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在徹底喪失意識前，我聽到開門聲。

熟悉的嘆息在耳邊響起，是太想他出現的幻覺嗎。

盛驕抱住我，窒息感如潮水般退去，我聽到他說：

「小俞跟我在一起四年，是我選中的人，馬上就是成熟期了，當然會有我的寶寶。」

我迷糊地眨了眨眼，成熟期，是什麼意思？

可窒息後的腦子實在轉不動了。

耳邊傳來金發護士被折Ṱų⁶斷四肢後的痛呼。

我撐開眼皮看向她，卻發現護士以頭搶地，蠕動爬行，四肢仿佛沒有骨骼一般，正朝著許瑩雪的方向前進。

我扯了扯盛驕領口：「許瑩雪她……」

懲罰落在我的耳骨，輕微的痛楚讓我瑟縮一瞬。

盛驕沒再給我多餘的時間，他抱著我轉身離開：

「她不會有事的。」

最後回頭那一眼，我看著許瑩雪蹲在地上，顫抖著手將 A4 紙遞給金發護士。

可是，我和衛衣男拒絕後，都沒有那張通知單了。

414 的門種種關上，怪異感被久違的安心感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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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難以按捺住睡意，陷入黑暗。

12

醒來時，盛驕不在身邊，環顧四周，我應該被換到 SVIP 病房了。

正思忖著下一步，就聽到敲門聲響起：

「池哥，他們手術做完了。」

「要不要去看看？」

是許瑩雪，她怎麼知道我在這。

不過那群人做完手術會有什麼結果我的確是打算去看看的，如果能從他們身上窺探到秘密的馬腳是最好的。

打定主意後我起身開門：「咱們現在就去。」

在路上，許瑩雪告訴我，昨晚她聽到走廊裡推車的聲音便忍著害怕查看了一番，這才知道，手術已經開始了。

我點點頭，跟著她一路走向他們的病房。

可推開門後，一個人都沒有。

忽然，背後傳來一道女聲：「你們知道嗎？我馬上就可以離開了。」

嘶啞得像壞掉的風琴。

我被嚇得一抖，轉身卻看到西裝女。

她的手臂，好似強行增肌過，腫大，鼓起的血管中依稀能感受到某些圓形物體的肆意流動，時不時浮現出一個接一個的鼓包。

我緊緊盯著西裝女：

「你要去哪兒？」

她不說話，唇邊溢出些斷斷續續的歌調：

「你聽，到時間了。」

我們衝到窗前，終於看清了奇跡醫院的一切。

這是座孤島，外面是漫無邊際的海，現在有一條船靠岸了。

我回頭還想問西裝女，卻看到她已經迅速離開。

走過的地方，滿是濡湿長痕。

我和許瑩雪對視一眼，迅速跟了上去。

13

主治醫生站在船頭，奇異的歌曲還在循環。

我確定這是從廣播中傳來的，歌聲好像在呼喚著我們回歸大海。

餘光一掃，許瑩雪竟然眼神失焦地朝前走去！

我急得一巴掌打在她背上：「別聽！」

她呆滯的目光總算改變，嚇得蹲在地上捂住自己耳朵。

再抬頭，所有選擇做手術的人已經都在甲板上了。

我看到他們曾經病變的部位都和西裝女出現了同樣改變。

將許瑩雪扶起，我指著那船舶：

「你聽。」

主治醫生說：「恭喜各位，將作為優秀案例前往上級醫院做進一步示範！」

他們似乎看不見我們一般，

主治醫生神色更是癲狂。

所有人都跟著歌曲的節奏歡呼。

船舶啟航，我們終於敢再靠近些許。

不知怎麼回事，平靜的海面上波瀾漸起，高高掛起的太陽，照射出海底的數道陰影。

浮出水面的是半人半魚的醜陋怪物。

帶蹼的爪伸出，刺破船艙，海水倒灌。

可船上的人似乎毫無知覺，他們仍舊歡呼著。

我將主治醫生近乎癲狂的喜悅盡收眼底。

前赴後繼的波浪襲來，船翻了，直至撕扯後的斷肢殘骸都成了怪物休憩的溫床才結束。

我上前一步，撿起被海水衝到面前的半根手指。

黏黏糊糊的液體不停往外冒，包裹著半透明的小圓顆粒，我終於看清楚了，那是卵。

惡心感迅速上湧，我沒忍住，丟開手指幹嘔好幾聲。

許瑩雪牙冠打顫：

「池哥，這是那個夾克男的手指，我記得他戴了戒指。」

「還有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不會我們之前輸的液……」

說到這，她也連連幹嘔。

我面色煞白地看著落在沙堆中的半截手指，翻騰的浪花時不時蹭過，那卵，越發活躍了，不斷蠕動著奔赴海水的擁抱。

「啪嘰……啪嘰……」

可是，隻是這點蠕動，聲音不該有這麼大。

我有所感應地低頭，平臺的小腹竟然竟鼓起幾個小圓球，放肆滾動起來。

許瑩雪驚恐地看向我。

海水裡的畸形們也同時轉頭看向我。

我腳步跌宕，後退兩三步。

盛驕，你到底還瞞著我什麼。

14

我和許瑩雪互相攙扶著回到病房。

她迅速拉上窗簾，鎖好門，糾結片刻，終於還是開口了：

「池哥，我昨晚偷偷溜出去了，我看到了不該看的，跟院長有關，你，要不要跟我再去看看？」

必須要去。

我毫不猶豫跟著許瑩雪朝樓下走去。

目的地的牌子上寫著重症監護室，可是，重症監護室怎麼會在地下室？

我沒有機會思考了，更大的疑惑襲來。

透過玻璃窗，我看到無數具人體，拼接著海洋生物的器官。

荒誕的熟悉感充斥在空氣中，我輕聲說：「是下午那些。」

許瑩雪擰緊眉心點頭，隨後拉著我的袖口向前走了些：

「池哥，你看那兒。」

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那裡的密封培養罐裡，全是大肚子的男人。

我想，這應當是盛驕口中成熟期的我。

隻有一具是例外，他像山海經中的鮫人，此刻卻了無生息地躺在裡面，腹部被剖開，身旁漂浮著半人半魚的畸形。

看得人心驚膽戰。

暗色的光照在許瑩雪側臉，她瞪大眼睛，雙手死死捏緊我的肩膀搖了搖：

「池哥，你不能再和院長 boss 走太近了，他會害了你的！」

「我們必須想辦法，最好是，殺了他！」

好半晌，我才哆嗦著回神：

「好。」

得到回應後的許瑩雪為我的清醒長舒一口氣。

我垂眸掩住情緒：「回去吧。」

15

回到病房後，她主動提出要跟我住一起，方便互相照看。

我苦笑著指向小腹：「分開住，我怕 boss 今晚就把我異化了，這樣的話，你會被我連累。」

許瑩雪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我打斷：

「你放心，我暫時還能應付。」

她嘆口氣：

「池哥，院長 boss 的話不能信，你千萬小心，咱們，明天見。」

鐵門應聲關上，我沉下臉色撥弄自己的手指。

確定周圍沒有其他生物存在後，才對著衛生間說：

「你還要躲多久。」

盛驕推門而出，跟著倒出來的還有醫療廢棄物。

我仔細看去，液體瓶佔多數，其中最顯眼的是衛衣男和許瑩雪的。

衛衣男的最大和許瑩雪的最小，對比極為鮮明。

盛驕毫不在意地踢開那兩瓶子，伸出手攬住我的腰。

我猶豫一瞬，還是順勢窩進他的懷抱，翻臉從來不是實力懸殊下的最好選擇：

「我不想待在這了，好壓抑，影響我心情。」

話音落下後，房間內一片靜寂，我能清楚地聽到心跳聲。

盛驕沒說話，那就是有機會，我想著再試探兩句，他卻伸出手指，摁在我唇珠上。

用力地打圈搓揉幾番。

我握住他手腕叫停：「你幹嗎？不想跟我一起回家還要欺負我？」

盛驕笑著湊近，輕吻在我唇角：

「寶貝，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是你的身體還需要一點時間，再等等好嗎？」

「如果不開心，就去看看海。」

我起了試探的心思，問他：

「盛驕，你之前還說要帶我去潛水，現在去行不行？」

他松開手：「你真的想和我去潛水嗎？」

這個邀請，是我們還沒分手前他提出來的。

那時他說，我去了之後就可以了解到最真實的他。

我明白，他是在問我，要繼續和他在一起嗎？

沒有進入這個遊戲前，我糾結很久，可現在——

我堅定地看向他：「想去。」

盛驕唇邊的笑意淡了些許，俯身與我額頭相抵：

「我也想帶小俞去看海底的珊瑚，我找了很久，才找到最好看的品種、角度和時間。」

「但是我想等小俞不再害怕我。」

盛驕走得很果斷，沒再看我一眼。

我深吸口氣，打開窗戶，太陽偏移，光色柔和，海面澄澈，波光粼粼，再看不到半點陰影。

斷崖式分手那天，也是這樣的好天氣。

16

盛驕說得沒錯，分手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害怕。

我是個除了好看其他都很普通的男人。

所以我害怕盛驕每次把我鎖起來，監視著我的一言一行，掌控我和所有朋友的交往。

更害怕他偶爾異於常人的變化。

但現在不是深入思考這個的時候。

我甩甩頭，將這一切都拋之腦後，重新復盤剛才我和他的對話。

目前我可以得知，我的異化還有一段時間，而且必須異化到一定程度才可以離開。

我不禁想，海裡的畸形們，他們是異化的失敗品嗎？

我想趁還沒天黑出去找找奇跡醫院的檔案室。

可剛一起身，渾身就被從肩膀處蔓延開的疼痛席卷，腹部更是再度冒起小鼓包。

腦子裡更是發昏，眼前暈成一片。

我強忍住反胃，下意識呼喊那個名字：

「盛……」

再醒來是深夜，深沉的黑將我整個裹緊，疼痛減退些許。

我摸索到熟悉的輪廓：「嘶，怎麼跟塊冰似的。」

剛說完，悶哼聲傳入耳中：「摸哪兒？」

手下溫度漸起，我終於反應過來：「你碰瓷兒呢！」

盛驕輕笑一聲，低頭啃在我手腕處血管：「對，我又碰瓷你了，求求小俞，讓我碰瓷行不行。」

我想起，第一次遇到盛驕也是在海邊，撿到渾身是傷的他，然後就被賴上了。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小腹酸脹感襲來，我掙脫盛驕的桎梏：「我去衛生間。」

他猶豫片刻，還是徹底放手：「小俞，衛生間沒有紙巾，紙巾我放在辦公桌旁邊的櫃子了……記得去拿。」

按照盛驕的指向我找到了一包抽紙，以及壓在抽紙下的一疊泛黃報紙。

上面的字，格外刺眼。

忍了許久的眼淚，打在腕部血管，滲進傷口帶起細細密密的疼。

17

我醒來時又回到了 VIP 病房，疼痛退去，腹部平坦。

可我總覺得身體格外異樣。

直到上完廁所，反復確認後我才發現，身下竟然多了一口器官，就連胸前也起了弧度。

我的身體果然越發趨於成熟了。

嘆口氣，我裹緊外套朝外走去，卻撞上正要敲門的許瑩雪:

「你來得正好，看看這個！」

我將舊報紙遞給許瑩雪：

【奇跡醫院院長在深海生物身上提取出一種活性物質，能夠極快修復身體…….】

【無數人趨之若鹜，移植理念提出……】

【院長高呼：這是人類的福音！深海！是一切的寶藏的源頭……】

許瑩雪臉色難看至極：「是非法人體改造！」

所以，從一開始，這場遊戲的小白鼠是我們。

好在報紙還給了我們逃生的暗示，我捏著報紙指向窗外：「逃生通道也許就在深海。」

隻是有件事必須要跟許瑩雪一起確定：

「你還記得那半截手指碰到海水的反應嗎？」

她面色越發凝重，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我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許瑩雪？你還好嗎？」

許瑩雪渾身一抖，總算回過神點點頭。

我繼續將暗自分析的一切告訴她：