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欺負爹爹資助的窮書生時，我突然覺醒了。

 

書生是男主，他會在我將他趕走時，被女主救起，然後還考上了狀元。

 

後來他成了權臣，我們家卷入貪汙案時，他將我們全家砍了頭。

 

腦子裡閃過血淋淋的畫面，我瞬間慫了。

 

默默問：現在討好他，還來得及嗎？！

 

1

 

我的及笄宴上，阿爹突然當眾提出，要將我許配給他資助的窮書生陸祁風。

 

那陸祁風不僅是個窮書呆子，家中還有病重的老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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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定下這樣一樁婚事，隻會讓我覺得顏面盡失。

 

我自是十分不願，當堂便鬧了起來。

 

可惜爹娘主意已定，最後我便將所有的不滿與不甘發泄到了陸祁風身上。

 

我日日把他叫來院中，令丫鬟羞辱他，又命令他當眾向我下跪兩個時辰，否則便斷了他娘買藥的錢。

 

陸祁風是個孝順之人，為了病重的娘親，忍著屈辱跪在了我面前。

 

這天，一切如舊。

 

我歪躺在軟榻上，欣賞著陸祁風不堪受辱的模樣，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然後，我做了一場怪異的夢。

 

在夢裡，我是一個話本子裡的惡毒千金。

 

陸祁風和現實中一樣，才華橫溢，深受爹爹看重，被破例收進我林家族學中，和林家族人一起讀書考學。

 

我因不滿父親執意定下的婚事對他百般折辱，最後還想方設法將他趕出了林家。

 

此舉間接害S了他的母親。

 

就當他萬念俱灰之時，被話本中真正的女主角救起，然後還考上了狀元。

 

後來，他扶持九皇子上位，成了盛京城中人人避其鋒芒的權臣，我家卻被人構陷，卷入了一樁貪汙案。

 

我四處奔走想替爹爹翻案，可陸祁風卻在證據存疑的情況下，選擇視而不見，將我林家上下滿門處以砍頭極刑。

 

一顆顆人頭滾落在腳邊的驚悚畫面令我不由得尖叫出了聲。

 

然後，我便猛地驚醒過來。

 

丫鬟已經聽到了我的驚呼，急匆匆上前來將我從軟榻上扶起來。

 

「小姐可是做了噩夢？奴婢讓人去煮一壺安神的茶湯……」

 

我緊緊攥著她的手臂，直接打斷她：「陸祁風呢？」

 

丫鬟一愣，隨即回答：「時辰未到，還在院中跪著呢。」

 

聞言，我直接推開了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院中。

 

初秋的烈日下，陸祁風宛若一竿青竹，寧折不彎地跪在青石板路上。

 

或是聽見了我的腳步聲，他抬眸瞥了我一眼。

 

雖然很快便收回了視線，但我沒有錯過他眼中壓抑的憤怒和冰冷。

 

這樣的眼神，讓我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夢裡那些血淋淋的畫面。

 

我心中一激靈，腿肚子便是一軟，直直地摔撲進了他懷裡。

 

撲面而來的皂角香，讓我下意識忘了撲騰。

 

然而，下一秒，陸祁風便攥住我的肩膀，狠狠將我推了出去。

 

他冷冷地看著我，聲音低啞得像是要S人。

 

「林小姐，陸某已經按照你的意思跪在這感念林家施恩了，你現在這又是鬧哪一出？」

 

「我……」

 

我大腦一空，道歉的話語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祁風哥哥，我錯了。」

 

誰知，陸祁風隻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他目光盯著虛空，清瘦的身形猶如一根堅韌的竹，寧折不彎。

 

「陸某擔不起林小姐這一聲歉，這些年多勞林老爺幫扶，來日陸某必定奉還。」

 

他明明說的是報恩，可聽在我耳中卻像是在說，等著吧，將來我一個個砍你們全家的頭。

 

若夢是真的，那現在的陸祁風，其實已經與隱藏身份的九皇子有了交集。

 

所以讓林家滿門人頭落地這種事，他是真的做得到！

 

夢中那一顆顆滾落在我腳邊的人頭，宛若夢魘一般，讓我控制不住地心魂俱顫。

 

現在討好他，還來得及嗎？

 

腦中閃過這個念頭的下一秒，我就重新撲進了他的懷裡，緊緊攀附著他的脖頸，聲音委屈地示弱。

 

「陸祁風，我害怕。」

 

此言一出，原本想要將我推開的男人動作僵住了。

 

陸祁風斂下眉眼，目光沉沉地審視著我。

 

那雙眼中是我看不透的思量與懷疑。

 

被他這如同鷹隼一般的目光直視著，我幾乎有種自己整個人都被他看穿了的錯覺。

 

半晌之後，他忽然笑了。

 

用一種我十分陌生的語氣低喃：「這世上，居然還有會讓林小姐害怕的東西？」

 

2

 

我感覺他在內涵我，可我沒有證據！

 

「林小姐還打算摟著我多久？你既不願嫁我，又在光天化日下與我拉拉扯扯，清譽還要不要了？」

 

陸祁風很快便恢復了正常，語氣平淡地說道。

 

我愣了愣，腦中浮現出夢中的「我」得罪他的下場，不由得害怕地打了個激靈。

 

我攥緊了他的衣袍，小聲乞求：「你能不能抱我起來？我腿軟了。」

 

這樣，不僅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也可順勢阻止他再繼續跪著了。

 

一箭雙雕，我簡直聰慧極了！

 

我心中正暗喜時，陸祁風卻直接喚來了丫鬟扶我。

 

「林小姐定下的兩個時辰還未結束，恕陸某無能為力。」

 

他鐵了心要跪滿兩個時辰，我隻覺得堵心。

 

我都快怕S你了，哪敢讓你繼續跪著？

 

「我不要你跪了，方才是我一時情急說錯了話，你要是不開心，要不打我兩下出出氣吧？」

 

隻是打過了我，日後就不能再公報私仇砍我們全家的頭了哦。

 

我在心中暗暗地補充道。

 

誰知此話一出，陸祁風看我的眼神瞬間變得凌厲起來。

 

他迅速起身，大步流星走到我面前，攥住我的手腕沉聲質問：「你不是林婉，真正的林婉去哪兒了？」

 

我有些反應不過來，愣愣地仰頭看著他：「什麼啊？我就是林婉啊，我不是我，還能是誰？」

 

陸祁風劍眉緊蹙，沉沉地盯了我半晌，才松開我轉身離開。

 

眼見著把這尊燙手的大佛送走了，我一直懸著的心才緩緩落回實處。

 

又是做噩夢，又是受驚嚇，醒了還得演戲，半天就沒歇過，我嗓子都快幹冒煙了。

 

我趕緊示意丫鬟倒了一杯涼茶給我。

 

連飲三杯，幹涸的嗓子才稍有好轉。

 

「小姐，您早上不還說討厭陸公子嗎？可我見您方才的態度，倒像是沒那麼討厭他了？」

 

丫鬟一邊收起我手裡的空茶杯，一邊試探著問。

 

聞言，我怔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抹苦笑。

 

「鶯兒，你看過那麼多話本，你覺得話本裡的故事會變成真的嗎？」

 

「既是話本裡的故事，又怎麼會成真呢？小姐莫不是又在說胡話了。」

 

鶯兒忍俊不禁，伸手來探我的額頭，想看看我是不是被噩夢驚得發燒了。

 

看著她天真無邪的模樣，我心中幽幽嘆氣。

 

我也不願意相信夢見的事在未來都會成真，可現實中已經發生的一切都與夢中一模一樣，讓我怎麼能不心生懷疑。

 

噩夢中，我林氏一族上百人在那場貪汙案中被砍頭。

 

就算隻是個夢，這代價我也賭不起！

 

不就是討好陸祁風嗎？

 

若是此舉能換來家人一生平安，由我來卑躬屈膝又有何妨？

 

這是一個轉瞬的思量，我心中便有了決定。

 

讓鶯兒伺候我重新梳洗過一番後，我直接去了爹爹的書房。

 

一進門，我便開門見山地表明態度。

 

「爹，我願意嫁給陸祁風。」

 

我的話音出口，餘光才瞥見書房裡還有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可惜話說得太快，已經收不回來了。

 

書房裡的另一個人是陸祁風。

 

此刻，他正詫異地回首望著我。

 

明顯我方才說的話，也被他一字不漏地聽見了。

 

3

 

和他目光相對的瞬間，我險些緊張地咬到自己的舌頭。

 

「你倒是奇了，先前鬧著不願意嫁，如今祁風主動到我面前來推說配不上你，希望我收回婚事之約，你反倒是願意嫁了？」

 

爹爹不疾不徐地開口，打破了我們之間的僵凝。

 

聞言，我臉頰一紅。

 

我走到他跟前，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認錯。

 

「爹爹，我……先前是我不懂事，我錯了。」

 

爹爹瞪了我一眼，故作不悅道：

 

「罷了罷了，將你許配給祁風，本來就是我的一己私願，結果鬧得家裡雞犬不寧，如今你們二人又各有想法，不妨由你們自行決定吧。」

 

爹爹一副不堪其擾的態度，將我和陸祁風一起驅逐出了書房。

 

我回頭瞪著緊緊合上的門，有些反應不過來。

 

事情的發展怎麼與夢裡的情形有些不同？

 

「林婉，你現在又是鬧的哪一出？」

 

陸祁風低沉的嗓音倏然在耳邊炸開。

 

我下意識哆嗦了一下，訥訥解釋：「就是你剛剛聽見的那樣，我願意嫁你了。」

 

「願意嫁我？」

 

他重復著這幾個字，神情間略略掛上了兩分嘲諷。

 

「我倒是想看看，你有多願意！」

 

說罷，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強行拉著我出了林府。

 

帶我在繁華的盛京城中七彎八拐。

 

最後，將我帶來了城中最擁擠，簡陋，髒臭的貧民窟。

 

隻是站在巷子口，那股酸臭難言的味道便控制不住地往我鼻子裡鑽。

 

腳踩的地上沒鋪石板，走過來這幾步路的工夫，這滿地被無數人踩出來的泥水，就已將我幹淨的鞋襪和裙擺都汙得不成樣了。

 

我抬手掩住口鼻，低頭盯著腳下的泥濘，秀眉一點點蹙緊。

 

陸祁風這幾年，便是一直帶重病的母親住在這樣的地方？

 

這麼破敗，生病的人如何能住得？

 

他們竟已活得這麼艱難了？

 

為何不曾向林家求助？

 

我忍不住疑惑地看了一眼陸祁風，盯著他緊緊抿起的唇角，後知後覺想起話本子裡對他性格的形容。

 

清高，孤傲，寧折不彎。

 

母親重病，迫不得已向林家開口，已經將他的自尊踩在腳下了，隻是活得艱難，不是活不下去。

 

他這麼有尊嚴的性格，怎麼可能低頭服軟。

 

也正是這樣的性子，才能得到九皇子的賞識與信任。

 

而我呢？

 

在今天之前，竟像個閉目塞耳的傻子一樣，從未意識到他的處境如此艱難。

 

明明婚事是我爹一意孤行定下來的，我卻因反抗不了長輩，便將所有的不滿一股腦發泄在他身上，我可真該S啊！

 

話本子中，他還因為我的自私，而失去了唯一的至親……

 

所以，他恨我是應該的。

 

想到這些，我的情緒忍不住低落下來。

 

「陸祁風，你……」

 

「嫌棄了？」

 

陸祁風搶著開口。

 

他冷笑一聲，看我的眼神冷中帶嘲，道：「你是尚書府的千金，生來便高高在上，一言一行都有專人服侍，又怎麼見過普通人的日子，如今害怕了嗎？」

 

聽著他毫不客氣的譏諷之言，我垂下了眼眸，心中苦笑。

 

我雖未經歷過，可話本裡的林婉卻是吃過這些苦頭的。

 

若夢裡的一切都是真的，若我「醒悟」之後，還是無法扭轉命運。

 

那麼等將來林家被卷入貪汙案之後，我也會變成這裡的一員。

 

4

 

想到這些，我忽然覺得周圍那些酸臭味，也沒有那麼刺鼻了。

 

我飛快地眨眨眼，掩去眼底的淚光，放下掩著口鼻的手，伸手去抓他的胳膊，悶悶地續上被他打斷的話。

 

「我是想問，你怎麼不走了？你不是要帶我回家嗎？」

 

陸祁風：「……」

 

他啞然兩秒，重新抓住了我的手腕，帶著我朝著他家的方向走。

 

或許是為了故意整蠱我，他專門帶著我走那些泥漿多的地方。

 

等好不容易走到他家院門口時，我穿的一身衣裙，已經被泥點子濺得不成樣子了。

 

看著滿身泥汙，我有些頭大。

 

早知要來這裡，我就不穿鮮豔的衣裙了。

 

話本子裡的女主，可以為了陸祁風心甘情願地吃苦，想來也是一位性情堅毅的女子。

 

因為我頻頻低頭看衣服的舉動，大概讓陸祁風產生了某種誤會。

 

他松開了我的手腕，快走兩步跟我拉開距離。

 

「林小姐，今日猝然帶你來此，是陸某唐突，還請不要放在心上，至於你我的婚事，我心知你願，改日會親自跟老師解釋清楚，你不必憂愁。」

 

聽著他突然生疏下來的語氣，我心中一慌，忍不住有些受傷地質問：「我說了我願意嫁你，你不信我？」

 

陸祁風沉默皺眉。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隻覺得自己今日實在可笑。

 

除了那個夢，現實中我已經對他做過那麼多傷害之舉，竟還妄想著輕易揭過。

 

想到這半月以來，他每日被威脅跪在我院中，受我折辱的畫面，我心中越發酸澀。

 

「陸祁風，這些時日，你所受的折辱皆是我一人所為，我願為此承擔應有的代價，所以你若要怪，可否也隻怪我一個人，不要牽連整個林家？」

 

說完，不等他開口，我便對著他直直地跪了下去。

 

在他驚疑不定的目光裡，我認真道：「我讓你跪了半個月，那我先還你半個月。」

 

陸祁風劍眉緊蹙，目光晦澀地盯著我。

 

那樣的眼神，是我形容不出的詭譎。

 

我甚至生出來一種，他其實知曉我一切意圖的念頭。

 

可是，話本子成真這樣的事如此荒誕，以陸祁風的性格，隻會視作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