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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點小說

第8章

16

聽他這麼說,我也隻能移開眼睛。

一切完成後,他在畫卷的角落裡署下了一行名字。

那是一組復雜、古奧、精深的符號,不同於任何我見過的文字,手指觸碰的時候,忽然福至心靈。

於是,我並無任何滯礙地念出了這完全陌生的字符。

「阿……修……羅。」

也許,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我自然不吝誇贊:「很好聽啊,感覺很有力量......好像神明一樣。」

聞言,對方在面紗後默默睇著我,視線忽近忽遠、忽明忽暗,像一根找不到盡頭的線。

深夜,他將那油墨未幹的畫作掛在窗下吹晾。

幾縷風拂過窗棂,將那畫卷上的人吹得飄飄欲仙——那是即便隱約一個輪廓,也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與美麗。

我隻遠遠瞥了一眼,血條便持續下降,隻得連忙轉開了眼。

這之後,對方坐在窗下,獨自看了許久的畫。

血月高升,隔著窗棂,在地上落下一片醬紅的月光,和著那賞畫的寂寞清影,竟油然有幾分哥特式的浪漫。

在這死亡般靜止的畫面裡,那個人回頭看我:

「謝謝,我很喜歡。」

38、

隔天,玉子和大偉又來找我。

趁著昨夜暴增的好感度,我試探著問裴御:「我可以和他們說會話嗎,就在院子裡?」

對方沒有拒絕,似乎心情很好:「去吧。」

語氣神態,頗為慈愛。

一轉頭,拿捏了他底線的我,直接將兩人帶到走廊溜達——既然同院子可以,那麼院外的走廊應該也沒事吧?

這之後,我們在走廊的地板上席地而坐,我問玉子:「對了,你還記得自己死後的世界嗎?」

女孩面色茫然:「......記不太清了。

「我隻記得在那裡待了很久很久......直到你們把我救回來,我什麼都忘了,就隻記得自己的名字了。」

「是嗎?」

我若有所思:「因為記得名字,所以沒有變成人蛇?」

聞言,玉子緊張地看我:「雪姐,這裡面有什麼說法嗎?」

「當然有。」

我蹲在地上,用樹枝擺出一個個圈圈:「我懷疑,這個世界對死亡有著特殊的定義。」

「定義?」

「舉個例子,你們是怎麼發現我還活著的,還記得嗎?」

兩人面面相覷:「我們看到你的血條又紅了。」

「對,前幾天還是下線狀態,忽然又上線了。」

我將地面上兩個樹枝擺出的圓圈分開:「你們瞧,畢竟不在一個次元,那些怪物無法真正毀滅我們的肉體......

「畢竟這種隔空操作,所得是有限的。

「想象一下,如果你完成了任務,卻發現無法通關,你們會怎麼樣?」

大偉一臉心有餘悸:「我也許,會瘋吧......」

「不是瘋。」

我更正了他的話:「是放棄。」

名字,是最小的自我。

玉子至死沒有放棄自我,這很可能是她能活著回來的原因。

換句話說,「祂」們要的也許並不是單純的死亡,而是我們的精神/靈魂獻祭,是加入,是同化,更是心甘情願的皈依。

用一句唯心的話來解釋就是:

在這個世界,靈魂不朽,則永存不滅。

聞言,兩人都快哭了:「根本出不去,那我們收集那麼多拼圖還有什麼意義?」

「是啊,『祂』們根本就沒想放走我們!」

我搖頭:「不,一個嚴謹而復雜的系統設置,應該是絕對公平的。

「或許,我們還有機會。」

39、

如我所料,裴御在走廊找到我,也隻是輕輕斥了句頑皮,並沒有更過分的懲罰。

於是,我又提出了第二個請求:「夫君,我想去一趟竹林,向兄長請教畫技。」

「不用他,我教你。」

聞言,我坐在角落裡,一聲接一聲嘆氣:「這點要求都不答應,夫君定是不愛我。」

裴御一聽,放下手中畫卷:「什麼是愛,什麼又是不愛?」

我理直氣壯:「你既愛我,又怎會不愛我的自由?」

對方陷入悖論,頭紗下的面容陰晴不定,連室內的陽光都蒙上了一層陰霾。

見他始終不肯,我默默蹲到角落裡,一聲不吭畫圈圈,時不時失落嘆氣。

足足耗了一炷香時間,對方松口了,依舊僵硬地令我天黑前必須回來。

我自然滿口答應。

出門前,還不忘帶上畫,美其名曰求蘇招妹指點。

這之後,我順利叫上了大偉、玉子,趁著天光尚在,風風火火向竹林趕去。

竹林深處,陰風陣陣。

那一襲詭異的白衣依舊在原處飄蕩,不得不說,經歷了之前的腥風血雨,再次見到蘇招妹,竟油然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誰知,感動的不隻我,還有身旁的大偉。

他見到空中那一襲白衣,竟喜得當場大喊,一邊喊,一邊去抓蘇招妹慘白的衣袂:「恩公,是我呀恩公!」

對方一抖,倏忽飄進了精舍,隨之發出一道陰冷聲線:

「你們有何事?」

我對著那緊閉的門扉一揖:「許久不見,兄長可安好?」

「......沒事別煩我。」

見他如此不給面子,我問大偉:「你幹嘛叫他恩公?」

「就是他!是他幫我做的紙人啊!」

見他熱淚盈眶,不似作假,我又轉頭問蘇招妹:「你為什麼要幫他?」

門後人一言不發,安靜如雞。

「不說是吧?」

我一招手,招呼另外兩人席地而坐:「好,那我們就在這等天黑。」

「反正天黑之後,會有人來竹林找我。」

默了半晌,蘇招妹開了門,從門縫裡陰暗地睨著我:「我們向來互不侵犯,如若打破這層關系,會觸犯更為可怕的禁忌。」

我朝他龇牙一笑:「你都不怕,我怕啥?到時我就說,都怪兄長太熱情......」

對方聞言,嘴角一抽。

就在我以為他要使什麼陰招的時候,系統忽然彈出一條組隊申請。Ṫü₃

玩家「蘇招妹」申請加入隊伍,是否同意?

我:「?」

大偉&玉子:「?」

38、

這個反轉太絕了。

畢竟這貨面色死灰,渾身冒血,純純一個詭異向反派 boss,任我想破頭也想不出這個劇情啊。

「所以,你是玩家?」

「算是吧。」

蘇招妹將我們讓進了屋子,自己則躲去了角落裡:「但和你們不一樣,我有一個半開放的管理員系統,可以給角色做一些偽裝。」

都是經常玩遊戲的人,大偉一針見血:「管理員系統?那你是運行遊戲的工作人員?」

「......一半一半。」

對方嘆了口氣:「半年前,有個投資人找到了我,要求做一個特定題材的遊戲,但我隻參與制作,完全不了解核心。

「因為他指定了一切,從模型到劇情,不隻如此,他還不知道從哪裡找了些奇怪的人一同參與遊戲的運營和發布,我幾乎沒有插手的餘地。」

「奇怪的人?」

「沒錯,這些人臉色非常差,看起來都有點病恹恹的......」

他一面仔細回憶,一面斷斷續續往下講:「他們常常在公司裡秘密開會,第二天,投資人就會交給我一個新怪物的模型,他說那些來自他的夢境……」

說到一半,他面上掠過一絲類似猙獰的恐懼:「可是太真了!那些細節,那些設置!他們一次次修改遊戲,簡直就好像要把『祂們』從夢境裡召喚出來一樣!

「我隻是拿錢辦事,也不好拒絕他們,後來,項目很快就竣工了,可遊戲上架之後,情況漸漸失去了控制......」

後來的事情不必再說,遊戲無法正常退出,所有人類玩家都被困在這裡,再也沒法逃出去。

他們在這個世界裡,淪為了怪物們狂歡的餌食。

蘇招妹說著,面上有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幸好我有一部分管理權限,也因此一直勉強隱藏著自己……」

聽到這裡,我立即打斷了他:「既然知道危險了,你為什麼不中止項目?」

聞言,蘇招妹恍惚了一下。

「可能是因為我已經死了?」

話音未落,大偉和玉子不約而同躲在了我身後,我點點頭:「仔ŧũₖ細說說?」

蘇招妹一張白臉面無表情:「在公司測試遊戲的時候,我忽然犯了心梗,壓根就喘不上氣,但是遊戲在加載,我卻登錄成功了。」

「有沒有可能,你還活著?」

蘇招妹搖搖頭,神色間掠過迷惘。

「我不知道。」

「那麼,告訴我你們公司地址。」

「什麼?」

「如果你死了,我去幫你收屍;如果你還活著,那又是另一個選擇,作為交換,你要幫我們出去。」

「......」

沉默良久,對方抬起一雙泛起血絲的眼:「這就是你的條件?」

「不止。」

我拿出那張畫卷:「我還要你幫忙把這張畫拓在我臉上。」

蘇招妹接過畫,隻是透過縫隙瞥了一眼,那身白衣頓時如水中的影子,劇烈地波動起來!

模糊的白影裡,傳出一道恐懼的驚叫:

「你,你居然敢竊取『祂』的力量?!」

40、

等面前的白影趨於穩定,漸漸聚攏成「人」,我問他:「所以,你會幫我的,對嗎?」

「何必呢?」

蘇招妹吃了一虧,頗為忌憚地將那畫軸丟遠了:「那些東西的能力各有不同,但每一個都有核武器的殺傷力,在你身邊的那個,同樣是非常可怕的存在之一。

「隻是『祂』喜歡樂,喜歡一切優美而富有秩序的東西,『祂』也是極少的,不會放縱殺戮的欲望,對人類富有同理心的存在之一。

「你博得了『祂』的好感,可以一直生活在這裡,不好嗎?」

聞言,我冷冷回復:「這麼說,你認為我應該待在『祂』身邊,如同被圈養的貓狗?」

「你......」

對方似乎想反駁我,但一張嘴,卻有些喪氣:「隨便你。

「我隻是提醒你,即便你竊取了禁忌的力量,但這個遊戲早已被徹底汙染,人類是扛不住的......」

見他東拉西扯,我有些不耐煩:「隻要精神不崩潰,就不至於真正死掉,不是嗎?

「所以,接受還是拒絕?」

幸而,對方最終點了頭。

這之後,他將我們一行三人趕出精舍,自己則緊閉門戶。

也不知他是如何制作的,總之,直到太陽漸漸西移,對方拉開竹門,從門縫裡遞給我一個薄薄的包裹。

那包裹用紅紙包得嚴嚴實實,裡面的東西也很輕薄,我正要打開,被他連忙按住:「你一旦使用,『祂』就會立即察覺。」

「好,謝謝。」

我收起包裹,蘇招妹睇我一眼,默默往我手裡塞了個紙條,那裡面寫著什麼,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這之後,他掩上門,身影往屋內退去。

「等等!」我連忙喊了聲,「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你知道的,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我沒什麼能幫你的。」

門縫裡,那縷慘白的幽魂漸漸隱在角落裡:「我隻能告訴你,能讓一群怪物聚集在同一個社會活動中,背後自然有更令人畏懼的規則。

「如果你能找到這個規則,掌控它,利用它,或許會有機會,但是......」

說著,那語調忽然一揚:「被汙染是一切的終局!!」

此刻,天色漸漸擦黑,四周開始流淌起莫名的陰翳,玉子感覺不對,連忙來拉我:「快走吧,雪姐,天要黑了......」

我還不死心:「所以,這遊戲真的是建立在一個畸形的大腦裡?」

「……你猜?」

對方不再說話,門縫裡傳來詭異破碎的笑聲。

知道不能再留,借著昏暗的天光,我們匆匆逃出了竹林。

41、

穿過中庭,一路上靜得詭異。

我將大偉和玉子安置在院子裡的耳房,自己則回到了小姐的房間,但裴御並不在裡面。

緊繃的情緒放松了,我打開系統面板,查看當前狀態,卻發現忙碌一天,血條並無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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