沒想到他卻真真想要吸幹我的血。

 

5

 

就在富源小區的事之後，我接到了秘書通知，說是我爸以我的名義讓公司把滅火器全換成我哥廠裡的。

 

每層樓的滅火器全部換成我哥廠裡的。

 

別人不知道，我爸不知道嗎？

 

我公司一半都是殘障人士，要是發生火災，後果我不敢想。

 

「再去買一批滅火器！」

 

整個大樓不能讓這劣質滅火器毀了。

 

「那新買的還要留嗎？」

 

「留！」

 

我爸真是闲得沒事做了。

 

轉身我給葉老師撥電話，我爸的大孫子跟我之前一個學校，那裡面全是葉老師之前同事。

 

學校也該換一換滅火器了。

 

次日，我帶著侄子學校的採購單到了我爸辦公室。

 

白紙黑字，思源小學滅火器採購單。

 

我爸的表情相當精彩。

 

這是在富源小區後，除了我公司那單外的第一單。

 

你說，孫子和兒子，哪個重要？

 

6

 

老板椅上，我爸煙一根接一根的抽，旁邊的富貴竹蔫得厲害。

 

我就坐在他對面，微微笑著，很是期待。

 

良久，他接下手上的單子，籤下名字，墨濃得要浸出來。

 

我暗自一笑，還是兒子重要。

 

但我爸兩個都沒選。

 

因為很快，侄子班主任收到了侄子的退學申請。

 

原來他也知道劣質滅火器是會S人的。

 

學校裡的滅火器是不可能換的。

 

但是，買都買了，不如放回廠裡吧。

 

廠裡生產線上有幾個拿來裝裝樣子的真滅火器，前世我距離那太遠，不然還有幾分活路。

 

我看那也是多餘的，剛好把這換掉。

 

這下，整個廠裡都沒有一個好的滅火器了。

 

算算日子，那場火也不遠了。

 

7

 

我沒想到的是，先起火的不是廠子，而是學校。

 

壞消息，侄子的退學申請沒被通過。

 

好消息，上次的採購單子是真的，不過我給換的是業內口碑質量最好的廠子的滅火器。

 

接到消息的時候，葉老師正在和我吃飯。

 

因為葉老師家裡背景雄厚，在學校裡一向就是有話語權的主兒。

 

學校起火了有些老師急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通電話打到葉老師這裡。

 

我們趕到現場時，那裡已經圍了一大圈人。人海裡，我看見了我爸和我哥。

 

我哥眼睛通紅，SS盯著裡面，手抓著警戒線，整個人在顫抖。

 

我爸蹲在地上，手上的煙燃著，他往下緩緩吐了一口氣。

 

卻被在一旁的其他家長一把奪下手裡的煙，踩在腳下狠狠碾壓。

 

隻能說，幹得漂亮。

 

我爸呆滯著，跟剛睡醒一樣抬頭看奪下他煙的家長，默默地沒說話，把頭又低下去了。

 

看到他時，我好想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

 

是自責，是後悔。

 

還是前世對我那樣冷漠，和理所當然。

 

依稀記得，他原來也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爸爸。

 

以前家裡沒錢的時候，他外出一出去就是一整天，我和哥哥上學放學都看不到他。

 

可每當我們留著燈等著他回來時，他總是帶著一身的疲憊和兩手的零食，像一個打獵回來的獵手。

 

那時的父親，在我眼裡是英雄。

 

後來，我在無數個奮鬥崩潰的夜裡，總靠著那個想法重新振作。

 

「嘿，林依，你記住，你以後是要給爸爸買大房子的。」

 

大房子有了，我也和爸爸哥哥生活在一塊，哥哥建廠子缺錢，我給；爸爸資金周轉困難，我給；侄子上不到好學校，我喝的胃出血也給他爭到一個名額。

 

所以，我到S也沒想明白，為什麼我會被拋下？

 

現在，學校的火勢越來越大，現場的氣氛也越發沉默。

 

是壓抑著的，即將爆發的情緒。

 

我轉頭看向葉老師，這位在三尺講臺上堅持了幾十年的老師，此時眼裡含淚。

 

紅色邊框眼鏡下是一雙包含慈悲的眼。

 

直到……一道道身影從火光中走出，手裡抱著一個個孩子們。

 

幸好，無一人傷亡。

 

後來，聽消防員說，校園裡的消防設施做得很好，尤其表揚了這次派上大用場的滅火器。

 

那一刻，我無比慶幸自己給換了最好的滅火器。

孩子們的安全永遠放在首位。

 

侄子出來時，我爸抱起他，腦袋SS抵在侄子的肩窩，手上青筋暴起。

 

不難看出他心裡的洶湧。

 

所以，前世的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就該S在火場中。

 

火舌舔舐身體的痛苦就該是我的報應嗎？

 

直到前世那場火再次出現我眼前，我才明白前世到S都沒明白的事。

 

8

 

這場火來得比之前要快。

 

正午時分，廠子燃起了火。

 

而裡面，困著因為侄子學校事件趕來和我爸商量定下訂單的老總。

 

這是一大筆生意。

 

與前世不同的是，這次困在裡面的是我爸。

 

在外面的，是我和我哥。

 

在電話裡聽到我哥顫抖的聲音時，我夢回小時候舔舐蛋糕的快樂。

 

那時我們窮得買不起蛋糕，我哥就背著，偷偷自己做了個蛋糕。

 

很醜，很甜。

 

昏黃的燈光下，哥哥稚嫩的臉近在眼前，他顫抖著聲音給我唱生日歌，「妹妹，以後我每天都讓你吃上最好的蛋糕。」

 

我不知就這樣度過了多少個生日。

 

聽著哥哥的聲音，我沉浸在回憶裡，直到他的一聲嘶吼把我拉回現實。

 

廠子……塌了。

 

這就意味著，外面的人不好進去，裡面的人隻好自救。

 

等我趕到現場時，外面圍了一大圈人。

 

「怎麼這麼久還沒滅火？」

 

有人提出疑問，旁邊的神色遮掩地拉了拉那人的袖子。

 

「誰知道呢？說是廠子建得不合規，外面早塌了，消防員正想辦法呢。」

 

消防員正在和我哥商量辦法，現在就算外面的大火滅了，進去搜救也需要不少時間，所以最好是靠裡面人自救。

 

我哥低著頭不敢說話，隻有微微顫抖的肩膀訴說他的無助。

 

「你們不是滅火器廠嗎？」

 

一句話，讓我哥抬起頭來，通紅的眼圈盡顯掙扎。

 

所以……他也知道這整個廠子裡都是劣質滅火器。

 

所以……他眼睜睜看著我爸把這些根本用不了的滅火器送到那個全是老人的富源小區，送到我的殘疾人公司，送到自己親兒子的小學。

 

我沒忍住，直接上去扇了他一巴掌。

 

喪良心的東西！

 

9

 

重來一世，我從未把仇恨放到我哥身上。

 

我一直覺得，在那場火裡我哥被救出去真是千恩萬謝。

 

記憶裡，我哥一直是個心地柔軟的人。

 

小時候我們一同喂養的野貓，偷偷給我做的蛋糕，哪怕因為成績不好被老師勸退，他仍是一副溫柔的模樣。

 

現在，火光照耀下，我卻看不清他的臉色。

 

我的家裡全是惡魔。

 

葉老師趕到時，我正拎著他的領子質問我哥，黑色的高跟鞋踩在他腳上。

 

「你全部都知道！」

 

很用力，但我哥卻一聲不吭。

 

他越不說話，我越覺得心冷。

 

見場面僵持，葉老師慌著把我拽住，一把抱住我，摸了摸我的腦袋。

 

這個廠子的事我都和她講過，她自然也明白我。

 

她把我拉到一邊，塞給我一塊糖果，「沒事的，你不都彌補回來了不是嗎？」

 

就像當初我一直考差後老師安慰我的模樣。

 

葉老師還是那個笑意彎彎的葉老師，笑容裡有巨大的力量。

 

場外，消防員還在為了救出我爸他們浴火奮戰，熊熊的火光讓正午變得更加炙熱。

 

眼見著，他們臉上的汗水雨一樣滴下來。

 

更多的，身上的汗水匯集到腳底，每抬一步都是莫大的折磨。

 

他們說，隻要裡面的人能靠滅火器自救，人大概率能出來。

 

倘若不行，九S一生。

 

是因為相信了這個滅火器廠，他們選擇堅持。

 

火勢越來越大，大到指揮中心的人都來到了這裡。

 

偶然間，我聽到他們說：「要是不是滅火器廠就好了，這樣我們直接衝進去就能把人救回來。」

 

是了，滅火器廠裡有大量的危險化學物質，稍有不慎就會釀成大禍。

 

可是……這廠裡根本沒有那些化學物質，何談不敢動手？

 

我毫不猶豫，邁腿走向指揮者，我要告訴他們真相：「這裡面根本沒有危險化學物質。」

 

本來在一邊不敢再和我說話的哥哥這時卻一把拽住我，「你要幹什麼！」

 

10

 

我眉頭一皺，那裡面是生他養他的父親。

 

是前世冒著生命危險，衝進火場來救他的父親。

 

但現在，從我哥看向我的眼神裡，我看到了歇斯底裡的瘋狂。

 

講出這些，必然意味著廠裡秘密的暴露。

 

但裡面不止有我爸，還有無辜的老總和數以百計的工人。

 

我是恨我爸恨得要S，但從未想著拉其他人陪葬，那是無數條生命啊。

 

緊緊禁錮我的手，SS盯著我的眼睛，和擋在他眼前的發絲，無一不再告訴我——我哥不願意告訴消防員真相。

 

要說，我爸這輩子和上輩子唯一沒有對不起的就是我哥。

 

現在，生生擋了他生路的還是我哥。

 

見我不為所動，眼前人掐住我的脖子，在人群注意不到的地方狠狠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