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都沒想到，他居然會跟我道歉。

他恨了我五年，也怪了我五年，等到現在，才終於意識到我是真的為他好。

好可笑啊。

我為何會笑得淚流滿面？

是因為今天太冷，冷得我想哭嗎？

他好像還說了些什麼，可我已經不想聽了，不想被他發現我的不爭氣，抬手就掛了電話。

他沒再打來，給我發了長長的小作文，句句懇切地道歉，看得我反而有些惡心。

如果對不起有用，就不需要警察了。

如果殺了人隻需要說對不起，那這句對不起也實在太廉價。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無論他在什麼樣的刺激下跑來跟我說這句話，對現在的我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

曾經的我很委屈，一心想跟他解釋，他卻不聽，硬是認為是我毀了他的一生。

以後，我不會再幹涉他了。

未來的每一天，我隻會為自己而活。

10

時光匆匆，五月初，花倩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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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剛經歷完第三次月考，不出所料，他再次考得一塌糊塗，以前總是年級第一的他，現在再也考不好了。

我們重生的時期很巧，是在年底寒假。

我前世剛大三，學的是中文系，重生後努力刷題，沒兩個月就在書山題海中撿回記憶，一次考得比一次好。

因為努力，我的第三次月考甚至拿到了年級第一，足足甩年級第二四十分，相比前世的年級第十三，進步顯著。

相比於我，我哥就沒那麼幸運了。

前世的他，已經整整五年沒碰高考。

盡管他上的是 985 好大學，考個語文英語並不難。

可他學的是文科，那些需要死記硬背的知識點，沒有人能在五年後還牢牢記得。

偏偏他一回來，就是高三下學期，距離高考隻有四個月，他又整個寒假沒復習，以至於剛回學校的第一個月，就在月考中爆了個冷門。

年級第一丟了，他一口氣，考到了一百名開外。

學校大驚失色，班主任找他談話，他自己也不敢置信，回家了還被我爸媽罵。

他想重新拿起書，卻放心不下花倩兒。

花倩兒一個人在北京，常常哭得很傷心地給他打電話，我哥就每天哄她，天天在那兒表演生死絕戀。

花倩兒覺得，我哥肯定是因為傳銷的經歷才會突然成績大退，所以她一定要補償我哥。

所謂的明星夢，早就因為連累了我哥而再也不提，就算我哥千方百計地撺掇她去，她自己也不樂意。

我哥焦躁又疲倦。

大半夜我起夜時，很多次聽到隔音不好的他的房間裡，傳來他低聲訓斥花倩兒不許她回來的聲音。

花倩兒不明所以，轉頭給我打電話，問我為什麼我哥不讓她回來，難道我哥在怪她，不想跟她好了？

我十分好奇：「你真不想當明星了？」

花倩兒搖了搖頭：「不想了，我把你哥害得這麼慘，我隻想補償他。」

我不由冷笑：「有什麼好補償的，聽上官隴說，要不是他當時攔著你不讓你出去，沒準你早就逃出去報警了，也就他想當然，總覺得會有人救你們，事實上，能救我們的隻有我們自己，你就不要再管了，過好你自己不就完了？」

花倩兒一聽，怒了：「你這人怎麼這麼自私呢！我是真心實意地為你哥好，你可是他親妹妹，你都不關心他嗎？」

「我關心他？」我徹底笑了，「你都不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我憑什麼要關心他？我告訴你，不要說他成績退後了，就算他現在死了，我也隻會原地找幾串鞭炮放一放，以後你們有什麼事，都不要給我打電話，我對你們的事一點都不關心，再見！」

這以後，我就拉黑了她。

她也確實放棄了當明星，等傷好以後，就迫不及待返回了校園。

我每天埋在試卷裡，有關他們的消息，還是時不時地傳入耳中。

還有一個月就要高考了，花倩兒卻根本沒有復習的打算，而是天天在家裡做愛心便當，等到了飯點，就準時守在我哥教室門外。

老師見了她都不好意思再拖堂，不到三天，兩人的地下戀再次提到了臺前。

快高考了，我哥壓力山大。

他前世考了 674 分，穩穩 985，這一世時間緊迫，他原本的打算是花倩兒去北京當明星，等他高考結束，剛好可以考個清華北大在北京團圓。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本事，考個五百分都很困難。

更何況花倩兒還時刻纏著他，他又不舍得打罵。

時間久了，他就擺爛了，覺得考不好也沒關系，跟愛人長相廝守也挺不錯，老師們也就漸漸放棄了他，頗有一種讓他自生自滅的態度，隨他們去。

六月的馬蹄滾滾而來。

我哥不出意外，高考考了 431，這個分數跟前世的他完全沒法比，可他查到成績後，卻摟著花倩兒笑得開懷。

「沒關系，條條大路通羅馬，就算考不上清北，我也能跟心愛的女孩過一輩子，倩兒，我們去同一個大學吧，我們這輩子，以後再也不要分開！」

「好，我們永遠都要在一起！」

花倩兒深情地看著他，含情脈脈。

我作為局外人，真希望他們浪漫的時候可以不要在客廳。

我爸拿刀的手，都快按不住了。

不過，就這樣吧。

反正他們九月就要離開了，以後天各一方，就再也礙不著我的眼。

我的幾篇作文被青年文摘收錄了。

這個暑假，我將參加省會級別的演講比賽，跟五湖四海的學生們分享寫出滿分作文的心得。

這是我前世渴望期盼的成就，現在盡在手中。

真希望時間能快進一下啊。

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立刻就飛奔向舞臺了！

11

十年後，我即將滿二十七，有關我的婚事，千催萬催提上了行程。

這些年來，有個人苦苦追我，可我心頭膈應，總是不肯答應。

一晃，十年匆匆而過。

在他第七次跟我求婚，求我答應他時，我終於鼓起勇氣，點了點頭。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前世就認識的上官隴。

上一世，我短命地死在了五年前，上官隴這個人從未見過，隻聽說他在網上跟我哥的前女友炒 CP 炒得兇，也不知我死以後，他倆是否有在一起。

這一世，我高三那一年，上官隴忽然轉到了我的學校，跟我成了同學，面對他的示好，我不明所以，直到我倆考上同一個大學，他才突然跟我表白。

他說，他喜歡我，請我給他一個機會，當他的女朋友。

可以說當時的我，滿頭問號。

哈？？？

你不是喜歡花倩兒嗎？

他卻很認真地看著我。

「我從沒說過我喜歡花倩兒，我喜歡的人是你，楊昕昕。」

我不理解。

一百個不理解。

他為啥會喜歡我，世上沒女人了？

在我的詢問下，他半遮半掩告訴了我原因，他說，是因為我曾經參加的那場演講比賽。

12

高一那年暑假，我在老師的推薦下參加省裡的演講比賽。

在多次精修下，將我曾經寫的一篇滿分作文改成了演講稿。

那是一篇半命題作文。

請以「假如——」為題，寫一篇 800 字左右的文章，除詩歌外文體不限，文體特徵鮮明。

前世的我學的是中文系，論遣詞造句，寫一篇內容上乘的作文可真不是難事。

可那天看到這個題目時，我突然靈感迸發，就以「假如世界以痛吻我」為名，寫了一首十幾行的詩。

最後兩句，我借鑑了脫口秀演員王勉的名臺詞。

「世界以痛吻我，我不會報之以歌。」

「假如世界以痛吻我，我會扇他巴掌！」

這是一篇以「反擊霸凌」為風格的發瘋文學，語文老師看呆了，反復看了幾遍，就把我喊進了辦公室。

他溫聲細語地問我，是不是有人欺負我。

我低眉順眼地回答，沒有。

其實是有的。

寫這首詩時我的腦子裡全是前世那被折磨的五年，那壓抑難紓的痛苦，都藏在字裡行間。

後來，老師陪我去了省裡，參加那一屆的省演講比賽。

所演講的內容，就是以「反擊霸凌」為主題的一篇演講文，稿子的末尾，我原句不動地讀了這一首長詩。

沒想到這麼囂張的文風，竟讓底下無數個學生喜歡，傳到網上，幾千個學生紛紛留言，說我實在太敢寫了，這是很多學生都不敢寫的東西，我一夜之間，竟成了一個網絡小紅人。

那段時間的我走路都在飄，可把自己牛逼壞了。

之後不久，上官隴加了我的微信，說沒聯系上我哥，問我哥去哪兒了。我以為他是想得到花倩兒的消息，就隨口跟他說了，一來二去，我們就漸漸熟悉了。

我哥跟花倩兒一起上了大專，聽說兩人過得挺滋潤的，一入學就在外面同居，中間因為措施沒做好，流了好幾次產，每次我跟上官隴提的時候，都有種暗戳戳的惋惜。

我特別想說，你放不下的姑娘，別人已經放進去了，你真不考慮考慮，找個正常人喜歡？

可他態度很模糊，一提這個就聊習題作業，我也就尊重祝福鎖死，坐等他們三人撕逼。

沒想到沒撕起來，上官隴直接來了我的高中，還跟我一塊兒上課，去了我的大學。

十分驚訝的我，在大一入學當天遇到了他。

他滿臉無奈地將花捧給我，跟我表白：「我從來沒說過喜歡過花倩兒，幫她治腿是因為她救了我，我跟你認識快三年了，我喜歡的是你啊，楊昕昕。」

哈？？？

怎麼可能？？

……

我拒絕了他。

不止一次。

一開始是以為他在拿我賭氣氣我哥。

因為我哥搶了他的心上人，所以他出於報復找上我。

我拉黑了他，惡心得不行。

他一夜之間就慌了，手足無措，風雨無阻地排隊給我買了幾個月的早餐跟我道歉，我才勉為其難地相信，這一世的他好像真不喜歡花倩兒。

可即便如此，我也還是不肯接受。

現在不喜歡不代表將來不喜歡。

萬一他將來，想起前世呢？

萬一花倩兒覺醒，跑來找他呢？

萬一我哥站在我面前，嘲笑我撿花倩兒不要的男人呢？

這些都是我無法回避的問題。

我沒有必要，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這樣斷斷續續，吵吵合合，可這賊心不死的家伙，厚著臉皮追了我足足八年。

我生理期的時候，他冒雨給我送日夜用的衛生棉與紅糖水。

我寫論文的時候，他默默將一日三餐的飯菜放在我門口。

我出差去外地的時候，他會提前關注好天氣信息，幫我準備好一切所需物品，啰哩吧嗦地一個勁兒叮囑我注意餐飲衛生。

可以說我媽都沒他那麼在乎我。

明明一個大少爺，卻在我這兒卑微成了僕人。

其實他很好啊，優點一籮筐。

他專一，他溫柔，他帥氣，他多金。

他體貼，他善良，他天真，他乖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